一早醒來張眼是看到手機來電,對方一如既往的輕快:




「生日快樂。」








我知道的,計著時間過日子,沒有在這方面糊塗過。

親口向來電者道謝,承擔了我所有家人養育子女的責任,也在繼承大任時不斷給我所有支援的人。




「嗯,謝謝...

才18歲,才剛成年,怎麼...」








我沒有想起很多東西,但昨晚的酒把我該抒發的感情都消失過濾的功能。




「別說不吉利的話,今天是你生日正日,該靈驗的都靈驗。」








我在同樣的家,把僅有的家留住;

失去同樣的人,把僅有的人推開。




我由天之驕子,走到天煞孤星,也不過十八。








「那我今天想放假,能靈驗吧?」




聽到他和身旁的人都『嗯』了就掛斷電話,我怕我從應付他們的對話中找到十八歲後的唯一的方向繼而實踐。




酒精過剩的腦袋,理智已無理蒸發,可以把一切都掛斷。








出門後先去一趟『渡吧』,我繼承了『渡吧』的所有,本來暗地早已歸我所有的業務財產,現在實體象徵也到手了。




是我那疑患似真的母親—Retena,為我留下千古難題,沒有人可以為我解惑,也不敢去自行解答。




和她的瓜葛,不知是似有還無地從此消失,又還是落地無聲似地纏繞著我。








留在她的暗房裡,找到一張兒童版的乳酸飲品仿酒譜,有我喜乳酸甜的飲品、有我弟喜酸的果凍、弟喜歡有氣涼茶糖水和我妹的棒棒糖製法。




物歸原處,只是接過生日酒就離開,是乳酸飲品的味道,這杯過期的禮物,來自一個過期的人。




作為一個剛開始『此日期前最佳』的人,都已經活成個『此日期前最壞』的待棄品,自然要去『回收場』待著。








自己一個回到同一條街、同一家店,同一座位。




只剩自己出席的生日宴,在滿場的舊茶餐廳,只有我記住當天的甜苦。




再無舊人與共,餐桌人生亦然。




吃完就上去被我留下的舊單位,在樓梯看到有水漬鞋印走到單位門口,就不想進去了。




每一年都藉此打消我進內的念頭,人愈大愈不希望面對無奈與無常。




但凡我們都有過無常,就不碰上一面,偏偏就算避開,知道對方安好的一下也是知道人生無常的道理沒有在我們身上正常彰顯作用,起碼天下仇家的失靈不曾靈驗的可惜在我心間蔓延。




在克制住的半枝啤酒後、克制不住的腦袋對著閘門許願,希望十八歲的我能得到上天眷顧,盡快為我安排相見的日子。




思前想後了很久,決定了自己已成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應該大方給對方足夠在我面前展露抱歉的表現,他是時候要放所有人離開,沒有人有必要陪他演下去。




我用鑰匙把門打開,看到一桌子菜,和那個人在廚房裡準備,客廳裡有著自己的弟弟在,他們的興奮和擔憂我都看在眼裡。




他焦急得連我都聽到他來不及燙手的溫度拿菜出來:




「每一年,他們都被我邀請過來,但都等不到你把門打開。」




我沒有回應他的想法,我只回應和我有關但早已生疏的人:




「我剛剛在茶餐廳吃了東西,你們吃吧,吃完送你們回家。」




「你的生日飯,你也一起吃。」




他搶先一步把我想退到梳化前的舉動的對白搶去,我就被其他弟妹推到餐桌旁順勢坐下。




要是我不喜歡的話早就掀桌離開,也不是因為他和弟妹的面子而騎虎難下,而是我們多久沒有一起吃飯,亦從未在這個地方重聚再見。




不得不承認我很懷念,我們在這裡曾有過的快活,和曾有過的人暖情誼。




「明天要上學,快點吃完我送你們回去。」




所有菜式都和當時一樣,沒有進步也沒有退步,坐上客早已長大,心中人早已到席。

在思念的一課中從無缺席及畢業之人,我們都是不斷重修又考上高分的低能。




「你也是要上學的,我送你們一起回去。」




這幾年在萬人之上很久了,Eillis和Amber連我把弟弟們推開都不會多花唇舌要我改變主意。




他憑什麼去教訓我,再快樂溫馨都是舊時,我們只有堆砌半小時也足夠埋怨的現時。




「就你閒人一個天天惹事,我忙得要命。」




一個佔盡便宜的舊人,要我殺不得、愛不得,最多只能恨一恨,只能不痛不癢活著的舊人。




「你快把我收拾好,我就不會去惹事了。」




他搞得自己是鰥夫,得不到公義的清算,想我不顧情誼去圓他心願?




他從何角度都心安理得地得到所有人,包括我,把他當成是某人的另一半地活着。




「看到你良心不安,我就安心了。

你實證研究出人性多少仍猶在,只是一瞬間消失就可以造成如此綿長的後果。」




整檯人的臉色都變了,其實這種自我懲罰我們都有不同程度的施展在自身上。

我們都是某人的自我犧牲的獲益者,未成年至成長至中年,都不能忘懷的深刻教訓。




「今天你十八歲了。」




他凝重的看着我,我也平穩的對視:




「食不言,寢不語。」




要把話題完了,要不是完的會是我們兩個,由情神自憐到實體自傷的極端玩法,就能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十八歲的你,可以恨我嗎?

可以隨便找個理由,解決我吧。」




不願意去完結對話是老者常態,但後輩不能狠下心停止溝通,是我問題?

對他捨不得,是彷如隔世重逢的尊重,我們早應該老死不相往來。




我們中間是隔著一個人的消逝,隔絕了我們所有人的過往,也隔斷了所有人的紛爭。




他倔強地看我半晌過後,我縱然無奈屈服了但亦帶有挑釁和報復在即語氣:




「行啊,你回去等通知。」




「謝了。」




在弟弟們『食不言寢不語』的勸說下再度安靜吃飯,而我在回想他道謝時的決絕和真誠,他目的成功達到時的真誠如果放在對話初我就不會答應了。




最害怕最後一刻真誠的人,都在說著最顯然易見、卻未在最初揭穿的謊話。




吃完飯已經到十一時了,我打聽好他們沒有考試就讓助手替他們請假,那個人收拾完飯桌後沒有離開,留意到我們要留宿就偷偷摸摸拿出給我們用的洗漱用品,他猶如主人家一般的親切招待。




我又在猶豫應該吃藥把自己的情感封印,又或是用酒來把自己的情感釋放。

十二時未到,我仍是可胡作非為的生日少年,那個不用為下一天未來負責的我。




「怎麼還沒有睡?」




同一張桌上,每個位置我都坐過,望屋內角落的,望窗外街度的,沒有坐過望門口的位置。




到底這個門口,有沒有等到過對的人回來過?




對的人是過去的徐宇鳴、曾經的文哲川、今天的我。

某個人,由孤身等待到隻身離開,換我們等她回來。




她的下落和她等過的人一樣,逼人不願相信繼而只好等待。




「我剛哄完他們睡覺,不想再說太多話。」




我說不進門,我進了;

我說不再見,我見了;

我說不說話,我說了。




到底我想靈驗的,會否在之後應驗?




我除了手動把現有的湊成我想要的模樣,本質上也回不去我和他們想像的模樣。




「你是大哥,多久沒有和他們一起親近,不擔心不和他們維繫感情而再生枝節?」




以為他單獨想和我討論或者交代的會是關於某人,但沒想到他是會和我談兄友弟恭的事情,他好像終於比我來說成長了不少。




他要是能成熟地去看他的人生,他的情愛經驗實屬無稽之談。




「我把他們推開,讓他們成為正常人,這幾年他們活得很好。」




我採用了和我曾經的家人對待家人與家庭相反的做法,生活品質沒有減低,只是互相存在減低依賴和影響,保持個人思想和發揮所長。




「他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生活,像今天在餐桌上吵吵鬧鬧,不是疏遠,他們的自保能力都不低。」




看來我弟弟們早在幾年前已經有事無事趁在我生日不出現的時候向他吐苦水,又或是被他哄出話來,供給他現在來個過氣投訴大會。




「你當時的自保能力也不低,還要犧牲她去拿你最討厭的權力?

你別再裝了,已經不止是噁心的等級。」




看他不作反駁欣然接受的樣子,像極了當初一聲不響的某人,我就已經消氣。




「看到你這副鬼模樣,我知道要怎樣去處置你了...」




我仍然不曾有剛成年的心虛繼續喝手中的啤酒,聽到他的滴酒不沾卻沾滿酒氣的話:




「你要是數年前願意見我,早能看到了。」




我開始裝不下去:




「現在的生活好要容易過得好,為什麼總要和舊事人物糾纏?」




畢竟最狠心的本輩和承受狠心的本尊,我剛成年還未夠資歷頂上他們其中一方的位置,還是給大家安樂地渡過這一天的結束,再等待失控的腦袋帶來的放縱思念。




「皆因知道從此之後都不再了。」




他居然能清醒著說著我心裡的醉話...

他平時是這樣安慰自己?

用最消極的心態再用最消極的對話打擊自己。




既然這樣,不如我助他以毒攻毒:




「那你纏了我們回頭是為了什麼?

徹底不再留戀才對得住我們吧。」




見他隨手拿著透明水杯,我在他還沒喝完之際搶來,似水不嗆喉、沒氣泡只有酒香的烈酒。




他是真醉來再重現癡醉:




「因為我想你們把我徹底留在過去,回到她身邊。」




最討厭佔盡便宜的人,炫耀自己還能無憂無慮、不受外界和過去影響活著,更沒有人可以要他在一路直至以後受苦受罪。




「我都十八了,你再別發白日夢了。」




我把他杯中物,毫不猶豫地乾了。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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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以後直接聽我指揮。」




當我看到那小子來個什麼人是,是正想和那小子說我給他的成年生日禮物,沒想到他給自己找來一份不應該出現的『生日禮物』。




我身邊那位早我一步反對:




「你別亂來,在公在私他都不是可以你可以玩弄的對象。」




除了情報相片,很久都沒有見面了。




文哲川,很久不見。




這裡年他帶頭在多方和『世核』作對,古家在『世核』名單中是為不友善的單位,在我們眼裡他的存在都是造成多方損失的象徵。




「他不是玩弄的對象,是我要報復的對象,在公在私都是,應該沒有太多人會反對我。」




看他不自然的辯駁就知道他除了想為難文哲川,更在妄想試圖回到過去。




連我都放棄去留住最渴望的人事物,我做人從來都沒有底線,但他所做過的事我實在不能接受,也直接導致我向來放縱手下對上他的勢力不用顧忌。




「隨他吧。」「看他能堅持多久。」




我這次沒有心思去想他們各自有什麼主意,我只是想到我不會和他再有來往,而他在這裡多久都與我無關。




當那小子聽到我們沒有反對,鬆一口氣:




「行,安置他在我家,我今天在家工作。」




生日一天過去,普通一天過去,生命一天消耗,為什麼會有這個突然的變調?




有些事情、有些人物,有些過程;

再熟悉、再貼身,再難有;

一旦出現變調就必須割捨。




「不行,你今天日程必須去辦公室。」




「好的,今晚一起回家吃飯。」




剛剛決定今晚要去吃『瓊樓玉宇』最新的套餐,沒空。




我們不得不一起回到E01,其實整個園地早就改變了,現今的來路與當時的退路,全然變了樣。




車上的都是我們的秘書,沒有什麼好避諱的,我只是對他說一句:




「如果你失憶、妄想和幻覺同時發作,我就給你醒醒,她死在你面前,是無從改變的事實。」




我沒有理會他有什麼反應,我因為這件事也氣過Ellis,要是他當時沒有放他們離開,我們的朋友不會死。




當中更可悲的是,被他出賣而死,被她護得、愛的死心塌地的人害死,比一切應得的下場來得冤死。




「留在這裡只會給你折磨,不會給你想要的原諒。」




我不會因為他一句順耳的話就會將今晚的位子加成雙人。




而最該說話的人一句話都沒有。




「吃飯。」




徐逸儒Will這些年來愈發強勢,沒有人可以為他抒解壓力和在腦海中不從無間斷的計謀,他愈來愈像他曾經的家人。




「可以下一次有不同的菜式嗎?」




徐逸疆人如其名,除了是人夠脫疆野馬,不識時務到把氣氛弄得僵硬非常。




看到Will正在吃飯沒有什麼大反應,大家鬆一口氣之後,文哲片才回答:




「會的,明天我會做其他菜。」




徐逸宣把握機會:




「那我們回來住。」




結果是他們的大哥輕描淡寫,一錘定音:




「不行,住校,吃完飯回去。」




到後慢半拍的徐逸聰想來一招苦肉計加指指桑罵槐時,被文哲川搶先一步:




「住校也很好,來回吃飯晚一點比起床上學晚一點好。」




徐逸儒只是冷笑一問:




「你覺得你能夠每天都回來做飯嗎?」




他的言下之意,肯定是安排了未必體力勞動得很的任務,但絕對能折磨身心的活動等著文哲川。




「我可以,只要看不到我做好飯等你們,一定是有人給我添麻煩。」




文哲川假裝淡定,話只是為了安撫孩子,任誰都聽得出當中的不安。




我不會想插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的局面,但作為曾經的朋友、未曾改變的摯友伴侶,我不希望他被摯友小輩強力報復。




在他洗碗時我走進廚房問他:




「你目的是什麼?」




他看似在這個家習以為常的洗碗日常回話:




「我早想回來了,只是你們一直都不和我見面,我想親口求你們都不行。」




他在催眠自己,在這個家很久了,他可以藉着過去的情分捱過這關,留在這個可以重新開始的家,留在有人惦記的過去和自己。




「你應該知道,他很恨你吧。」




我盡力的給他認清事實,現在逃離是來的及的,所有事當作沒有發生過。




「應該的,但我也很無辜,當時的我早就暈死了,我最後看到的她是也是倒在地上的。




我就一直被人困在密室,至少一個月後才被人救出。」




我不太明白他的邏輯,以上串連起都不是我們可以不怪他的原因,他在為自己開脫,沒有見死不救或者害死愛人之過。




以他當時已被催眠開竅的腦袋和運動神經,為什麼不拼盡所有,一是逃離找人救命,二是和她同生共死,而他兩樣都沒有做,反而穩坐在古家的堡壘手握最大權力,卻沒有查清真相。




連我們花上數年的拼湊出真相都沒有查證過,要是他有心去了解,他不會為了來這裡花上數年、數以千計的人財損失。




大家人生都花了數年走到現在,值與不值的顯而易見,文哲川重視任何關於傅如霖的事情,為什麼就看不到我們都看到被人掩蓋的痕跡?




是又一個愛故人愛的太深入而看不到的廢話吧?




「他沒有跟我交代過你之後在這裡的生活...」




「我來之前有了心理準備,有心了。」




我用抱歉來完結我們之間不該有、增添煩惱在心頭的對話,他予以理解。




可我們再無意理解,他有否愛過、還在愛她的心意。




假如他們的相愛是錯誤,不如就此結束,將錯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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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醒的瞬間,看到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愛人,倒在面前,有多痛苦。』




他在盤問記錄上簽名時,親自寫下這句,他的審問內容沒有破綻之處,我早在第一個月就想勸停我哥他們不要身心折磨哲哥。




由他到來這個家的第一天,除了早晚餐的準備和休息時間,其餘時間都被盤問,他還要忍受盤問期問的要接受各種身體測試和心理折磨,一直瞞著會為他擔心的我們。




他捱過了,一句都沒有向我們求饒,他用盡一切所能的真心實意,去說服和打動我們。




因為他的身體狀況承受不住倒下來,經過相關部門檢視他的供詞和戰力,相信了他沒有服用『雲月』,作出戰爭行為是經過催眠後的行為、事後也沒有記憶。




所以「文哲川」本人沒有參與過戰事任何部份,是被迫加入戰爭,不用為所有後果負責。




大家最想知道的內容,卻沒有在審判中得知傅如霖在倒下後的下落,到底是生是死、埋在何處?




而在他倒下之後,『世核』內的心理和精神科醫療療程沒人敢用,文哲川早前接受過多次的催眠,太複雜的情程怕再度影響他的記憶和性情大變,所以他只能自己撐過那段崩潰的時候。




我在他清醒的時候去探望過他,他看到我的舒心笑笑,看我來得很合時。




看到他純熟的停下輪液的流動,他沒有忘記過去屬於他的人生,做他喜歡的職業、愛著他深愛的人。

只是時間把他的人生位置流動,像沙畫一樣,反反覆覆的滑動,回不到平整無痕、有深愛人的畫面。




「哲哥…既然都釐清好不是戴罪之身,就離開吧。」




我是過份了,一下子打開點題,我掌握不住他還留下來的人或是命,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仍把他弄得的遍體鱗傷。




他作為無名無份但有幸仍關顧我們的長輩,我盡份心意請他完好無缺地離開,是我的責任。




「你們是她的家人,她會想我們在一起生活。」




我們如果是家人,這份心意該有多好,他和靚姑能和我們在一起,天天吵吵鬧鬧的生活,該有多好。




「哲哥,她為你選了你該走的路,走吧。」




當雙手習慣與人相握,心卻與他人背離,我在最終的自我診斷出我患有我家慣常的劣根性。




但看我安著好心,應該是當經的家族當中症狀輕微的一個。




「我慣走回頭路...

可能走著走著,找到得最初的我們。」




我們既沒有拿水杯渴著,又沒有切開蘋果,不是探病和靜養的態度,反之是我嚴肅地下最後通諜,他淡然地強調他無常的夢。




「你在留在『世核』,古家的事業你會怎樣平衡,你在這裡的處境很尷尬。」




我怕他留在這裡就會超過我可以控制的範圍,為了鞏固一時地位所以積極的緩解他與所有兄弟和其他工作人員的關係,他是一個計時炸彈,再留下去也不能緩和到我哥和其他人的關係,可能只會適得其反。




「你哥是什麼反應?」




他暫時還未知道我的本意,但我哥的反應,他確實是需要知道,當然一知道的結果就只會是支持他留下的佐證。




「你的名字已經不在黑名單上,他應該是冷處理你的存在。」




我改變說法都是同一個意思,我哥無心再留難哲哥,冷處理的操作應該是在最我們身邊顯眼的位置卻被所有人無視的形式。




「我一直以來的挑釁,就是等你們找人來收拾我來,我等不及了...」




要是做著普通生意、單純的家族,他這樣的手段,他固然可以獲得我哥他們的『回應』,但『世核』的規模和策略為上根本不會採取他希望的做法。




「那在你掌管古家之後,從他們的機密記錄裡看到什麼。」




這不是我來的本意,但我只找根據他想繼續聊下去的情緒走下去,沒想到我會在他口中得知一段奇怪卻熟悉的說法。




「被人抹走了,當場的人即使回去了、也在出任務後出意外,短短一個月都沒剩一個活人可以追問。




我已經研究過他們過往的處理手法再回到原地追查,全都沒有回首。




我腦海出現過一個片段,我們都在起火的摩天輪上、抓住繩子爬上救援直升機,在我上到直升機後,她放手掉在那壇死水中。




這個荒謬的夢,在我的掌控的範圍裡查不到,希望也在你們這裡證實不到。」




他到底是分不清現實發生過或是被大腦竄改過的記憶,時序地點根不上供詞記錄。




我聽過這個版本的片段,在世界某一個角落,有一個像她的人說過,我有過記錄。




「你不告訴他們?我未必能幫助到你,也很可能在很早期就被他們揭露阻止。」




我獨守這份秘密,團圓若然必須用艱難活著的人證去推翻定論、揭露殘忍片段屬實。




不如就此別過,各自留在早已錯過的原地。




他在我沒在意的片刻,說著令我夭心到掏心的下刻:




「只有你有問,只有你在聽,也只有你最能夠平衡和說服這個家裡的人,不然我應該不會得到其他孩子的關心。」




「我哥不做的公關部份刷一下存在感而已,沒有你想的有心。」




用情至深的慣犯,對著一個未知要來何用的小人物居然用上如此用心,要我怎樣不去幫他去留下來。




注意只是讓他留下來,我還是有良心和野心的人,我家的劣根性不會容許我會如此容易把底牌亮出。




「我明白,你是用這個方法去穩固自己的地位,你沒有錯。




沒有天生優勢,就只能靠後天得勢,才能贏能最後。」




我很好奇,他在我剛才的話中,哪一個字、句甚至情緒泄露了我會幫他,給他倒打我一把。




「那你回去吧,我怕因為你而失勢。」




年紀輕,經不起惹怒,我們久未維持的情誼、剛有妥協的承諾和僅有的好感更經不起我小小的怒氣。




「我不會回去,除非得到有關於傅如霖的答案。」




他為人有一個別人眼中的優點是堅持,但在共事共處的人來說絕對的缺點是固執,要是我怕麻煩告訴他想要的答案好了。




「自討苦吃,有關她的,哪有不難過的。」




當我是因為惡趣味,想折磨他們,但我想再推演一下已知與未來的情況再決定,這是我保護他們和其他人的做法。




「再難過,也是屬於她的留下的解謎,我要解開她為我設下的最後一關。」




他看似看開的心態,在他仍選擇留下來的決定中,看不出他有類似的思想開放。




「隨你的便,幫不到你。」




我這個人,今天就這句話最真心、隨心和毫無信心。




從他不想現在自救、自甘墮落在過去、從我打算為自爭取籌碼,計算他、我哥,和另一個供詞與身份為無效的人起,誰也幫不了我解決深陷漩渦的危境。




慢慢走回家,掏出舊手機傳短訊:




『仲雲,你覺得我們應不應該繼續下去?』




我還沒有收到對方回訊就停在半途,直到收到看畢刪除短訊,重新邁步回家—




『宣,圓滿這回事,只能順其自然,我們介入就是他們不合時宜。』




徐逸宣,你以後切記在隱瞞之中謹記,在曝露之前遺忘,把名聲與聲勢建立好才能毫無顧忌地留在『世核』,在他們背後為所欲為。


過後仲雲數次要求通話,但我最近煩惱著哲哥和我哥的關係,還有學習的事情,真的沒有時間才忽略他的通知。




直到我收到口訊:




『她現在已經跟我一起學習,發展進程很恐怖。』




仲雲是一個很盡責、計劃周詳過後有心去執行的人,她對於誤判情況會慌張,聽到當下會覺得荒謬。




「什麼?由嬰兒期到現在和你一起做題,真的是兩三個月的時間?」




仲雲繼續講解她的實際情況與見解:




「對,她學習能力極快,除了語言能力不太好。

我沒有想到,原本也打算做她要養她三五七年才能回復正常。」




一直都知道她能不是池中物,但這樣突然的變化,讓我們都束手無措。




「那她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要是她因為記得過去而發揮得那麼快,就不能留了,再多的感情都不感留。




這樣的不是純粹聰明天賦的人類,只是一個被『雲月』污染的行屍。


「不記得,一切都要從頭來過,因為她以前學過的東西都沒有記起,需要查看才記住。」




幸好,我聽到這個令他人絕對感到可惜的答案,成長這回回事是用回憶和遺憾構成,這方面從來沒有捷徑,不分早晚總要感受過才能換來感悟。




「那你覺得吃不消嗎?」




仲雲是真正意義上的未成年人,一個人帶著個也是真實意義上不懂事的人,要是感到吃力,也就要重新審視情況及資源,或需將二人分開妥善照顧。




「她在問我,可不可以一起上學、考大學,我不懂回答。」




我啞言也明白她為什麼著急想找我商議,大家都沒有心理準備,而當事人性格向來是有事做、有目標就不會打擾到人,需要有事忙閒不下來更自在,顯然現在的某人閒的發慌把仲雲纏得要命。




「好了,我來處理。」




我的處理手法,是把她曾經生活過、考過的證據,親自和她談一回。




一去到她們所住的地方,前海後山、山明水秀,看著這樣的風景,再看到無憂無慮的兩人,瞬間動搖了想揭露的計劃。




但看著她看似心無旁騖地引發仲雲早已自顧不暇但突然冒然不止保護慾,就知道不可能放任她繼續利用仲雲,她和仲雲都有她們要走的路。




「仲雲這是你男朋友?」




看著她喝著果汁悠閑的打量我,半響說出『男朋友』這個名詞,瞬間我就不再懷疑仲雲的描述,她以前從沒有用過『男朋友』形容他人,肯定是最近學會的。




「不是,他...」




又好友慌忙不及解釋,果然她在何處、遇上何人,都不會是一個能和人有善溝通相處的存在,說一句足以讓人應付不來。




我也只好替仲雲解圍,主動或被動揭穿他人心意這種回事,我不屑做。




「我來找你。」




他在看到我拿東西出來逐一參詳,輕鬆一笑:




「這個人名是我與我過去有關?」




她生性冷淡,本來的天資聰穎,再加上後天的大腦開發,失憶過後也能冷靜看透我來的緣由。




「這些都是過去的你所擁有的。」




沒有回應或否應她口中的正確答案,怕她不怕後果走向反效果,她不只是嚐過苦果忘掉的人,是教懂我們不要自招苦痛但自惹自招、乃是和自己過不去的榜樣。




「所以我不用去學校、考試?」




她眼中滿滿的失落妥善放在我眼裡,她在煩惱接下來無事可做、以前學過的東西忘了可能學不回來,以後也沒有辦法做到更好的自己。




「想來告訴你,不能用過去的身份,也不能建立新的身份,你餘生只可以留在這裡看盡四季。」




假若她的存在是人所共知,大概都是和我同一個想法,同樣對她來說絕不是懲罰,這種放逐是她可以把自己劃出必須為自己或我們戰鬥的每刻。




「看來,以前的我不是普通人,要閣下如此擔心我。」




當今有誰能擔待起她一聲『閣下』,她收起慵懶神態、眼神中的戒備,側身擋住我可視仲雲的視線。




不禁想到這個狀態的她仍然會為他人操心,是一輩子真正為自己而活的時間太少,才會這樣不珍惜可以獨自安好的機會吧。




還是已失去記憶的她,珍惜著可以為他人操心,就不怕有人的人生中因為大意、失意而失去。




「你乖乖的留在這裡,我保證你餘生無憂。」




和求婚一樣,太年輕說出口沒有人會想相信:

希望她會相信我會有摧毀她的能力,不是得不到就想毀滅,而是終結大家對於執著過去的困局;

解決不到就轉生,也是釋懷的其中一種方法,救下她導向不到她去新的方向,是我需要釋懷的手段。




「找點東西給我學或是做,不然時間浪費得太無聊。」




可能是看在我嚴肅的樣子,可能是看在我對她有救命之恩,可能是她不想深究下去,給出我這信夢寐以求的答案。




當然我也需要適當地滿足她的要求:




「開發這個小島,如果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籌碼,以後我就保不住你。」




她沒有思考就轉頭問一直沒有打擾我們對話的仲雲:




「仲雲,你覺得我會做得好嗎?」




「會的乾媽,我會在你旁邊幫助你。」




仲雲認真的給予她安心的承諾,態度慎重得以為她們此刻答應廝守終身。




「合作愉快,Iris。」




那聲專稱留在我心中,她的新生不需要任何束縛,由她得知過去但記不起來的一刻正式重生,恭喜。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仲雲好好的讀書,而我有著Iris的協助,在古老小鎮上年長就是本錢,她成功和我打好關係和未來發展藍圖,果然聰明人不論有沒有失憶,也是不可小瞧的人材。




我好好隱秘經營著自己的算盤,在開始不久就引起我家的人注意,我哥只是告訴我別太心急,這個家不能再互相猜忌、走回頭路,將心力放在自身和自家、齊心協力的做好『世核』和徐家剩下的商業王國。




第二個來找我的是Eillis,他和他枕邊人一直都是我提防被揭發的對象,當他一來跟我說話,就讓我緊張不已。

他沒有放過我,要我私底下把有關島的人事物給他了解一下,若有需要可到當地分析危機風險。

他表明不會和我哥說,但我沒有答應,他肯定是收到風聲,怕我在擴充時收到髒東西惹禍。




我不可能把她隨便放在任何人眼前,這張好牌不能拱手相讓。




「Arlen你快來救仲雲…

我會把他們引走。」




在我猶疑著應不應該聽電話,在『世核』監聽系統暴露她的存在,但當電話來電既短且急促,應該是出狀況了。




一聽之下我也亂了—




『Astor快點來救仲雲,我把他們引走。』




從環境聲音聽起來,她正被有𢹂槍的人圍剿,小鎮有她的情報網把關,沒有可疑人物能進。




所以我一直被自己人或是外人盯上了而不自知…




此刻沒有『世核』的人和我匯報任何事,就這樣放逐我、隨便即將迎來的失敗,甚是死亡。




「還在這做什麼!快點走!」




那兩夫夫急躁來到捉我出去,完了...




我哥是不是要知道了...




開始一起乘車之際,我也正式開始被『世核高層』盤問的時間:




「你那小鎮受到恐怖分子入侵,為什麼沒有做好防衛系統!」




好的,他們的著眼點是我的知識沒有有效實踐,要是他們知道我的秘密應該不止是這個反應。




「那裡民風純樸,除了旅遊行業根本不會有發展其他產業的可能,如果加設太多入境和保護關卡,會令旅客卻步...」




我很相信Iris和仲雲,而這些年來有了經濟發展,小鎮上的人都是安份守紀,抱持著有錢一起賺的共同原則,所以本地人是不會想破壞現有光景。




「是不是你的線人沒有告訴你,有本地人引入罌粟種植。」




我只限定一些人可以種和用,這個小鎮視為新一代自由、幸福的天堂,滿足所有人需要是應該的。




「我沒有聽說過,農業我不限制,始終小島需要自給自足才可以長久運作。」




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定可以令他們不再深究下去,我也準備好他們針對下一個問題的答案。




「一個小地方需要三間醫院?」




「三間醫院的用意單純是分開長期痛、急症和休養為主的醫院,有詳細資料可以證明。」




之前有一個可以媲美這兩夫夫的綜合體,我才能不慌不忙地面對比他人生死更重要的對答。




「最近你那裡,成為人所共知的『三不管天堂』,但你的收入沒有增加對吧?」




我默許的,因為收入落不盡我口袋的原因,所以想把意圖在我地盤上拿好處的死東西一網打盡。




「沒有,收入一向穩定,沒有太大升降幅度。」




接下來我需要面對的是他們近乎明目張膽的想對秘密的窺視:




「你的情報網是不是不在自己掌控?」




情報網多年來並沒有出錯,因為Iris的立威和仲雲有她作為靠山,所有人會主動和她們打交道、交流人情資訊。




「有可以信任的人管理...」




我反駁無效,仍然沒有交代就對了,他們就只能在我所設下的迷宮裡打轉。




「即是你的人出問題了。」




這次我不再回答,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是把有問題的人收留,將我的問題全部推給他們經手,將一切的不堪推卸成為他們的問題。




到埗後我看到的地方好像回到過去,『天堂樂園』成為戰場的一幕彷彿又再上演,今次是我的錯...




「剛才情報表示有一隊少於二十人的兵團進攻,在這裡毁滅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所終,但仍有數量不少的平民死傷。」




「快點找出你的人,不然很難知道你被隱瞞的事。」




Iris一定救下了仲雲,但Iris本人如情報所言引走了兵團,而我在他們眼皮底下不能派人去找Iris。




要守住有關她的秘密,那她可能真的要成為『可以守到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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