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111章 - 不自然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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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章 - 不自然的天真
「嗯,已經準備好了,穹雪霞把畢業袍還給我就出發…當然跟她一起到碼頭啦,她會到我家來啊…嗯,一會見吧。」
我掛掉跟李沛弦的電話。
「她跟潔可兒、孫楚遙到碼頭,我跟穹雪霞一起走,有人遲到應該也不會太過份。現在收拾好東西會不會太早?穹雪霞不會早太多吧。」
看看時鐘,我繼續期待今天的畢業宿營。
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半年過去,第二學期的考試、評核季節已完結,原來我已經畢業了,不再是香城大學的學生,上星期交過畢業習作,跟香城大學的契約關係劃上句號,身份由「學生」變成「校友」,沒打算唸研究院的我,從學生時代畢業了。
「一個月前想快點畢業,現在反過來想由一年級重新唸本科。哈,人的心理果然奇怪。」
可能,奇怪的就只有我。嗯。
常言道︰「當學生有甚麼頭緒的時候,就是要畢業的時候,根本沒有計劃和嘗試的時間。」
真的,大學三年的確太短,為甚麼大學沒有第四年?我覺得,有頭緒的人已經很厲害了,像我這種仍然毫無頭緒的人才是悲哀啊,人生究竟要怎樣走?我很想在浩瀚大海裡找到燈塔,為我引路。我不想原地踏步,但現在的感覺是隨風擺的柳絮,我仍然是被動一方,從任何角度而言。畢業班同學的學生證已經變成紀念卡,上面的「有效日期」清楚跟我們說︰已經是回不了的曾經。
投身社會前的這一段時間,總會想抓住學生時代的尾巴,在最後的日子裡去一趟畢業旅行,幾乎所有朋友都挑國外路線,只有我挑本地遊,就像中學生一樣。我們不是故意的,因為前程綿繡群組裡只有我跟潔可兒是畢業班,餘下的還有各種畢業要求需要在暑假完成,特別是孫楚遙跟李沛弦,接下來她們有海量的實習時數需要完成,看過各自的時間表,只有這兩天都有空,穹雪霞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二話不說贊成了,我跟潔可兒對外遊沒多大興趣,所以理所當然似的,參加了孫楚遙發起的宿營。
那麼宿營的活動安排呢?
孫楚遙問過我們的意見,要我們提出活動要求,李沛弦說想運動一下,我和潔可兒附和,可能我跟潔可兒不想計劃活動,聽到好點子就贊成,所以孫楚遙順著這個方向計劃,還跟我們預告「一定有游泳,要穿好看的泳衣,不懂游泳也要穿!」不知道到最後安排成怎樣呢?
沒提出點子的人,也不能要求甚麼。我只知道今天的目的地是龍頭洲──香城的最大離岸島嶼,建有大量渡假屋,中學時候很多同學到這裡玩上兩、三天呢。
「時間還很早呢。」我對著窗外剛亮起的天空,期待這兩天的旅程,這兩天能製造甚麼樣的回憶?
「嗨!起床了嗎?」
手機突然響起新信息的提示音,抓起手機,見到發送人是穹雪霞。
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
「嗯,起床了。」我寫。
「現在有空?東西收拾好了嗎?」她立即回信。
她在另一端等我回信啊。
「收拾好了。」我立即回。
「我現在把畢業袍還給你吧!」她回。
現在?把畢業袍還回來即是出發到碼頭的意思啊?要呆在碼頭一段時間啊?
「可以嗎?」她希望我同意。
…
能幻想手機另一端的穹雪霞死氣白賴的樣子。她又想怎樣?
「好。」我簡短地回。
「十五分鐘後你家樓下等。」穹雪霞在文末加了個心形圖案。
在前程綿繡群組愈發寡言的穹雪霞很少用上表情符號,眼前的心形符號,令我不寒而慄。
時間這樣一點一點地流走,提早出門是好習慣,不遲到是美德。反正在家裡發呆,不如到外面走走吧。
差不多時間,我到樓下等穹雪霞出現,剛步出電梯,手機就響起來電鈴聲。
「喂?穹雪霞?你在哪裡?」
「我剛走過鐵路站,應該差不多到你家了。」
「我來接你吧。」
穹雪霞兩星期前把我的畢業袍借走了,在電話裡她說想跟孫楚遙一起穿畢業袍先拍畢業照,雖然我不斷勸說「不要想太多」、「明年你們會一起畢業一起拍照的」,她還是堅持。我知道孫楚遙配合穹雪霞的要求後,沒有繼續反對,欣然答應。她會找我借畢業袍的原因,可能因為我們住得很近吧?
我走向鐵路站的方向,路上見到一個女孩穿著畢業袍東張西望。
背後的血紅髮圈束…該不會…
我走近女孩,她察覺到我就看向這邊了。
「杜麗程~」穹雪霞邊說邊小跑步過來。「我們又見面了!」
「你該不會一直穿著畢業袍吧?」
雖然大學畢業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是屋邨範圍穿成這樣,很羞人…
「嗯,我很喜歡這套衣服!」穹雪霞笑得燦爛地說。「這套衣服有你的味道!」
甚麼我的味道?我穿過幾次而已。
「我不管那麼多,快脫下來還給我!」
「脫?脫甚麼?」
「脫…脫…」
說到脫,又想起那兩天的事…
「這些不重要啦。杜麗程,不如我們也拍幾張照片吧?」穹雪霞仍然掛著微笑。「時間還有很多,可以跟我拍幾張嗎?」
「…」
「來嘛,現在到碼頭又太早,沒事幹不如跟我拍幾張嘛。」她甩著我的手,眼睛直視著我。她的眼神不像以往藏著殺氣,總覺得這時的她,充滿童真。
「把今天當成一年後,我畢業了,你跟我拍畢業照,就這樣吧?」穹雪霞繼續要求。
她現在的感覺…
「可以嗎?」
「嗯。」我答應。
是我初中年代找玩伴的情境…差不多大學畢業了,還裝中學生?旁邊的傭人應該感到無限不協調吧?
「你今天發燒嗎?」
「喂啊…杜麗程…」
我為她的那句「喂啊」打了個冷顫。
「…」
「那麼,麻煩你了。」穹雪霞事務性地對身旁的傭人說。
為甚麼對著傭人就舉止正常,對著我就像小孩子?!
「不用急啊,我們今天有時間,杜,麗,程!」穹雪霞說。「在這裡先拍一張吧!」
我們站在路旁,傭人架起穹雪霞的手機朝向我們。
「等等,也可以用我的手機拍嗎?」我說。
「你對我們的合照感興趣?」穹雪霞保持著天真的笑容。
總覺得這個問題並不簡單。我應該認真答?還是配合她,用中學生的思維答?
「把這一刻畫下來,是相機的唯一功能,我想把沒有第二次的現在留住。」我說。
「杜麗程…」穹雪霞竭力保持開始扭曲的笑容。「這句話…從哪裡聽來嗎?」
見到相機,剎那間想起往事的片段,翻箱倒櫃記起這句話,但是記不起是誰的話。
「我記不起呢。」我只好說。
穹雪霞閉上眼,呼了一口氣。
「算了。」
「我要拍了,小姐請看鏡頭。」傭人說。
「要跟杜麗程拍照了~」穹雪霞雙手舉起勝利手勢。
這種感覺真的很別扭…
「你們…」傭人把手稍稍垂下。「可以站得近一點嗎?這樣不像合照啊。」
好像要保持安全距離,我跟穹雪霞隔著半個人的空位。
「好!」穹雪霞爽直地回應,然後抱著我的手。「對著鏡頭笑一個吧,杜麗程!」
「就是這樣。我要拍了。一,二,三,笑一個。」傭人說。
穹雪霞穿著不屬於她的畢業袍,跟我拍畢業紀念照。
「再來一張。」傭人說。
打從我知道她患上治不好的病,每次見到她,都想為她做點甚麼。
「一,二,三,笑一個。」傭人說。
如果我有能力的話,可能我會願意為她分擔身上的痛苦。
「兩位,換一個姿勢吧。」
但是,這是兌現不了的空頭支票。
「喂杜麗程,幹嗎站著不動?」
抱歉…
「杜麗程,聽到嗎?」穹雪霞一掌打在我的手臂上,我出竅的靈魂回來了。
啪!
「你打人真的不留手!」手臂還感覺到痛楚,我拼命搓揉著說。
「之前我昏了,你打我也是這種力度吧?」
昏倒了嘛,你也會說。
「打我的痛現在還給你第一次,你欠我的我一定要你還,杜麗程。」
這個臭小孩,恩將仇報!
「來,換個姿勢吧!」穹雪霞撲向我身上。
「…」
真的很難捉摸啊…
「這個姿勢不錯!很有親切感,能保持住嗎?」傭人說。
「果然黏著杜麗程會有好東西!」穹雪霞像小貓咪一樣黏在我身上,我不斷聽到的笑聲。「來,杜麗程,看鏡頭!」
「我要拍了,一,二,三。再拍一張,一,二,三。」
穹雪霞天真無邪、發自內心的笑臉,因為抱著我,這一刻被畫進手機記憶卡裡。
我由心覺得,這張笑臉很適合她,她嬌小的身型、幼氣未脫的臉蛋、略高兀的聲音、比我年輕得多的年紀,如果她將來帶著這張笑臉,我想一定能迷倒天下人,但是過去她選擇帶著一副臭臉面對人生。
那為甚麼,她今天要帶著天真的面具?
在今天短短的互動裡,我彷彿感覺到時間倒流,退回她確診前的世界,重新感受已經離她而去的日常。可能,只有她的時間倒流了。
可能。
只有她的。
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