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２》: 191
簡單治理完傷口，我倆只覺累透了，躺坐後就一動不動。
屋簷外的潲雨，全被隔絕到窗門外。
大自然和天公發出的咆哮，自然也是無人問津。
如果自己一個在這間昏暗的小屋休息，心理上多少都有些緊繃和壓力，害怕突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又或者屋內看不見的某個角落發出了怪聲。
但是多了韓湘同行，這場未知的旅途又好像......
沒那麼孤單了。
一夜過後，暴雨結束。
聽了整整兩天的淅淅瀝瀝，世界又回復正常。
窗邊落滿濕漉漉的樹葉，街道外依稀有光，而我身旁的韓湘仍沉睡著。
我本來想行出門口，看看自己身在何方，但我想起身瞬間，右肩背部位置傳來了劇烈的痛楚，我恍然察覺渾身酸軟無力，前額有發燒的跡象......
「嗄啊......」昨晚包紮完的傷口，好像更嚴重了。
我的低吟，意外把韓湘叫醒。
她眼皮一開，就先移向我身上一瞧：「......咩事？」
我如實回答：「我狀態好似唔係幾好......」
「睇下。」韓湘把手背貼向我的前額：「發燒......俾我睇埋你傷口。」
接著，我又把背部的傷口呈向韓湘，從她淡漠如水的表情上，我看不見任何壞消息。
不過，她那雙深入注視的眼睛，說明了我身體真的發生了一些異樣。
「蜂窩性組織炎......」
「嚴重？」我直接問。
「你依家全身有咩感覺。」
「有少少燒，酸軟無力，意識唔係好精神。」
韓湘垂頭沉思一會才答 ：「我諗係琴日你整到傷口之後，接觸到海水令到有細菌入侵，一般係大腸桿菌......但你咁嘅情況......似乎係仲嚴重啲，有機會係壞死性筋膜炎或者敗血症。」
「會死？」
「最嚴重就係，你睇落輕少少，只係需要截肢。」
「......」跟死有分別嗎。
「但細菌感染得仲未深入，只係有初期徵狀，仲有得救......只要及早去到倖存區嘅醫院醫治。」
「咁我哋行......」我只是想站起來，都足以讓全身都冒汗。
「你坐返低，出面危險與否都未知。」韓湘把我按下。
「唔......座島嘅岸邊有尖竹，應該係用嚟防禦海上而嚟嘅敵人，依座島可能有人。」
「所以，你坐喺到。」韓湘拾起銃傘。
「你自己出去......？」
「我出去睇下有冇船，或者有冇藥物之類。」
「小心佢哋對來者不善......」雖然也有可能，住在島嶼上的居民早就餓死了。
「我要你教？」韓湘冷笑。
「呯」她開門離開了。
韓湘走落樓梯，他們昨晚所睡的房間，是位於村屋的第三層。
早上有太陽，但強度不足以蒸發地面上遺留的雨水。
屋外巷道的兩邊，像條靜止的小溪。
現在空氣濕濕的，十分適合心肺提神。
韓湘沒因雨後的美好放鬆，她手中的銃傘仍然隨時準備著，殺任何一個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人。
她眼前的村屋幾乎是連成一排，純白的外牆殘舊，油漆甩落不少。
這裡屋子有很多，但韓湘行出大路時，附近只有一片寧靜。
「邁亞美度假村......」韓湘讀出大路掛著的招牌。
「吱──」有數隻麻雀飛到破舊的招牌休息。
「即係我哋飄咗嚟長洲......」韓湘繼續行到國民路。
突然！一群孩子的嘻笑聲，從前方的北杜家跑出。
韓湘立即躲到一旁，仔細觀察好島嶼情況。
「三個細路，年齡約莫十二至十四......」
確認島嶼上存在倖存者後，韓湘更為小心地前進，靜悄悄地潛行到居民們主要的活動處。
海傍街。
這裡必然是正常入島的旅客第一個抵達的地點，因為長洲渡輪碼頭就建設在這裡。
即便身處於末世下，長洲還是存有漁村的氣息。
沿岸一帶依舊店舖林立，但大部份轉為做海上相關的生意，包括販賣林林總總的海產品、各種新鮮捕回來的漁獲、在沙灘上撿到的精美貝殼，陣陣純樸的民風映入韓湘的眼內。
她躲在某條小巷後，不敢貿然現身。
行動，最忌衝動。
默默監察了半小時，這種任務韓湘早就在西城薈完成過不少次，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問題倒是，她發現一個奇怪之處，
那便是，島上的居民都極為年輕。
就以她正觀察的海傍街為例，半小時約莫有十至二十個人經過，
但這些人當中，超過二十歲的人為零。
可能沒用過化妝品、可能吃得自然、可能居住地方舒適，這些島民看上去約莫十多歲左右，沒受到大社會的污染，目光沒有城市人的勢利，表情也較為純良，總是眉飛眼笑。
「呢個貝殼好靚呀！」
「賣你三塊鵝卵石啊！」
「好吖！」
兩名臉上帶有童稚，體形又看似青年的人，正在海傍街的商店攤位交易。
買家給了商家三顆鵝卵石，就把那塊藍色貝殼拿走了。
「鵝卵石？」韓湘腦裡馬上奔出一個想法，不禁自我唸出：「唔通依到係用石頭做交易貨幣......」
韓湘感到奇怪，決定繼續觀察。
再過半小時，韓湘才確認到自己的想法。
這長洲島上的居民，真的是用鵝卵石作為交易貨幣。
而且沒有一個居民的年齡，是超過十八歲。
但了解島上居民，不是韓湘現在要知道的事情，她只想知哪裡可以弄輛船回來。
眾所周知，長洲的岸上總是一排排密集的漁船，很多時它們擺放多於使用，但這種亂中有序的泊船效果，意外地為旅客帶來賞心悅目的感覺，形成了特色之一。
可是，現在海岸一帶完全沒有船，變成空空如也的水域，捕漁的居民都不過是靠岸放網和釣魚。
突然間，有名居民跑了入韓湘正身處的後巷......
「就快遲到喇......」男居民邊喊邊奔跑。
韓湘兩眼一狠，用銃傘的手柄把他的腳勾住，再狠狠放倒地上！
「啊啊！！？」十三歲左右出頭的男居民，不禁驚呼。
他想站起來時，頭部卻被軍靴踩著。
「噓。」韓湘把銃傘的槍管，對準了其頭部。
「你......你係......」男居民十分震驚，全身顫抖不停。
「答我，你嘅名？」韓湘問。
「小燁......」
「依家開始，唔好出聲。」韓湘抽著小燁頸領，把他帶入到一間破屋當中。
暗度陳倉，殺人越貨的事情，韓湘所屬的部隊做過不少，因此對於如何處治這些人，特別熟手。
「幾歲？」韓湘又問。
「十、十三。」小燁的聲音全是害怕。
「你父母呢？應該話，依一到嘅大人去哂邊。」韓湘問他。
「我......我唔......知......」小燁持續高舉雙手。
「依到係咪長洲。」盡管有很多表面證據，韓湘還是想從他人口中確認一下。
「依到係......「樂樂島」......」
「樂......樂......？」韓湘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依到只有快樂......嗄......嗄啊......」小燁堆滿害怕的臉部表情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哈......哈哈嗄啊......」
這樣怪異的行為，使得這個名為「樂樂島」的地方，添上一絲詭異的氣氛。
「你試下再笑。」韓湘將槍管完全貼到小燁的額頭。
「啊......哈......哈......」小燁笑聲變得十分牽強，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態：「一定要笑......要快樂......」
「我要藥物同埋一隻船，邊到有。」韓湘見他腦子不太正常，便不再糾纏其他話題上。
「需、需要鵝卵石先買到藥......」
「鵝卵石即係錢？」
「錢......？」小燁有些迷茫。
韓湘換個說法：「呢啲鵝卵石，可以買到任何嘢？」
「係啊！」小燁點點頭，又說：「我依家就係準備緊去打工賺石仔......點解你唔俾我走喎。」
「感覺好單純。」韓湘心裡默唸。
「依到有冇大人。」韓湘又問。
小燁呆了呆，搖搖頭。
「拎你袋石嚟。」韓湘伸出手掌。
「唔......」小燁的不情願，都寫在臉上。
「俾三秒你。」韓湘語氣加重。
「三。」
「二。」
「呃噫、我、我俾哂你啦！」小燁把鵝卵石小錢袋交出。
韓湘拿上手一摸，摸出大概只有四、五塊鵝卵石左右。韓湘把它收入自己的軍閥大衣中，在這個鵝卵石以交易的地方，相信很快會用得上。
「合埋眼。」韓湘又說。
「要做咩嗄啊......」小燁驚惶地問。
「合埋眼。」韓湘再說一次。
不敢反抗的小燁，帶著不安合上了眼睛：「哈哈、哈哈哈......」唯有快樂的笑聲，能解除他正面對的壓力。
韓湘將指頭，放在銃傘按鈕上。
只要輕輕一按，這麻煩就解決掉。
韓湘下定決心要把小燁斃掉之際，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嗄啊......噫嗄......」小燁他兩邊眼框，都溢出淚水：「我......我好驚啊......好驚......嗄啊......」
在過往，韓湘的部隊巡邏時都曾遇過未成年的孩子，可當中沒一個能從紫荊軍手下活著逃脫。
可能站在一群殺人如麻的士兵旁邊，罪惡感又由全部人共同分擔，她當時沒有一點猶豫，就能下令處死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但這一刻，她卻猶豫了。
因為，現在她有選擇權。
就算她放走眼前的孩子，都不會被軍隊中的同僚舉報。
看著眼前的孩子，她的槍管默默地下垂。
「我可以點樣確保，你唔會揭發我。」韓湘問。
「係......？」小燁小心地張眼。
「如果我放你走嘅話。」
「我，我可以發誓。」
「太唔靠譜。」
「我可以俾自己最珍嘅嘢你......！」
「係咩。」
小燁拿出條穿著貝殼的手繩：「我可以俾依個你。」
「有咩用？」
「......」小燁答不出。
剛好，韓湘見到這間充滿霉氣的屋子裡，放著個大狗籠。
「咯」於是她打開了籠子，讓小燁爬進去。
「入去。」
一點叛逆之心都沒有的小燁，像隻沉默的羔羊爬了進狗籠。
韓湘把籠子鎖上，事情方告一段落。
「我幾時可以出嚟啊？」小燁抓住籠子問。
「到我離開依座島嗰陣。」韓湘轉身過去開門，準備離開屋子。
「有冇嘢食同水啊......」
韓湘卻下步，停下開門的動作：「一日會嚟一次。」
「咣」寂靜的屋子裡，只餘下狗籠中的小燁。
經剛才觀察後，韓湘覺得這島上的居民，個性都可能小燁一樣樸實而簡單，但為免自己估算錯誤，只好暫時將他困住。
回到光亮的大街，韓湘繼續秘密調查這座奇怪的樂樂島，即昔日的長洲。
在長洲街市那邊，也有不少島上的青少年聚集。
他們在入面處理各種活魚，這島嶼的居民應該是捕魚為生。
「新鮮魚湯吖！一石一碗咋。」街邊有位女生叫賣。
韓湘見魚湯攤位比較少人，便隨意進入鄰近的村屋，搜集了一些能掩人耳目的衣物，然後一一配戴到身上，包括頭巾、墨鏡、頸巾之類的，一一包到頭上，好讓居民認不出來。
「魚湯吖！魚湯吖！」那位少艾仍在叫賣。
韓湘走到攤位面前，舉起一隻手指。
「你要一碗？」對方呆呆地問。
韓湘點點頭。
因為魚湯比起一條鮮魚更為便宜，盤川不足的韓湘，只好點碗熱湯充饑。
「多謝你一石吖。」女店主把魚湯雙手奉上。
韓湘一手握湯，一手付石，就快步離開。
「多謝！咦，但你係邊位啊？我認唔到你啊。」女店主忽地捉住韓湘的手。
「咳咳。」韓湘咳一咳，示意自己不舒服。
「你唔舒服呀？你等等陣......」女店主把韓湘買下的魚湯拿去，並為她添加了魚頭：「免費送俾你，好補嫁，希望你嘅病早日康復喇。」
墨鏡下的韓湘，眼神發怔。
「......多謝。」
「唔客氣！唔客氣。」女店主微笑。
回到無人的街區，韓湘才摘下圍巾，細喝那碗鮮甜的魚湯。
雖然是出自小女生的手藝，但湯中沒半點味精和浮油，喝下去也沒有腥味，而且胃部暖暖的，讓飽受海浪摧殘的韓湘，重拾些許血色。
韓湘很快喝完整碗魚湯，連魚頭都吃得乾淨，只剩下骨頭。
「呼。」
回復一些精力後，韓湘重返魚湯攤位前。
「魚湯吖～！咦，客人？」女店主認得韓湘。
「碗湯幾好飲。」韓湘說。
「多謝！」女店主表情十分滿足。
「你咩名？」
「小荳。」
「十六歲？」
「十四！」
就是說，病港發生時，她只有八歲。
「你喺到賣咗魚湯幾耐？」韓湘借故問。
「都賣咗三年喇。」
「未賣之前，係做咩？」
「客人你對我好有興趣？」小荳問。
「你咁好嘅廚藝，屈就喺依座小島到真係浪費。」湯是好喝，但這句只是韓湘用來誇獎她，實際上在套話。
「哈哈哈哈！我喺樂樂島已經好開心喇，唔洗再去其他地方。」小荳說。
「喺依到有咩咁值得開心。」韓湘索性問。
「呃......」小荳頓一下，續說：「有美麗嘅海、有熱心嘅居民，仲有、仲有，藍藍嘅天空！」
「嗯......」
「你可唔可以除低個圍巾？我唔太認得你係邊個......」小荳轉問。
「我有病嘅喺身，傳染你就唔好，係呢，我唔記得邊到有藥買。」韓湘順道一問。
「藥啊？你諗去東面嗰邊吖，小林佢成日嗰邊摘草藥！」
「草藥......？」跟韓湘所想的醫藥用品有些出入。
「小荳，要一碗辣魚湯。」來了一位顧客。
「嗯！」小荳繼續烹煮自己的魚湯。
細思著的韓湘在離開前，多買一碗魚湯回去休憩處。
「喀」韓湘一入到屋子，就摘下所有的裝扮。
「咳，咩情況？」我見她特意打扮，便問。
「呢到嘅居民，似乎都好......」韓湘把魚湯放到我面前，然後坐到沙發上：「好天真？」
「......天真？」這碗湯應該是給我的，我就毫不客氣準備放到嘴邊嚐。
「喂。」韓湘叫住我。
我停下手：「......」莫非不是買給我的？
韓湘看著我，數秒後又走到來身邊，把我的鳥嘴面具摘下：「飲湯都唔記除面具，你個腦真係燒傻咗。」
「嗯。」我苦澀一笑，把魚湯繼續送入到嘴中。
總算有些暖意，流入肚內。
「你面色睇落好虛。」韓湘凝視著我。
「......」我都覺得頭部好沉重。
「俾我睇下你傷口。」
我把背肩所傷的位置，呈向了韓湘。
她指尖輕輕觸摸著傷口周圍，但忽地戳到了某個痛位，令我不禁噴出嘴中的魚湯。
「嗄咳......咳......」
「痛？」韓湘還問。
「少少......」
「我幫你清理少少先。」
「啱啱出去有冇特別事發生？」我問。
寂靜的光線，就這麼映照著。
「啱啱、咳，出去有冇咩事發生，有冇搵到船？」
「遇到幾個居民，睇落都人畜無害，但奇怪係所有居民都得十三、四歲左右，成個長洲十足個孩子國咁。船就未搵到住，但我見沿岸碼頭一隻船都無，同埋暫時專注搵緊藥俾你，船嘅事遲啲再講，我陣間會去東面山徑嗰邊，聽講嗰到有個人係賣藥草。」韓湘說出經歷的事情。
「無哂大人，又無哂船......」我僅憑韓湘一些說話，就自己作出猜想：「會唔會係啲大人拎船走哂。」
「唔知。」
「無危險就好，你自己小心啲。」我稍稍回望身後的韓湘。
「嗯，我會。」
我背上的傷口處理完，又重新包紮好後，韓湘就再度出發，前往長洲的東面。
這一路上，只有自然的蟬鳴聲。
可能是偏近山林的關係，沒什麼樂樂島居民的身影。
韓湘乘著日光，深入幽靜的林徑。
景色雖優美，但韓湘沒忘記自己身處異地，手上的銃傘依然保持著警惕，提防一切突如其來的情況。
走到山上一半，韓湘發現前面有警告示牌豎立著：「請即止步，越進此範圍會危及飛機安全。」
韓湘冷冷一笑，繼續往裡面行入。
這地方相當開明，應該是整座山的最高點。
上面建設了一個相當奇怪的設施，韓湘看完山徑見到的警示牌後，自然明白那是民航處導航站，導航站的作用是令到飛機知道它自己的方位及位置。
韓湘走入這個荒廢的禁區，往設施本身周圍查看，她本身都對禁區有些好奇，更甚是爬到設施的最高處，俯視著整個長洲。
透過這山峰上的高位，她總算能一眼洞悉全長洲的面貌。
首先，長洲中央的位置是最多居民頻繁來往，其次便是西面。
韓湘現正身處的東面則比較清涼，不像有活動的人口，包括最近她的桂濤花園。
最搶眼的，肯定是長洲華威酒店。
作為島上唯一的三星級酒店內裡燈燭輝煌，就像一間真的在營運的酒店，裡頭似乎有人居住。
除此之外，韓湘看見東灣仔的沙灘正有炊煙飄，直覺告訴她那裡存在著自己要找的人，於是她快快就跳回地面，往沙灘的方向過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沙灘上果然生著營火。
營火的後方，有間破爛得以破布和木條建成的帳篷屋，最多只能作擋雨的用途，活像乞丐居住的地方。
沙灘也不是很乾淨，堆滿了各種垃圾。
「咯、咯、咯、咯、咯」
屋子中，傳出磨製的聲音。
韓湘慢慢行到面前，發現屋中主人是個衣衫骯髒的青少年。
「咯」他見到韓湘出現後，停下磨製東西。
「你就係小林？」韓湘凝看他一會，問。
「係......我係......」小林不禁露出驚嘆的神色。
「好。」韓湘行到他面前，繼續說：「有草藥物買？」
「有、有啊！」小林馬上轉身，翻找自己收集的草藥給韓湘看。
山草的藥味，跟鄰近的海水味不相伯仲。
「我想要減輕到蜂窩性組織炎傷勢嘅藥膏。」韓湘直說。
小林呆頭細想：「蜂窩性組織......」他跑到沙灘某個插著小旗子的位置不斷挖掘。
韓湘完全看不明白，他挖掘沙子的舉動，莫非下面藏有了藥品？答案不是，是藏有一本醫學書，而且還是像百科全書那種類型，只不過主題是「草藥學」。
小林手指舔舔舌頭，快速掀開不同的頁數：「我記得有講過......」
韓湘依舊淡然如水的，等待著回覆。
終於，小林他找到了：「啊，我搵到喇......呢樣可能幫到你......」
小林跑去收集各種山藥，然後通通放到一個陶瓷上弄碎。
「有用？」
「應該有，書上都咁講。」小林答。
韓湘彎下身拾起了那本書觀看，如小林所說，他用的山草藥跟圖片顯示的甚為匹配。
「勞煩哂。」韓湘把書本放回到小林身邊。
「係呢......」努力地磨爛藥草的小林，手腳忽然慢下來：「你應該，過咗十八歲？」
「嗯？」
「我睇你身形......好修長。」小林通紅了臉頰，說：「而且你聲音好似姐姐，身姿睇落又優雅，所以我諗你應該......」
韓湘坐上倒轉的汽水架：「知道咗又點。」
「無......我、我都只係......」小林十分緊張。
「繼續磨你嘅藥。」韓湘銃傘撐著掌心，下顎則放到手背靜靜凝視。
「係......」
又過十分鐘，小林又打開話題。
「其實我已經十七歲......仲有幾個月就要死......」小林吞吞喉，繼續說：「但我成世人，連女仔隻手都未拖過一次......」
「你覺得我有興趣知？」韓湘反問。
「我啊噫......」小林語頓，繼而沉默。
過了一會，換成韓湘出聲：「點解？」
「係！？」小林快快抬起頭。
「點解就快死。」他勾起了韓湘的好奇心。
「哈......哈哈......因為......」小林他欲言又止，說得斷斷續續：「我......我就快到......十八......歲......」
「十八歲又點？」韓湘反問。
「凡係到咗十八歲嘅，都要死。」小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變得詭異：哈哈哈哈......」
「原因？」
沒想到小林卻說出，令人費解的回答：「無原因嫁。」
「嗯？」
小林把山藥磨好成藥膏，外觀就像芥末一樣：「總之我哋一到十八歲就要死，哈哈哈哈哈......」
小林用紙張包好綠色的藥膏，韓湘則伸手收下。
「點死。」
「歸海。」小林答。
韓湘隨便拋了一顆鵝卵石給他，就轉身而去：「喔，不過都唔關我事。」
看著她背影遠去的小林，心中多了份惆然：「等陣啊......！」
韓湘停下，回望一眼。
「我送俾你啊！」小林忽然拿著自己的家當，全都送給了韓湘。
「你想點？」但回來韓湘冰冷的一句。
「我覺得......我反正都要死......」小林臉上有些怯懦，說：「咁不如將所有珍貴嘅嘢......都送哂俾你......」
「首先，我唔明點解你係咁講自己會死，除非你要自殺。」韓湘抱手，說話鋒利：「其次，除非你家當入面有船，否則將你啲垃圾拎走。」
突然間，小林眼睛睜大，像猜出了什麼：「唔通你......你唔係......樂樂島嘅居民......？」
韓湘臉色一變，單手舉起銃傘向小林：「係你自己攞嚟。」
「我、我一直逃避緊死亡，如果你要殺我......就隨便！」小林又跪下來，接受自己被韓湘殺害的結局。
韓湘對島上一知半解的情況越來越討厭，於是一腳將小林踢到地上，然後踩住他的背脊，槍指他的後腦：「講哂所有嘢出嚟。」
「噫......」小林很驚訝。
「講。」韓湘踩得更為用力。
「你想......你想......知道咩......」
「依到嘅人係咩事，你又係咩事，要死嘅原因又係點，一五一十講清楚。」
「我死係因為就快到十八歲啊......」小林再答都一樣。
「病死、自殺、被殺，死亡點都關其中一樣事。」
「我哋樂樂島居民每逢十八歲，就要進行回歸自然嘅習俗......將大石頭綁喺腳脛到，然後抱住石頭一齊行落海。」
「進行依個習俗嘅意義喺邊？」
「永保純真、童真、天真......」
「咁如果反抗？」
「無得反抗......黃祿真教宗講過！大家總會回歸自然，如果得自己長大嘅話......會好孤單，仲會成為無快樂嘅怪物......」
「黃祿真教宗係邊個？」
「我哋唯一嘅父母......」小林的眼睛放空。
韓湘覺得島上奇怪的面紗，好像抽絲剝繭逐漸被揭露出來。
為了自保亦是為了提防，韓湘決定把這個自稱大限將至的青少年一同帶回到休憩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