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分鐘。

「喀鏗」大閘正式關閉。

血的氣味徘徊每人之間,揮之不去,

病者如山倒般,倒在我們的腳下。

渾身浴血的戰士,呼息輕喘凱旋而回。





大家對於這場勝利,沒有特別感想。

洗走骯髒的血跡,脫下沉重的鎧甲,大家把握這短暫的安全,儘早進行休息和補給。

他們拿了數個罐頭,用短刀打開就吃起來。

有雜豆、沙甸魚、蘑菇、通粉罐頭等等,他們說全都是當年第一次南征戰爭留下的補給品,原本供應給接近上萬前線病獵的罐頭食品,現在只餘下七人食用。

因此,他們物資尚算豐盛,只要全心作戰便可。





「M,你今場貢獻最大,呢個俾你。」腹間已包上繃帶的陳狩,拋了個罐頭給我。

我接上手:「餐肉?」這牌子第一次見,印著「富林牌餐肉」五字。

「呢啲係「末日罐頭」。」咬斷一根蘿蔔絲的元蒼,說。

「末日罐頭?」我第一次聽這個名稱。

「病港初期嗰陣......」用沸水把通粉弄熱的石在陽,將一匙辣醬直接混入通粉湯裡吃:「城市未完全淪陷,物資仲充足,嗰陣有個五星級主廚?身兼食品研發專家之類嘅人,就把握機會發明咗呢種特別罐頭──「末日罐頭」。全部罐頭食物保質期至少有三十年以上,一般罐頭最多三年,係十倍有多,味道仲無點變質,可以一試。」





「個條友幾識投機,我諗佢淨係靠「末日罐頭」,宜家都日日喺天環區到唔洗休。」姜河冥手握脫水蘋果吃著。

我將餐肉罐頭打開,看到入面紅粉粉的肉糜就忍不住扒起來。

「唔......你哋有冇咩係特別想食?」我邊吃,邊問。

「我啊?新鮮嘅煎蛋呱。」姜河冥答。

不一會,早前引領我行入車廠的送葬人,拉開車門出現眼前:「請問各位仲需唔需要罐頭食物,或者水......」

「暫時夠,唔該你。」秦狩特意邀請他:「入嚟一齊食吧?」

「無需要我就暫時離開先。」送葬人謙卑地行開。

「佢係?」待他走了,我才問。





「一個患有骨枯嘅補給官。」躺在座椅上的竹三草,說:「當年佢知道我哋決定留低,義無反顧選擇跟隨我哋,一齊宣誓直到死個刻,佢嘅病令佢加入唔到我哋嘅戰鬥,但會幫我哋處理後勤嘅事。」

當年選擇留在這裡的人,都有著非一般的勇氣,即便是他們說的那名補給官。

「除咗有個人,佢破壞咗誓言。」石在陽提起。

「你可能識得佢,如果佢真係咁好彩成功逃走返夕鯨國。」元蒼說。

「邊個?」

「佢叫,鐵牛。」竹三草說。

鐵牛......





我好像,在鯨寨聽過。

他不就是那個整天喝酒爛碎的邊境看守人?

「聽過。」

「佢真係返咗去?」大家的眼神一瞬間銳利,除了總是失色的聶一凜。

「嗯。」

「佢返去嗰刻,應該被當成戰爭英雄咁歌頌吧。」姜河冥說。

「呢層我唔清楚,只係知佢每日都飲到醉。」我說。

「佢係......當初同你哋留喺到嘅其中一人?」





「嗯,但後嚟支撐唔住,做咗逃兵。」看起來年資和年紀能跟副會長並列的元蒼,說:「假意有個計劃,要我哋殺出一條血路,但個計劃其實就係幫佢拎街外嘅一嫁電單車,等佢可以安全返去夕鯨國。」

「個陣,我哋因為佢宜件事,差少少就俾病者圍剿團滅。」竹三草亦記得當年。

「唔好再講宜個人。」秦狩只說一句。

茶餘飯後的話題結束,秦狩說回正事:

「M,我拜托你嘅事,你做得到?」

「係,不過老實講,我宜家返夕鯨國會有少少尷尬。」

「嗯?」





「我俾天環人通緝緊,因為一單謀殺案。」

他們七名病獵,互相望了雙方一眼,有共識地把自己破損的病獵執照遞上。

接著,秦狩拿出紙和筆,寫下一段文字:「拎住佢,第時喺中立法庭審判你個陣,交上呢樣嘢俾法官。」他把寫好的信摺好,連同七張病獵執照交到我手上。

我有少許震驚:「呢樣係......」因為對他們而言,病獵就是他們唯一的身份。

而這執照,就是死後他們存在的證明。

「我哋將榮譽都交俾你,唔好辜負。」秦狩握手。

我握住副會長他的手:「係。」

堅定不移地回答。

「你準備好離開就同我哋講,會幫你殺出一條血路。」說著同時,另外六人都不約而同站起。

「隨時可以。」

原本,我來南面的目的,不過因為北面的紛爭太多,想看看這裡能否幫到一點忙。

結果,被幫助的人反而好像是我。

但沒差,這世界本來就是人類互相幫助、互相團結,才能成事的世界。

我只需要記住,港島南仍有七名病獵苦戰當中。

人類尚未投降。

戰爭......

尚未結束。

有能力的時候,我會再回來。

但,不再是只有我一個。

他們跟在我後面,將我送到黃竹坑地鐵站。

當初破窗進來的那缺口猶在,而且透射進來的暮色曙光,正從缺口溜進往我們八人照耀著。

「唔洗帶埋你個把,耍得出神入化嘅大劍?」石在陽問。

「太重。」我拿出鉤傘,輕笑:「有宜把,就足夠。」

「個把大劍係「軍閥系列」,好嘢嚟。」有用闊劍的姜河冥,對它有認知。

「除咗凶獸,仲有冇特別嘅情報,要我交代返去?」我回首,問。

「除咗凶獸現階段會對夕鯨國造成毀滅性傷害,你要記得處理之外,仲有樣嘢,你要提防......」秦狩提醒。

「係?」

「天環區,混入咗「詭人議會」。」

「詭人議會?」

「都係喺嗰隻詭人使節口中拷問返嚟,係個以詭人作為組成單位嘅團體,佢哋偽裝成天環人身份,潛服喺天環區,呢樣應該比較難處理,佢哋在暗,唔想打草驚蛇,就等佢哋露出馬腳吧。」秦狩這消息,都算是震撼。

因為我知道天環教宗,是天腦的信徒。

和詭人議會之間,可能有什麼關連。

「作為回報,我都講個消息你哋聽。」我視線從地下,移動到秦狩雙眼:「港島南入面應該存在緊一隻神級病者,病者口中嘅「咿叮」,佢叫做......」

「哻啐吼啐啐!!!!」忽然,一隻病翼發瘋地從玻璃缺口飛進。

望見地上光影的急速變化,我立即就壓下了身子,經歷老道的秦狩迅速掏出戰鎚直線擲向!

「呯──」飛入的病翼頭骨直碎。

「見到?」危險過後,我回望身後死掉的病翼。

「睇嚟佢無處不在,咿叮......」秦狩細慎密地思考。

「用人類語言翻譯嘅話,就係「天腦」咁解。」

「天腦,佢係點樣嘅存在?」元蒼問。

「未知,我對佢印象仲係好模糊。」我根據自己的觀察,盡可能分析出:「但我諗佢應該係行動不便,但係腦波好發達,可以溝通,可以輕易傳送意念同控制任何範圍內嘅病者......就例如啱先衝入嚟隻病翼。」

我清楚,是因為......

我有一半身份,都是病者。

「咁你覺得,佢有咩目的?」秦狩問。

「同其他病者一樣,都係摧毀人類。」不過,我很好奇,天腦為什麼不發動病者進攻。

「如果再有隻愚蠢嘅詭人行入嚟,我哋會識做。」姜河冥捏捏拳骨,說:「問出天腦嘅下落。」

「趁天未光之前,出發。」秦狩拍拍我手臂。

「再見。」

「再見。」

七名病獵,目送我的離去。

我將鉤傘伸出破窗缺口外,勾住對面大廈的金屬支架,就鑽洞而出,飛擺過去。

「嘿嘿嘎嘎啐啐!!!!!」大街上的病者對我發出歡送聲。

我這就利用鉤傘,順利跑回港島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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