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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一望,盔甲被燒得赤熱的騎士們,正向大教堂下站崗的天環區守衛高喊:
 
「通知關口封鎖城門!」
 
「收到!」那名年輕的衛兵,即時由大直路跑往關口。
 
「噠!」我鉤傘將他衣服勾住,再收繩拉到身邊來。
 




「呀啊啊啊……!!」衣服被勾住的守衛,慌忙地取出哨子。
 
衛兵他往嘴裡不停吹哨,警醒了周遭的衛兵,一時間大街小巷裡巡邏站崗的衛兵們,紛紛跑到來將我圍成一圈,
 
「嗶──!嗶──!」即使被拉到身邊,衛兵仍然吹哨不停,直至被我用盾傘暫昏。
 
十五?不對,合共十七名衛兵。
 
全部體格強健,孔武有力。
 




東北、西北、東南,三面大樓的天台各有一名狙擊手,天環區衛兵所配置的裝備,應該都是荷槍實彈。
 
「喀──喀──喀──」隨後,騎士亦從教堂大門趕到,舉起長鈹指向我。
 
被合共三十餘人圍堵。
 
「教皇衛兵,教堂區發生咩事?」某名衛兵詢問騎士們。
 
為首的一名教堂騎士團長,他沒有理會衛兵的詢問,反而想要與我溝通,放下警戒的姿勢行前來,低聲告訴我:「遵循衪係唯一選擇。」
 




這人應該是騎士團長,他頭盔上的花翎特別觸目,是金黃色的羽毛,其他騎士則是鮮紅色羽毛為主。
 
我爽快地點頭:「好,我加入你哋,跟你行。」
 
反正現在我都走不了。
 
「太遲。」騎士團長頭盔底下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就先挑斷你手腳筋,令你無反抗能力,再帶俾咿叮就可以。」
 
「咿叮!?」為什麼他會說出病語……
 
他舉手便是揮動長鈹,欲往我身軀砍下!
 
為壓制他手上長鈹的特性,我踏前一步拔出劍傘,反往騎士團長身上砍去。
 
可狠的是,劍刃砍在全防禦型的盔甲上,完全像磨刀一般,劃不出任何血水,只有鏗鏘的打鐵聲。




 
武器裝備到位,但武藝略遜一籌的騎士團長持續被我快攻壓抑,快猛的劍法讓他完全出不了手。
 
一對一的決鬥,他完全落於下風。
 
「啪咔……」
 
「噠…!」騎士團長的護頸甲,被砍出一個缺口。
 
「嗄啊……」騎士團長按住破掉的頸甲,敗退到騎士們身邊:「衛兵!宜個人殺咗大主教,將佢拘捕,不理死活。」
 
「收到!!!」衛兵一一舉起武器湧上。
 
再一次面對四方八面的敵人,我拿出燃料只多夠釋放一次的火傘,噴出最後一次的旋風式火焰,將靠近過來的人逼退!
 




「蓬~!!!」
 
「啊!」、「係火呀──!」、「呃嗄!!」衛兵被突如其來的火柱,嚇得連連退後。
 
「狙擊手!開槍!」一名衛兵長喊。
 
我迅即換上盾傘,像擋雨般防禦天上襲來的子彈。
 
「呯!呯!呯!」三槍打在傘瓣上,子彈冒著煙絲跌落地面。
 
「遮……遮……可以擋到子彈……!?」衛兵長極是驚訝。
 
「呢把咩嘢嚟,仲有佢另一把遮識得噴火!」另一名衛兵指出。
 
跟這群強權打手解釋,大主教是自殺應該無人會相信,我現在應該只可以逃。




 
但是,他們經已將我重重包圍,遠處關口的封門聲亦已傳來,我還有另一個方法麼。
 
就當數百個想法在腦中轉,敵人又意欲上前時,一顆清脆的拋擲聲特別入耳。
 
時間像緩慢下來,好讓我看得清楚是什麼。
 
「叮……叮……叮……」有一顆閃光彈從我東面拋來,在衛兵的腿間跌跌撞撞,最後閃光猛裂爆開!
 
「呯──!」
 
一片閃白,佔據在場人士的瞳孔。
 
耳膜被震耳欲聾的聲音,強行壓抑住。
 




在短暫失去視覺前,我最後見到的畫面是雲梨的臉孔,他從暗處拋出這顆閃光彈幫助我解圍。
 
「呀啊啊啊──」「支援呀!!!」、「天環區受到恐怖襲擊!最高警戒級別!」、「唔好亂跑啊大家!」同樣暫時失去視力的衛兵們,大聲地叫喊。
 
我用手掩著眼睛,但強光還是刺入眼內,在這失去方向感的困境,一隻手忽然捉住了我,我感覺到是雲梨。
 
他握住我的手帶我跑出衛兵的重圍,逃脫接近一分鐘之後,我方回復模糊視力。
 
「M、M?」雲梨一邊跑,一邊叫著我的名字。
 
「唔該……」五感稍為回復的我,向雲梨表達謝意。
 
「喺教堂區嗰邊發生咩事?」
 
逃回到博海德的花園空地,我才跟他解釋:「我見咗大主教,佢係我面前自殺……」
 
「自殺?」雲梨怔住。
 
「……佢想我加入天腦。」我說。
 
「但點解……佢要用到自殺呢下嚟迫你……」
 
「因為……我都唔清楚,可以肯定嘅係,似乎係天腦俾佢嘅旨意。」
 
我又說:「我應該好快就會俾成個倖存區通緝,天環區亦都好快會做大規模搜索,我要即刻離開。」
 
「關口應該走唔到。」雲梨說。
 
「兩位咩事咁凝重。」博海德在二樓靠著欄杆。
 
「你唔洗訓?」雲梨見到博海德仍然未睡,感到詫異。
 
「我有個稱號叫「不睡怪人」,係自己改,一日仲有難題喺個腦,我都訓唔著,唔好見我喺間屋行嚟行去,我每分每秒都思考緊。」他雙手放在欄杆上,說:「你兩個又有咩難題?」
 
「天環區教宗自殺死咗,但準備有呢個謀殺罪名落喺我身上,你有方法幫到手?」我直接問。
 
博海德怔然:「……」
 
「睇嚟係無。」雲梨說。
 
「有,跟我嚟。」博海德讓我們跟他到地下室。
 
在到達那地下室用前,先得打開博海德屋子裡書櫃後的暗門,入面是個專門擺放各種機密藍圖的地方,全間密室堆放著滿滿的藍圖。
 
「呢到係?」雲梨問。
 
「我平時放機密嘢嘅地方,宜家你哋可以大飽眼福。」博海德把正中央的地墊拉走,出現一個可以拉起的門:「下面可以去到地下室,可以穿過倖存區嘅高牆,通向外界。」
 
「原來你屋企收埋咁嘅密道。」雲梨輕輕一笑。
 
「如果唔係我住咁偏僻做咩,高手永遠留有兩手準備。」博海德拉開通向密室的門,說:「落去吧!病獵大師,我只係幫到你咁,天環區教宗死咗,真係神仙都難救,佢個宗教喺全國唔同倖存區都設有教堂,捐助啲窮人食嘢,係人哋心目中,佢係位好教宗。」
 
「即係我以後唔洗返嚟。」我說。
 
「除非……」博海德說出另一個可能性:「除非,嗰個人肯幫你。」
 
「你係指……」雲梨似乎都知道,那人何方神聖。
 
「邊個?」我問。
 
「夕鯨。」他倆異口同聲道出那名字。
 
「夕鯨?」我沒聽說過。
 
「佢係夕鯨國嘅統治者,當年贏咗舊政府成立倖存區嘅人,但實際上無人見過佢真面目,佢統治呢幾年都幾乎無出過嚟發表講話,可以話係唔存在……」博海德搖搖頭,說:「如果唔係,邊輪到天環人咁囂張。」
 
「離開咗再講,都要睇今晚局勢點變化。」雲梨說。
 
博海德手握提燈,在幽暗的地下室裡引路,帶我行了一條不長不短的隧道,行到盡頭有一趟梯,爬上去就呼吸到外面的空氣。
 
一出隧道,冷冽的風即時捲至。
 
我想不到短短一天的變化,可以這麼大。
 
更讓我覺得嚴峻的是,我連天腦的樣子都未曾見過,就給他累到這樣的田地。
 
天腦,就彷如真正的幕後玩家。
 
我的這一步,都被他計算了。
 
但既然教宗這條線索斷了,我應該只有牧師這條線,可以繼續追查到天腦。
 
「宜到係西環區附近一帶。」博海德告訴我。
 
「M,你會去邊?」雲梨問。
 
「港島西面會唔會有人?」我問。
 
「絕對唔可以去。」博海德臉色一變地警告。
 
「係?」
 
「嗰到係戰敗嘅舊政府同警隊軍人退守嘅位置,某程度上就等同流放,無人知佢哋音訊,呢幾年餓死咗未,但安全起見,絕對唔建議你過去。」博海德又說起歷史。
 
「咁我返艾匡嗰邊先。」我跟雲梨交代。
 
「我聽日再搵你。」雲梨點頭。
 
「你兩個……」博海德你眼望我眼的。
 
「博海德,唔該你,好高興認識你。」我拍拍他膊頭,轉身就出發。
 
「喂,病獵大師!你好似家常便飯咁嘅……」博海德見到我舉措自若,好奇猜笑:「你呢條罪名,係好大件事你應該知……?」
 
「的確係家常便飯。」
 
我說。

 
146
 
「你自己小心,M。」雲梨送我一顆煙霧彈,說:「你可能有機會用到。」
 
雲梨送我禮物,博海德也送我一份:「病獵大師,下次有機會,就一齊食個飯吧,我收一收返你個天環先,另外呢個送俾你。」
 
一幅港島區地圖。
 
不同的是,這是一幅末世後的港島區地圖。
 
標明了各個地區的勢力,還有危險和安全的地方。
 
「好有用。」我收下地圖和煙霧彈。
 
「一陣你走就最好繞入山路,佢哋可能有追兵出嚟,同埋高牆上啲探照燈一照到你,你就會暴露。」博海德指向倖存區的高牆。
 
那猶如萬里長城般,一直由西環築牆到北角的高牆上,果然開啟了強力的探照燈,開始往牆外的範圍搜索。
 
同時,西環倖存區響起了警報聲。
 
一個不得清靜的早上。
 
在確認後無追兵的情況下,博海德和雲梨從地下隧道返回天環區內。
 
我看看博海德給予的地圖,如果想要前去艾匡那個小基地,就得持續往東行,但是倖存區外的一定範圍內,仍然有著一定的危險。
 
倖存區的高牆上,每隔三十米左右,就會有一顆高強度探照燈搜索地面,
 
為了完美逃開所有視線,我決定從晨運徑行入山,再經山路前往艾匡小基地。
 
有趣的是,這段路程距離寬恕營很近。
 
不過,即便接近陽光猛烈的中午,一行入位近西半山的高山林野,就是一片霧慘云愁。
 
由於沒有人為干預,大自然的植物在世界任意生長,原本只能被稱為樹林的半山,一轉眼就成為森林,樹木為了吸收更多陽光,變得又高又壯,卻令得下方生物要承受繁葉覆蓋的陰暗。
 
森林綠葉盛開無法被陽光穿透,氣氛有股深深的抑壓感,行得久了就有霧鎖煙迷的感覺,如同走進一個沒出路的大迷宮。
 
上天沒有忘記我,世上最糟糕的畫面,還是給我遇上了。
 
大約在龍虎山的位置,我看見到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的外貌早已腐爛不堪,被一條尼龍繩綁著脖子吊在杉樹上。
 
我抬高頭:「特登爬到咁高自殺?」想一想,應該沒什麼可能。
 
我又走上山林更高的位置,皮膚和黑袍便因為水霧變得黏黏的,近海的香港濕度不是說笑。
 
更讓我驚愣的是,前方的高樹吊著更多的屍體。
 
「呢堆咩人嚟……」我一邊望,一邊從屍軀下行過。
 
其實按照一般山徑來行的話,是不會遇到這裡超過數十多具的屍體,但我怕主要路徑會遇到其他來自倖存區或是寬恕營的人,便偏離路徑一點去行。
 
結果,就遇見這慘無人道的畫面。
 
「哈哈哈哈……」不遠處傳來人類的嬉笑聲。
 
我停下腳步免得地上落葉暴露我聲音,同時探頭往山徑望去,就發現一行四人的中年貴婦和富翁,正從山上下去。
 
他們四人都是配戴掩飾身份的面具,不難看出應該是剛從寬恕營遊玩完畢的天環人。
 
「沙沙……」前有天環人嬉笑,後有密集的怪聲傳出。
 
儘管山上霧氣很大,能成為我的安全掩護,但我還是用鉤傘將自己拉到一棵杉樹的上高,再好好觀察情況。
 
「沙……沙……沙……沙沙……」後方的騷動聲並沒停止。
 
一、兩聲的話,可以當成小動物發出,但這富含規律的聲音,我就不能欺騙自己。
 
幸好枝干長得夠穩,我能在樹頂之間跨過。
 
「沙……沙……沙……」聲源漸漸接近了。
 
在樹頂的我利用繁密的葉子掩藏自己,無意望見與我隔了五米的一棵望天樹上,同樣有個人類正攀登樹上,背靠著樹幹而坐。
 
那來歷不明的傢伙,身披著深色的雨衣、戴著防毒面具,腰間背包備有攀山斧、尼龍繩索等東西,看起來很專業。
 
他一直無所事事的盯著下方,像觀察著什麼。
 
站在粗壯樹枝上的我,靠前一點去看,發現他所坐著的枝幹還綁著條繩,而繩子下方正吊著一個人……
 
至於樹底下,站著個疑似是他同伴的人,他們兩個衣著面具打扮相同,只是他比較吃力,正在地面拉下繩子,將那具屍體好好的吊在半空上高。
 
這個樹林的吊頸屍體,都是他們的傑作?我繼續在葉子後探頭觀察。
 
「呢一區搞掂。」
 
「啱啱嗰啲咩聲嚟?」
 
「笑到咁,天環人呱?」
 
「唓。」
 
從他們兩人對答的語氣來看,不會是什麼好人。
 
「淅淅瀝瀝……」驟雨來了。
 
枝幹上坐著的那個人,因為大豆般落下的水珠而抬起頭來。
 
在抬頭那過程中,他好像察覺到畫面有異,而將目光緩緩放落在我靠樹葉掩藏的位置,其詫異的神情正凝固著。
 
我似乎被他盯住了,他應該不太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我沒有胡亂作動,希望他只覺自己眼花。
 
他防毒面具底下的瞳孔逐漸擴張:「鳥……鳥……怪……怪物!」
 
他慌亂的手,不斷探索腰間的袋口,直至尋出一件令他感到安全的東西──槍。
 
「呯!」他毫不猶豫,就向我射出一槍。
 
我避到樹幹之後,第一發子彈打失。
 
雨水將槍口聲浪壓低,相信只有林裡的人能聽見。
 
「咩事呀!?」他樹下的同伴喊。
 
「有怪物呀!唔知係病者定咩……」他由坐轉站,槍口瞄準我躲藏位不放:「我睇唔清楚……」
 
「樹上面?可能係病翼,你保持住瞄準。」樹下的人,都掏出手槍上膛:「我去棵樹後面睇睇。」
 
「D小隊,遇上不明嘅敵人,重複!D小隊遇上不明敵人!」枝幹上的人還拿出一部對講機。
 
「收到,」
 
他的裝備未免太豐富,是有經驗的倖存者。
 
遇上這一類倖存者就算主動逃跑,他們為了斬草除根都必定會追上來。
 
沒辦法了。
 
要在他們對講機中的援兵到來前,將他們處理掉。
 
趁他的同伴在樹下繞來之前,我一手握鉤傘、一手盾傘,垂直急步跑落到樹下。
 
「呯!呯!呯!」每一發子彈打在盾傘上,衝力都會使得盾傘搖晃。
 
是真的子彈,如假包換的子彈。
 
跑落到對方的上方位置後,我將鉤傘收抓拉下,一記重重的打落其頭上。
 
「啪呯」頭骨被重毆的他,意識即時半昏。
 
我快手奪去他的手槍,俐落的從其下鄂至腦袋的角度射擊。
 
「呯!」腦漿四濺。
 
「蕭溫!!」同伴聽見不尋常的槍聲,馬上呼喊他的名字。
 
我邊舉盾傘,邊持手槍的從樹後行出,枝幹上的他行動在我預計之內,二話不說就開槍迎擊,子彈像不用錢那樣。
 
「呯!呯!呯!呯!呯呯!」待他射得出現更改彈匣的聲音,我馬上放盾舉槍還擊。
 
「呯呯呯呯呯!!!!!」連續五槍對準他的身體射擊。
 
「嗚嗄啊啊……」中槍的他從枝幹上跌下來。
 
「呯──」
 
就算射不死,都給摔死了。
 
我將打開的盾傘收回入袍內,快速在兩人身上搜索。
 
我從他們身上搜到兩部對講機、兩把手槍、合共十一發子彈、硬乾糧一包、尼龍繩索,除此之外,就無別的。
 
原本想順手奪走防毒面具,但他們其中一人的腦組織都沾到面具上,另一人又摔破了,只好作罷。
 
我帶著這堆戰利品,快捷地離開現場。
 
一般而言,我不會胡亂殺害倖存者。
 
但他們一來就舉槍,滿含強烈的敵意,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
 
我在林間逃跑之際,對講機傳出了人聲:
 
「小隊兩個成員死咗,附近可能會有不明人士接近,遇到外來者格殺勿論,唔好俾任何人接近西面,通知紫荊軍。」聽來是把老練的聲音,可能是司令官之類的人物。
 
紫荊軍?
 
「我哋掛咗咁多屍體喺樹上面,都有人接近呢到,仲殺咗兩個同袍,睇嚟對方係刻意接近?」另一人分析。
 
「等陣……全部人暫時唔好用無線電溝通!」
 
「咩事?」
 
「佢兩個身上嘅無線電俾人偷咗……」
 
「嗰個人聽緊我哋講嘢……」

 
147
 
 
「嘟嘟」我關下兩部對講機。
 
我未清楚這伙「紫荊軍」的勢力和來歷,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不接近港島西面就應該不會有事。
 
「Glock 17?又係警察專用嘅型號。」我檢視一下兩把手槍。
 
越過西高山就到薄扶林郊野公園一帶,除了野獸禽鳥之外,理應就再無半點人煙,畢竟再南行一點便是讓人畏縮不前的港島南。
 
可是奇遇滿載的我,就偏偏遇上了人、偏偏遇上了煙。
 
在薄扶林水塘碧綠的湖泊旁,岸邊有稀薄煙火飄升,一把聲音持續苦喊著救命,令我不能坐視不理。
 
應該沒人會在這種水盡鵝飛的地方,特意設局陷害他人。
 
我行過長滿稻草的水塘小路,同時聽見了病者那失心瘋的笑聲。
 
「嘻嘻嘿嘿嘿嘿……」一隻全身長滿大大小小腫瘤的病者,正纏繞著一棵林樹下:「嘿嘿嘿!!啈嘡叹!」
 
「又係新品種?」我不敢貿易靠近。
 
「救命呀!救命呀!!」爬到樹上喊救命的人類,因為病者而落不了地:「有冇人啊?救我呀唔該!!」
 
他的叫聲既薄又弱,就像那些氣喘喘的胖子。
 
「你啊!見唔見到我啊!?應下我啊!!我係夕鯨國數一數二嘅美食家!!嗚嗚呢個世界唔可以無咗我嫁!!!」樹上胖子不停飲泣,不停揮手求救。
 
我做個手勢示意他安靜,他立馬就收聲了,但亦不斷力指正燒著灶煙的小營火,那裡正烤著一條魚,烤得快焦黑了。
 
這種危急情況下,他居然用口型示意我:「幫我翻轉條魚向另一面!」
 
他更不斷摘著樹上的枝葉,擲向烤魚那邊。
 
「喲嗤嗤!!?」有賴胖子的多餘行為,腫瘤人被聲音吸引回了頭望。
 
「嗤嘰嘰!!!」腫瘤人發現我的存在了。
 
儘管自身攜帶諸多病毒惡孢和腫瘤,腫瘤人腳步亦不慢。他以類似競走的速度接近,身上特別巨型的幾顆的腫瘤搖搖晃晃的,越是接近我,腫瘤的腫脹程度就越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變大。
 
見他一張欲要炸裂的神態,我馬上就舉槍射擊。
 
病者最具威脅性的位置,通常最為致命和最為外露。
 
病者這樣的演化,早就銘記在腦中。
 
因此,我腦手反應幾乎一致地,往腫瘤人身上最為龐大的腫瘤射擊。
 
「呯!呯!呯!呯!呯!」我側著身子射擊,同時雙腳持續往後。
 
極具穿透力的真子彈,毫無難度地把腫瘤射穿。
 
「嘎!啵!嗝!啐!」哪怕有巨大的腫瘤給射穿,腫瘤人也只會僵硬半秒。
 
「咕咕咕咕……」抵受了十一槍後,腫瘤人終於停下來。
 
他發出低沉的哀喚,原地站立著,有感危險的我轉身急逃,拉大距離。
 
我的直覺沒有錯,腫瘤人渾身密集又細小的腫瘤,在那聲哀號之後同時爆裂而亡,餘下滲泡著分泌物的軀殼。
 
「唚──」滿滿的淡黃色流膿汁液,往四周飛濺。
 
合共十一發子彈,十一米距離,才正式將腫瘤人終結。
 
「噢!謝天謝地,我有救啦,我條烤鱸魚都得救喇!」胖子立即從樹木跳下來,看看那魚烤死怎樣:「恩人!雖然我好多謝你,但我要救救我條魚先。」
 
一面真摰的他,不怕熱地握起烤鱸魚仔細檢視,然後又輕輕刮走魚身焦炭的皮層,而我則像個搶玩具的大人,一手無情地搶過鱸魚,然後掉到地上踩毀。
 
「啊呃!你做咩啊?請尊重!」他呆怔。
 
「已經濺到嗰隻嘢嘅膿汁,唔食得。」我說。
 
「咁我食冇沾到膿汁個面咪……」
 
「諗都唔好諗。」我轉身就走。
 
「嗚呃呃噫!!!」他突然痛苦地半跪。
 
「……」我稍稍回眸。
 
「啍…!我無食嘢好耐,再係咁落去我會餓死……」他按住自己的肚子。
 
「幾耐?」
 
「接近兩日。」
 
我把紫荊軍屍體找來的一包乾糧,拋給了他:「食吧。」
 
「啊,呢包係!?」他馬上拾起乾糧來看。
 
「普通嘅壓縮餅乾。」
 
「呢、呢包嘢,你點得嚟?等陣,莫非你係……」胖子退後幾步,繼續擺出那張訝異的表情:「你係殘存嘅舊政府成員……」
 
我眼神一變:「舊政府?」他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你叫咩名?算,都係直接叫你肥仔吧。」像他這種形象的角色,我都不知遇了多少個,名字記不到那麼多。
 
「我唔係肥,只係有肉地。」他為自己名字,爭取一點權益:「你最多只可以叫我肉地少年,請尊重。」
 
他嘴唇甚厚、嘴巴又寬又大,綠色的工人吊帶褲配以黃色的短袖,十足一個輕度弱智的人士。
 
「肉地肥仔,你點解會出現喺到?你應該知道,再向山下行落少少,就會到港島南?」我說。
 
「知道。」肉地少年眼神銳利,點一點頭:「但病獵協會無個人肯接我生意,我都無計,唯有自己嚟。」
 
「咩生意。」我續問。
 
「護送我去港島南,我想搵搵呢片土地最為美味嘅食物。」
 
「然後?」
 
「然後就如你所見,我喺河邊釣咗條魚嚟食,燒到一半嘅時候俾隻怪物發現,困咗喺樹上面。」
 
「南面唔會有你要嘅嘢。」
 
我想那隻腫瘤人病者已經說明了,南面的路有多困難。
 
剛才經已是用槍去解決的速度,如果用箭的話應該要多花兩倍時間,近身武器更加不用說。
 
「我係唔會放棄。」他的語氣和神態,都十分之決斷:「仲未介紹自己,我叫富林比比。」
 
不得不說,他有勇氣自己到來這裡,已經很不錯。
 
富林比比見我遲遲不肯介紹自己名字,便打開包裝吃上一口乾糧:「唔~」
 
他咬不了幾口,就臉色大變:「呸!垃圾……」
 
「兩日無食嘢都咁多要求?」
 
「咳咳…!唔好意思,原諒我嘅無禮,我只係指件食物垃圾,並唔係閣下。」富林比比用頸項上的白領巾,抹一抹嘴角:「我兩日無食嘢嘅原因,係因為我只係會放四星或以上嘅料理入口!」
 
「四星……以上……嘅料理……?」我試圖逐句解讀,可惜完全不明白。
 
「係咁嘅,我係擁有「金舌頭」嘅人。平均一億個人之中,先有一個人係,我哋呢種天生有種詛咒,就係放唔到垃圾食物入肚,所以餓死嘅機率係比正常人高出好多。」
 
「呢個唔係你浪費食物嘅籍口。」我一手搶去給他的乾糧,自己給吃掉:「你剛才講紫荊軍,係咩嚟?」
 
「喔!?紫荊軍?係舊政府喺末世成立嘅軍隊,應該喺六年前嘅內戰到死光死淨囉,所以你有呢包乾糧我有少少好奇啫。」
 
「你仲可以喺呢個世界生存到第七年,我都有少少好奇。」
 
「咁要十分感謝各大倖存區,每日都貢送唔少優質食品俾天環區,我從來不愁吃喝。」富林比比從背包拿出一個天環,在我面前炫耀:「很想要吧?」
 
我臉色一沉:「你,係天環人?」
 
「係,咩、咩事呢?」富林比比察覺到,氣氛稍變。
 
「如果你喺倖存區外面,見到有個通緝犯,你會點做?」我只問他一條問題。
 
「返倖存區即刻通報俾守衛聽。」富林比比回答之後,才恍然大悟我問題的用意:「……等、等陣!鳥嘴大哥!我諗諗下都係覺得唔講俾守衛聽好啲!」
 
識了半天,原來是個天環人。
 
「……」我拔出劍傘。
 
「唔、唔會呱,你唔會咁殘忍呱!」富林比比跪在地上,喊:「你上一秒,先喺個病者手上救完我……」
 
我將劍刃貼住他胖得打摺的脖子:「講個理由,你同其他天環人有咩分別。」
 
「我……我……」富林比比左思右想的,說:「一生只追求登峰造極嘅美食,對其餘嘅事都無興趣。」
 
我思索了一下,艾匡她們那邊好像只懂得把食物放在水裡灼熟,完全缺乏一個廚師的角色。
 
而且,有個天環人在手,就有一個籌碼。
 
必要時,可以加以利用。
 
我收起劍傘:「咁好,你唔洗死,但都唔洗返去,跟我去一個地方。」
 
「係!?」
 
「帶齊你嘅裝備,步速唔好落後我。」
 
「收到!」富臨比比拾起背包和釣竿,又問:「即係我呢家身份係你嘅同謀?」
 
「唔係,你係人質。」

 
148
 
我們從薄扶林水塘一路橫跨到奇力山,再向東行途經病者險惡的過跑馬地,算上躲避病者、繞道而行的時間,我們花了大半日才到渣甸山。
 
入山時,經已午夜。
 
「我哋究竟行緊去邊……?」富林比比捱不住了,雙膝自動跪下。
 
「起身。」我拉住他的手臂,逼他站起來。
 
「I can, but i can’t!」富林比比突然喊出一句英文。
 
「好好地講咩英文,起身。」我再拉一下。
 
「嗚噫…」富林比比堅強地站起。
 
來到艾匡和她同伴的小基地,那熟識的小營火又展現眼前。
 
「鳥嘴先生!?」楊良掌握著十字弓,姿勢標準地瞄準身邊的陌生人:「佢係邊個?」
 
「我叫富林比比。」他無端拿出一條白餐巾,掛入到自己頸領上:「我好有興趣知道,你哋會拎啲咩菜色招待我?」
 
「鳥嘴先生佢係……」楊良一面愕然的看著我,我無奈地搖頭攤手。
 
「我係呢位先生嘅朋友,佢救咗我一命,我就唯有跟佢過嚟呢到,評價下你哋小部落嘅特色美食,請問美食喺邊?」富林比比逕自解釋。
 
「從今日起,佢就係你哋嘅人質。」我澄清。
 
「人、人質?」楊良不明白。
 
我走到楊良身邊說耳語:「佢係天環人,我又俾天環區追捕緊,佢返到去嘅話,我行蹤就會暴露。」
 
「明白……」楊良本想打量一番,但富林比比站的位置卻空了:「佢逃走咗!?」
 
我回首一望,就見富林比比正吃力往反向方狂奔。
 
其實今日一整天,這個富林比比意圖逃跑不下十次,只是每次都被我用鉤傘拉回來,他的求生意欲特強。
 
這次,我同樣拿出鉤傘發射,將他吊帶工人褲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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