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話,新官上任三把火。

而我的火,則留待在拷問室才展示出。

一件事的結束,並不是真的結束。

它的善後工作,才是最熬油費火。

我在會長室休息一會,就到病獵協會的拷問室。





不得不說,瑪希會長初創協會時的英明。

大樓不少的空間配套,都分配得宜。

其中,拷問室是「機密區」以外,最為幽深的地方。

那裡是大樓某層的角落,走入角落裡的通道後需要穿過幾道門,當你聽到哀痛的慘叫聲,就代表差不多到達了。

平日,烏納咒就待在那裡頭,很符合他陰沉的性格。





他說過自己最殘酷的手段,是執刀往對方下陰或肚腹切割,然後讓自己的狼狗去咬扯出內裡的腸筋內臟,手段名為「犬決」。

「你好,會長。」烏納咒像個優閒的典獄長一邊喝茶,一邊閱讀外國的名著。

「你好。」這個角落小天地是我留院那一個月,瑪希講解給我知道的。

她教了我不少,關於病獵協會的事情。

我有問過她,為什麼相信我這個半年不到的人。





瑪希只是答,因為她相信白鯨。

是因為我以前跟她說過,自己跟白鯨相識?又或者,是在我身上多少看到白鯨的影子。

相信一個人,可以很簡單,亦都可以很困難。

「所有寬恕營盜賊喺哂到?」我問。

「六個盜賊,一個大河孝,全部喺到。」

「嗯。」我準備行去大河孝囚室。

「仲有嘅就係,佢嘅手下當中,有一個撞牆自殺、有兩個被刑求至死。」烏納咒進一步回報。

就是說,全寬恕營死剩四個人。





「喀」我打開大河孝的囚室。

囚室四面是牆,除了牆壁鎖住大河孝雙手和腳的鐵鏈外,就再無其他。

冷白的燈光在門打開一刻,一閃一閃的。

大河孝跟他哥很像,同樣是個年齡介乎四十中至五十的漢子。

跟他兄弟一樣留有濃鬚,樣子一看就知是個老江湖。

「大河孝?」我簡單問一句。

他抬起頭,眼神深遠的反問我:「你就係......殺咗我兄弟嘅人?」





「嗯,佢好了不起。」

老實說,要不是有一點計策暗算,我差點就死在他刀下。

我續說下一句:「但死得,好似隻狗咁。」

大河孝瞪眼欲裂,裂眥嚼齒:「哈,我兄弟佢武藝唔差,你肯定......肯定精心策劃咗一場詭計,陷佢於身亡吧。」

「可能吧。」我行前一點,俯視他:「講下你嘅嘢?」

「你朋友折磨咗我整整幾個星期......都無喺我口中挖出到一啲有用嘅資訊......你認為你......呀!!」

未待他說完,我已一腳往他臉側踢過去:「咁就,直到成功為止。」

「嗚、嗄啊......咳......」大河孝被踢掉一顆牙齒,痛苦地咳嗽:「咳......」





「就從手指開始先?」我走到他身邊,握住其尾指。

大河孝眼睛死瞪手指,像是準備承受那非人劇痛。

「咔格!」

「嗚啊啊呀呀呀!!!!!」大河孝痛得不斷把後腦撞向牆壁,試圖把自己撞暈。

我捉住他多日沒洗的頭髮,緊握其右手無名指:「第二隻。」

「咔格!!」

「嗚呀啊啊啊啊!!!!噫啊呀呀呀......」大河孝眼框漸紅。





他的兩隻手指,無法郁動的僵直著。

「你應該慶幸人類有十隻手指,因為咁係代表你有十次機會,而你錯失咗兩次。」我捉住他的第三隻手指。

「即、即管嚟呀啊啊啊!!!!!!」大河孝瘋狂的眼神,猙獰的臉孔正面向我:「我嗄、我!!寧死不屈!!!」

果然是兩兄弟,說話的風格都十足。

「咔格!!!」這次斷指聲更為清脆。

「呀啊啊啊啊──!」

拷問時長四小時,大河孝七根手指給扳斷。

情報透露為:零

見他精神現已陷入瘋狂狀態,我看再強的痛都沒有用。

等他回復一點理智,再繼續刑求會比較好。

「我會再返嚟。」我轉身離開。

「嗄啊......嗄啊哈哈哈......」大河孝七根手指呈扭曲,瞪著冷冷的地板。

一行出囚室就見到烏納咒和看守的病獵,都盯緊著大河孝囚室的門口,他們應該想知道,裡面所發生的事情。

「肉體嘅折磨,對佢似乎無用。」我對烏納咒,說。

「係,佢最難搞,佢其他手下都經已招供。」

「要從精神入手。」我說出建議。

「精神?」

「馬谷川條屍,仲喺到?」

「無,嗰日喺火場燒到化灰。」

「幫我喺其他盜賊口中,問下關於大河孝嘅事情。」

「應該無問題。」

我望一望周圍的囚室,發現有間不是困盜賊,而是一個普通人,他坐在囚室中盤腳打坐和微笑。

我記得四小時入來前,他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和表情。

「嗰個咩人嚟?」我好奇一問。

「詭人,我哋俗稱佢叫「微笑詭人」,因為幾乎全日都保持宜副姿態同笑容。」烏納咒慢慢交代出,一般大眾不知道的事實:「佢亦係,第一個詭人發現個案。兩年前有一單銅鑼灣倖存區隨機殺人事件,被證實係名為「陳熠」嘅詭人做,好多人都以為陳熠係第一隻被發現嘅詭人,事實上,協會早喺再前一年,經已發現「詭人」嘅存在,而呢隻微笑詭人就係第一隻。」

「咁有冇喺佢身上,拎到咩情報。」我又問。

「以前無,但最近一、兩星期,佢不斷話......我哋多咗新詭人。」

「新詭人?」

「詳情,會長你自己問下佢?用你對大河孝嘅方法......」烏納咒抱手,低聲道:「佢係隻,肉體同精神點樣摧殘都無效嘅詭人。」

在離開拷問室前,我打算會一會這位有趣的囚犯,於是便走到他的囚牢前:「微笑詭人?」

他保持微笑,無其他回應。

「你話新詭人,係咩意思?」

「新詭人,誕生,恭喜。」他說話方式奇奇怪怪的。

「仲有?」

之後,他就再無回應。

我都無再花心機,在他的身上。

畢竟能夠長時間待在拷問室的,都不會是省油燈。

從這陰冷的角落道通行出,就彷彿回到第二個世界。

拜訪完這區,就到別處。

我這個新上任的,最好每個陌生的部門和地方都巡視一下,了解他們的運作。

接下來,要善後的工作有被救獲的少男少女。

聽林楚說,他們待在病獵協會的醫療室裡。

因為對天環人經常出入的區內醫院感到畏懼,所以他們寧死也不願走出去。

在探望他們前,我特意帶了些糖果過去。

那群少男少女總共二十五人,當中十七男、八女。

全部人的經歷,大致上跟艾匡相同。

因為在倖存區沒有工作能力、無家可歸,因而接受天環教的施惠。

久而久之,被騙拐到寬恕營上。

就算派發糖果後,他們都沒有感到一絲喜悅,只是很快把它放入口中,當作治肚零食。

我不想,說些官腔的說話,叫他們放下陰影,重新開始之類。

畢竟,這世界的黑暗,從來就未消失過。

「加入病獵,如果你哋無其他去路。」我只留下一句給他們。

成為病獵,就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這世界越多病獵,彼此就越安全。

相反,病獵越少,我們病獵就越危險。

「病獵」這個字,對他們來說,或許救贖。

那些神色黯然的、表情頹然的,都稍稍抬起目光。

因為我不懂安慰人的說話,這次探訪很快就結束,連一旁的護士姑娘都愣然。

既然來到醫療室,我就順便探望瑪昆。

一位沉睡很久的病獵。

自那次爆炸事件後,都過了很久。

「佢前段日子好唔掂,但意志好堅強。」驀地,一位姑娘走入來為瑪昆抹身。

「我有冇阻住你?」我問。

「當然無,會長。」女姑娘一邊抹瑪昆的身,一邊說:「如果佢個身無臭到你嘅話。」

「瑪昆佢意志的確好強大。」他含有的病獵正義感,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強。

「喺佢俾人劫持出去個陣,佢幾乎停止咗心跳......接近十分鐘。」姑娘向我透露出。

「係?」

「我哋重新為佢駁管同儀器,一班醫生為佢急救都無用,原本準備宣告死亡......」姑娘凝視瑪昆的臉孔,說:「但係過咗十分鐘後,佢心臟又重新跳動,你話佢意志係咪好強大?我諗佢一日未見證病者死盡,佢都唔會斷氣住。」

「希望佢會喺某日醒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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