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憾書: 9.3.1 祝如夙願
我不是故事中意外,亦不是眾人生裡的例外,卻是屬於她人生的番外,我是AmberSiu蕭珀然。
要說我什麼時候和她走在一起,應該是我因為要救下前度而答應『世核』成為研究對象,她比我遲走進『世核』。
我以為她撐不下去,畢竟肌白如切雞、身無半両肉的身子,在格鬥比併的情況很難生存。
結果她的試煉是由零開始,配合她自身的能力和智力,三年內由低成就王者。
從哪一天開始促成我們二人深交合作,是『世核』要洗太平地,我們只有兩條路,一是逃出去,二是殺上去。
不謀而合地我們在『世核』內單獨碰上,我先拋下槍:
「我就不玩了,出不了去見我想見的人,也不想面對他有沒有變心的老套煩心事。」
她停頓很久,我也沒有所謂,畢竟沒有人來我就歇息一會。
「我也不玩了,我覺得我不能回頭。」
其實一直都知道她不太好合作溝通,除非此時有共同想法,不然就不能達成簡單理解共識。
她本人不難懂,一切總歸於她自己都不懂而已。
「我有一個想法。」
「我也有一個想法。」
我語畢又立即搶在她前頭說:
「最終目的都是不再收到這裡的垃圾控制,對吧。」
不想讓她先說的原因是她太漫無目的,怕她說太盡,她自損七千都會做到,只要我做不到便是不合適的拍檔。
「反正不能回頭,不要浪費,也不能被控制。」
果然是這樣...
要她選一定更慘烈的答案,一個極端到無我的人,是『世核』裡最多也最缺的人。
『世核』最多狂人,亦最多小人,但總是沒有狂妄到堅持繼續癲狂下去的人。
不會怕的人最可怕,沒有底線和人束縛的人最可駭,沒有自我的最可惡。
不過我們就這樣乾脆利落決定合作,當兩個了無牽掛的人隨心所欲地做事,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時候。
別人覺得她不懂人性,經過一輪的合作,我又發現了她這個人,是看人而動的。
沒有自我,會慢慢隨時地人去建立自我價值觀,再決定要不要配合誰或向結局推一手。
可以理解為,她早就看上我,只是隨我做場戲去確定合作,她早就透過這些年的觀察去了解到『世核』裡每一個人的心理和每一個階級的決策。
我並不是以腦袋取贏的人,但不常吃虧,我只要不碰上擅用計的人多數均能全身而退。
傷痕不知不覺地痊癒,我連痛的感覺都忘,自然地又會墮入令我連痛都感受不到的地獄。
我總忘記,雖然自己對人有策,但人性太多樣,未見慣不怪。
「我只是閒著無聊,去想一下被我搞砸的未來,實現起來是否有趣。」
明明在我面前沒有離開過,面容不變,氣質表情與前一秒的她大相逕庭。
沒有隱藏在背後,突然湧出的線索明顯得不叫蛛絲馬跡,簡直有如盤根源生的強盛成人。
「所以到頭來我只是換個人控制我而已...」
我不自覺地說出當刻的心底話,一時間不知要如何應對我自以為摸透的人,其實我除了知道她叫Iris之外,一無所知。
一直存在的人,卻未能找到存在證明,道不出悲哀,亦說不上可憐。
我才是這世道裡能夠找出證明活著,被人玩弄悲哀不得拒的可憐蟲。
「沒有啊,作為報答你這段時間內的合作,你愛人沒有被救活過,軀體在『世核』地下八層。」
地下八層是冷藏庫,所以我是被騙來賣命,本來想活我原來是把我賣進來、再把錢放給骨肉。
她說得輕淡,我們每個都算不上自願進來的不是嗎?
本來的她都不情願才會一起合作尋求脱離『世核』,怎麼這個新版本會這相反?
追究不到她什麼時候出現了人格分裂,也不能追溯到什麼時候她用哪個人格面對不同的事情,兩個人格同源相異,一個人擺弄兩個人格再玩弄所有人的高級技術,是不是她以文入武進『世核』的底牌?
「我代你殺進去,還你。」
她久未展露笑容的臉上理應不自然,但出現某人格中的真正快樂時,無僵無憂。
做人有目標活著就不會覺得難過,而我一失去希望就連呼吸的本能都被褫奪,她帶我走進地下八層的每一個停頓,就為我重設一次思維—
要我記得我剛才為何停止呼吸、為何需要繼續呼吸。
記不起,再重斷,人生苦短留不住。
她沒有用她的刀,而是拿走我的槍,走在前頭。
我得來全不費功夫,成功找到那人的櫃,那曾經盛載的軀體。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怎樣做都不對。
她在某近地面的冷櫃前停下腳步,櫃前的名字我有些記憶,隔了數年恍如幾個世紀的久遠,不想打開面見那個不是人的東西。
「是不是腦袋再沒有過『情誼』這層的想法?
會不會是當初的不是愛?
我覺得你覺得面前的軀幹很陌生,對吧!」
人為何不去記住鮮活的動態,要去看凍結了的細胞腐爛?
人為何不對鮮活的生命話談想念,要在收尾的宴向除去死去的生人喊思念?
不是人,憑何說上死人一句好話醜話。
不是人,說多句都不上算是人的廢話。
「你催眠了我...」
不是她催眠我,就算是也不會強到可以短期內催眠到我有以上的思緒,先是有我錯愛的還有我錯信,這兩個人一個催我到『世核』,一個要眠我愛人的能力,才有這個不該出現我版本。
真正的AmberSiu會繼續錯愛、繼續錯信,自己根本不如自己看起的人。
「不是我,是它。」
她手指著那混帳東西。
「打開它。」
她拿出她在內袋的手術刀,舉指它的腦袋。
我沒有侮辱屍體的癖好,已錯失有生命體時可以一刀解仇的時候,人應該壞不過屍體腐臭的結局。
我仔細看,有縫痕,我重覆切割,它腦袋被割走。
壞死了被取走,不出意外,我舉刀的唯一理由就是要切割它壞的部份。
「大腦很神秘,但比人單純,它的腦袋就簡單到一無所有—
沒有回憶、沒有想像,沒有感情。
也沒有你。」
她仍然沒有回復到原來的人格,看到她嫉惡如仇的一面,這個人格居然培養了比原身人格更立體的性格面向。Iris是純粹的學做人,她則是純粹的當個人,這是我暫時看到最片面的分別,有著獨立的想法與價值觀,這是『世核』裡的同類。
不如當這次是一個人體解剖學的導賞團暨人性研究的課堂,順著她走著她預備好的教程體驗不作掙扎,這樣我會容易點過渡接受被設計的後果。
「你想說什麼?」
「它把你賣進來後,最後沒有治好,是因為賣你進來的錢、和它當被研究者的那筆錢,還有最後研究發表後的錢,通通都不是交給你。而是一個、兩個,三個和你無關的人。
不過它也不愛那些人。」
她沒有可憐我一下,也沒有嘲笑我,直接的說出事實。
明明她沒有帶有任何的情緒、指向,但是我居然在裡面找出一個不應該深究的點。
「那它愛誰?」
「自己,死了什麼都沒有。」
她看我如笑話,我看她也笑出眼淚,為什麼一個不知何時建立的人格、會比我更看透人性?
我想指證她錯的地方一個都找不到,當初的人不愛我所以可以不理我會不會過得在陷阱裡過的坎坷,隨便拿得我的心甘情願就在『世核』裡拋下不理。
是不是應該慶幸他不愛其他人、只愛自己?
我有幸一直留在『世核』被逼隔絕了曾經的愛,但其他的人呢?
希望他/她們都只是愛財,而不是愛人本身,祝他/她們好運。
畢竟大家都不幸遇上同一個畢生所憾,希望各自安好再找別人寵幸。
「給我縫好,我要帶走,我們是時候要走。」
她沒有安慰我,只是一直凝視我大哭的樣子,那種好奇...
都不是Iris的。
「我們?還是我們嗎?」
這個人帶給我只是瘋狂與不安,Iris帶給我是穩重安全感,要如何把原來的Iris再出來?
我不想Iris名聲敗壞在另一個她手上,在『世核』那麼久未曾試過對裡面的人事物捨不得,居然捨不得這個首次合作一個月不到的人。
大概我們都是外面的,從來不屬於『世核』,和任何人與組織,只是想活著做人而已。
「合作繼續,我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
「你確定,這是我?
我都不確定我是我了~」
她的天真不是開玩笑下的表象,Iris默許這個人格的存在,不用分姓名都可以共同分享人生,以及這個人格不在乎名字和身份,是視自己為主人格的象徵。
「Iris Fu?」
「我...原來佢叫Iris~
她的腦袋和心都是壞的,壞得來又有點可愛,我來的及時。」
自詡為Iris救世主?
簡直是自我催眠中的冠軍。
從來副人格都不可以取代主人格,除了不清楚新的人格產生、經歷過什麼,與主人格有時過衝突,還有是副人格會否改變了主人格的人生以至未來。
「她早就是神經病,你有什麼了不起讓人記得你…」
單是Iris默許這個與她不同的人格誕生,再在這個亂得不可再亂的地方裡,把一個沒有底線和道德的人叫出來面對世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是來取代她,而是融入原本的人格,成就更強的她!」
但未嘗是一個更壞的事,撥亂反正都不會得到好結果,倒要如堅持走向歪路,把前人所建立的所謂的成功都推倒,重來一遍建立新的價值觀才能去撐過一個又一個被人為搞得難過的時光。
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Iris要找我合作,只因我是一個擅於催眠和心理學,她也許都知道另一個人格不受控,要我去為她提供專業意見和適切的手段去令她這個人、兩個人格可以得到有用的發揮。
我不得不拋下心中難受的思緒,要搞楚兩個人格會主動切換的點是什麼。
「是什麼激發你出來?她的弱點是什麼?」
好吧,問弱點是我的疑心和職業病而已。
是怕之後我們分開得難看,想分開簡單不如就找個心坎一擊即中。
要打未必贏,要瘋又瘋不過兩個人格,問也只是一種自保的手段。
我們回到起點的暗處,順理所有不該出現的心思。
「其實我的出現不是激發出來的,是與生俱來的共生,不過她媽總想把我分割出來,她假裝接受她媽的催眠和初期研究的成果顯效保住了我。
然後…是我生氣現身,在研究成果買賣關鍵時,把當年她媽曝光,給人撞死了。
但她沒有對我生氣,亦繼續包容我的存在,她的愛恨和人生底線彷若無設,在她母親死後我才發現—
原來連母親都不是困住她的底線。
那這個人比我這個人格存在更危險。」
我在聽什麼?
妄想症人格?
「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來?」
「她開始有不應該有的慾望,而支撐著她的願望開始走向會終結她的夙願。
我欠她的是一個能好好活著的未來,最後我要來帶走她的愛恨,成為一個簡單活著的人,再學習感受愛人。」
「快動手抹掉所有這裡的死東西,乾淨的軀體留下遺世的骯髒。
你和她的事再議...」
之後我沒有再提起過,因為我分不清楚那一個是本來的傅如霖。
冷靜克制,理性瘋狂,沒有理由停止運作的大腦,就是她的本體。
而「傅如霖」這個肉身,只是一個不能再造、不能取代的載體。
沒有大腦的她就是一個普通人,那就是任何人。
只是被加載不曾有過的愛憎情感,把她推向不解之路。
另一個人格替她成就分憂,成就雙生雙成,併為一體。
「我掌握住她大部份情緒異動的時間,我們各自分工合作,其實沒有太多出錯,直到她遇上喜歡的人時退避,逼我出來為她擋開桃花。
我沒有,相反我代她接受那對象,她不懂拒絕只好學習接受,我看到她開始有點像人的感覺。
本來我和她各自為政,不會窺探,只會感受到異樣情緒、突發事情發生時才會擋著控制身體。
沒想到有一天,她逃了,在逃掉的路途下要我出來接受她的悲傷。
沒來得及逼問她,出現了她第一次逼我沉睡的情況。」
開什麼玩笑?
Iris會躲、沒有責任感地拋下一切給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格頂替人生?
以及情況一向都如此惡劣,為什麼要選擇此時臨陣逃脫?
一切除她以外無從稽考。
「聽起來,我真的沒有聽得出你們之間的分別,幸好不是要原諒你,不然怎樣這種荒誕故事的結尾。」
我和Iris沒有得罪和虧欠的關係在『世核』與世道來說,實屬難得,她給我知道一個縱然不想認清卻不願再被騙的真相,我亦要在她想自毀時拉她一把。
她想利用另一個人格在最後關頭前一無所知下毀滅整個人的存在,這是她在這個荒謬的情景內作出逃脫選擇的唯一解釋。
這種死法只有自己,沒有要拖人落水受罪,定得好死。
她命不該絕,從來要死的都不該是我們鬥生累死的人。
「我還未原諒她,她才是騙我最多的人,我不是她的自我,而是和你一樣、獨立的個體。」
Iris本人沒顯露過的無賴,被她激發得起雞皮疙瘩,如果她知道她被Iris推出去死,會不會不甘心?
如果不甘心,會不會反抗甚至殺死Iris原人格取而代之?
對著一個人很多問號不會是一件好事,但是有問號都好過只剩下句號,可以句句號塵埃落定的除了壞人就沒有好人,事實在人心中早已蓋棺定論。
「沒有肉體的只是騙人的靈魂,有靈不入體的亦只是騙神棍的死魂,唯有力量的不泛鬼神,如今你算是何等留魂?」
雖然兩個人格可以共存,但總歸不能讓副人格取代正人格,只要得逞一次就會想要更多,貪慾太多對她們共用一體和我們外人都沒有好結果。
「我的存在不需要你去定義,她也界定不到的,無人可議。」
說得不錯,我們都不應該被人界定,但我們是有自主意識控制思想、身體活動的人。
她只是寄存在Iris身上的一個無名無姓的人格,本質上她的一切對Iris本人並沒有實質意義。
「我開始不想再聽下去,有什麼事找Iris出來…」
「我以下所說的,都是她不知道的事,你要聽,萬一她一甦醒不高興,把我殺了...
我腦袋中記得的一切,就是再無人知曉的野史。」
承載人未身死的夙願,走向眾人逃脫不副的宿命。
活一生戴萬命,求一心願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