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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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份成員懂得在天色昏暗前回來,他們一個二個捧著各自收集的材料回來,並空出一間房作儲藏室。
現在他們的聚居地依然簡陋,但總比昨日見的時候好很多,至少大家有分配到工作,不是遊手好閑又一天。
見他們這麼努力,就多教艾匡做個捕兔籠。
野兔對狩獵入門者來說,算是個考驗,但有個捕捉的方法,跟守株待兔這個成語沒分別。
便是將種植和收集到的野果、青草、薄荷、歐芹、蒔蘿等植物,放在兔子籠中,只要等牠傻傻走入去就可以。
當然,不能寄望每天都捕捉到一隻,一星期有一隻就應該要感恩。
我教著艾匡的同時,其他人都不知不覺湊近來聽,就像戶外授課那樣。
「鳥嘴先生,之後你會唔會同我哋一齊住喺到?」聽完我講課,黃晴恩便問。
「係囉!」、「鳥嘴先生我十卜你呀!」、「不如留喺到啦,我哋需要個人帶住。」、「鳥嘴先生考慮下啊!?」
見他們誠意拳拳,我都有點難為情:「我應該過幾日就走,但我會睇實艾匡。」
「可惜我哋呢到都係等啲皮毛嘢,你走嗰日應該送唔到咩俾你做禮物。」全部落中,唯一比較像大哥的楊良苦笑。
「等陣!小柴斯成日訓嘅位置,後面有道門,不過係上咗鎖,入面嘅嘢可以送俾你當做禮物喎。」羅沙提出。
「你都識講係上咗鎖,我哋用石頭敲足半日都無用。」楊良忍不住吐槽。
「應該有方法係打爆佢嘅……」羅沙想不出那方法。
就當大家圍在營火前樂也融融,山林遠處傳來慘叫聲……
「哇?邊個叫?」大家都怔著。
艾匡的眼神在眾成員間掃過:「嘉琳喺邊?」
「嘉琳佢仲未返咩?佢話自己去摘果實。」原本和她同行,一名叫阪瑜的女生說。
「啱啱把聲聽落似佢,出去搵佢!」楊良第一個就提起木矛。
「我去吧。」我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但係……」
「你一個人拎住火把,喺個黑森林到行更加危險。」除非楊良他有很好的夜視能力,不是摸黑,就是帶火把自招危險,還未論萬一遇到病者要如何處理。
說畢,我就行出閘口沿著聲音來源過去。
「鳥嘴先生,我跟埋你。」艾匡跟出閘口。
「等陣啊……!」楊良又追出來,說:「……帶把槍出去。」
「槍…?」艾匡怔然。
「呢到前身係警察嘅射靶場,其實我第一日入嚟就搵到有個位置留低咗把槍,但我驚我哋任何一個人保管住之後,成個人會變質,所以我慢慢都遺忘咗件事,除非有咩大危險……你知權力會令人慢慢咁腐化。」楊良將手槍收藏的位置,告訴了我:「但如果係鳥嘴先生你,我諗應該無問題,把槍喺入口收費亭冷氣機上面。」
「嗯。」
我讓艾匡行入收費亭,她伸手往冷氣機上摸一摸,就摸出一把手槍出來。
「係真槍……」艾匡雙手握著凝視。
「Glock 17?睇下入面有幾多粒彈先。」我認得這槍的型號。
「點睇……」艾匡問。
我從她手上奪槍,然後快速示範一次給她看,如何拆彈匣、解除保險、上膛等等,就把手槍交回艾匡。
「俾我?」艾匡發怔。
「嗯,你會需要用到。」
「我應該唔會……」艾匡想交還手槍給我。
我無視她的交還,往聲音來源的北面過去:「咁你幫我暫時保管住。」
「唔…」艾匡這才同意。
就這樣,我們沒帶火把往渣甸山北面前進,不過就算帶了都沒用,天剛好正下著細雨。
「你有冇去過上面睇,係咩地方嚟?」我一路上跑。
「都係啲山林,無咩特別,我哋通常向東邊嘅大潭去。」艾匡答。
可能艾匡夜視能力較差,後面的路開始走得步步為營,無法放心地快跑,於是我索性牽住她的手,踏過這凹凸不平的山林泥地。
幸虧世上還有月亮,為我們提供依稀的光芒。
在金督馳馬徑的一個分路叉,明顯有過人為經過、掙扎的痕跡,像是某個位置落葉特別多、泥土特別不平齊,我沿住動作的痕跡追尋到一個染血的捕獸夾前。
而更讓人意外的是,有個男人蹲在捕獸夾前,一見到我的出現便拔出背上的十字弓迎向,但他沒馬上射箭。
「鳥嘴先生!」艾匡過來救援。
對方一見到我旁邊的艾匡,便將口問:「頭先嗰把叫聲,係你哋發出?」
「唔係,係我哋同伴。」我說。
那男人俄然細想,依然將準心瞄準著我:「咁你哋係嚟自邊到?唔好同我講係夜晚上嚟行山、曖昧。」
「夕鯨國居民,上嚟打獵,咁你?」我說。
「夕鯨國病獵。」
「證件?」我問。
我各他各自交出病獵證件,去證明各自的身份。
還好有這個制度。
「病獵大師……?」他將準心稍稍垂下。
我暗暗冷笑:「資深病獵,陳守龍。」因為許久沒見到正常的香港人名字。
「你咁夜上畢拉山,真係嚟打獵?定係你打獵嘅意思,係調查緊同一件事?」陳守龍問。
「咩事。」
「宜幾個月嚟山上都有奇怪嘅事發生,有獵戶踩中捕獸器陷阱、周圍有插住人頭骨嘅擺設,仲有失蹤,所以有獵戶請我嚟,上山睇下咩事。」陳守龍拿起血還新鮮的捕獸器,說:「啱啱有把尖叫聲傳出,照我睇,應又有人遇害。」
「你追唔追尋到源頭。」我問。
「咁就要睇下有冇線索。」陳守龍放下捕獸器,眼睛放到艾匡身上:「呢位小姐,點稱呼你?都係病獵?」
「我叫艾……」艾匡未說完,我就打斷她。
「艾天」我插一把口,說。
「艾天?」陳守龍將十字弓完全對著地下,行近我們一點。
抱歉了滿天,突然想起你,就用一用你的名。
「嗯,艾天。」艾匡也不蠢,馬上採用這名字。
誰知道這個陳守龍跟天環人相不相熟?要是他聽過艾匡的話,就麻煩。
「會唔會係山上嘅盜賊?佢哋不嬲有拐走人嘅習慣。」我提出。
「有可能,但宜到係東半山,通常雙子盜賊同佢班手下,都喺西半山活動,應該唔關佢哋事。」陳守龍否決了。
倏地,他爬下來嗅一嗅地上的泥土和捕獸器的味道:「唔……有臭同血腥係理所當然,但呢種臭味唔係一般嘅味……」
我也走過去,稍為摘下面具一嗅:「係腐爛好多日嘅屍體味。」
「咁證明捕獸器嘅主人,用人佢捕捉過唔少人,佢住所亦都好有可能收埋咗唔少條屍。」陳守龍快速推測完,又搖一搖頭:「可惜我唔係狗,又無養狗,如果唔係呢陣咁強烈嘅味道,我應該可以追蹤到。」
「狗?艾天。」我望向艾匡。
艾匡發了陣呆,才意識到艾天是叫她:「係……?」
「準備回程。」我說。
「你想……」艾匡似乎讀懂了我的心思:「搵小柴斯幫手?」
「嗯。」我將捕獸器拿走,說:「資深病獵,個捕獸器我可能要帶一帶走佢先。」
「唔緊要,不過如果你哋需要我幫手,我可以過埋嚟。」陳守龍舔了下自己乾燥的嘴唇。
「暫時未需要住。」我說。
「咁好,我會繼續喺座山調查陣,就喺向畢拉山信號站嘅路嘅第一間屋就係,我暫時喺嗰到落腳。」陳守龍說。
「好。」
我們轉身準備離開之前,陳守龍又叫住艾匡:
「艾天。」
「嗯…?」艾匡回眸。
「好高興認識你。」陳守龍伸出一隻手,想跟她握手。
「係,有緣再見。」一向善良的艾匡和他握手。
「……你都係,都好高興認識你,病獵大師。」陳守龍又望向我。
我決定做話題終結者,直接帶艾匡離開這一片區域。
艾匡走到回首都不見他的蹤影後,才再次開腔:「唔知小柴斯幫唔幫手到……嘉琳佢究竟俾咩捉咗……我想大聲叫下嘉琳佢個名……聽下有冇人回應都好……」
「艾匡,任何時候就算係救人,都要顧及自己安全先。」大叫名字,只有暴露位置的份。
「不過咁大座山,都遇到個病獵,都幾好彩……」艾匡又回一回頭往後方看。
行到分叉路口,我雙腳停一停下來,靜心聆聽那一絲細碎的聲音。
「做咩…?」艾匡見我又走又停,奇奇怪怪的。
「我哋行第二條路返去。」我說。
「喔……」艾匡點頭,隨後又悄聲一問:「鳥嘴先生點解嘅?」
「我哋俾人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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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邊個。」艾匡雙膊鎖緊,警惕起來。
「唔知,但照行先。」
如是者,我們花了比正常回去要用到的更多時間。
最終,我帶同艾匡在樹影幢幢下疾走,才擺脫那跟蹤的步伐。
我有懷疑那個跟蹤者是陳守龍,不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就不得而知。
回到小部落,我先讓大家熄滅營火,以防暴露位置。
「點啊?搵唔到嘉琳?」大家見只有兩個人回來,都知曉答案。
「我哋要借小柴斯一用。」艾匡說。
「隻懶狗喺老地方訓緊覺。」羅沙指向荒廢的存放室,順便拋了個藍色背包給她:「艾匡,拎埋佢,方便揹住小柴斯。」
艾匡接住背包後,便去將小柴斯摸醒:「喂……起身啦。」
「嗚……」小柴斯一副倦容。
「要你幫手啊。」艾匡抱起牠細喊。
將小柴斯抱出來後,我遞了捕獸夾給牠嗅一嗅,牠旋即抖動著身子,然後精神爽利地高吠一聲。
「汪!」
「小柴斯嘅尋人系統已經開啟咗。」牠的飼主羅沙說。
艾匡將小柴斯放到地上,牠便開始一邊嗅著泥土一邊出發。
「有啲凍,仲有啲黑,我哋返房入面等。」部落的人建議。
小柴斯雖然是腳短短的柯基犬,但牠血管裡流著的,是昔日世界最強的日耳曼帝國牧牛犬祖先的血,小柴斯是牠們的後裔。
我們跟著小柴斯一路走,牠跟我們第一次出去的路線相同,但這次牠在分叉路口中,選擇了偏右面的方向行。
那條路上有塊生鏽的告示牌,寫著再上前就會到「畢拉山高頻無線電接收站」。
因為下著毛毛雨的關係,小柴斯會邊追蹤邊扭動身體,逗得坐立不安的艾匡釋出笑意。
「汪!」在快接近無線電接收站時,小柴斯吠了一聲。
通過一條陰森的小道,我們終於看見一些舊有的人為建築物。
包括牆身褪色廢屋、被高欄杆包圍的無線電接收站、荒廢的豐田四人車。
吠到這邊,小柴斯停在無線電接收站的大閘前。
「個閘係開住……」艾匡輕輕拉開大閘。
從欄外去看,可以見到接收站區域深處,有根特別高聳的電線接收桿,被很多條錯綜複雜的電線連住。
「入去睇睇。」我繼續領路。
「小柴斯上返嚟。」艾匡把牠放到身後的藍色背包中。
「你朋友又會咁得意,帶埋隻狗一齊生活。」
「你話羅沙?小柴斯原本唔係屬於佢,喺係座山執到個藍色書包,入面訓住小柴斯,羅沙見到佢俾人遺棄咁,就帶佢走。」艾匡說著說著,就逕自笑起來:「佢話將小柴斯孭喺後面,就可以當防盜鈴用哈哈哈……」
無線電接收站範圍內,有幾間全密封的屋,它們都沒有上鎖,可以輕易走入去。
長屋子內是電訊職員工作的地方,有很多舊社會的雜物。
死蟑螂隨地可見,工具箱和櫃子都被人翻找過那樣打開著。
檯面上擺放一堆關於電桿維修的書籍和說明書,並且有幅牆刻上了奇怪的圖畫,是由艾匡無意間發現的。
「鳥嘴先生,你睇。」艾匡停在牆壁前。
那幅牆壁畫的內容,大概是從底下繪著人頭圖案,然後每個人頭都有一條線,連線到中間的電桿上,電桿就成功啟動了。
我猜大意,應該是這樣。
重點是對方是用尖硬的物體刻上的,十分費神又費力。
「呢到應該再無咩發現,去下一間睇下。」我說。
另一間比較細的屋,就是存放監測儀器的地方,只是它們如今都運作不了。
「都係無人。」艾匡亂摸著儀器的按鈕。
「呢啲係血?」我在另一房間有新發現。
這房的牆壁上又圖案,這次不是刻,而是用紅色的顏料畫,但我更懷疑是血。
牆上畫著個「原子」圖案,被一個大圓形包圍著。
「呢個又代表咩呢?有啲印象但又講唔出。」艾匡正看著牆壁細想。
「科學嘅原子。」我說。
「啊,係啦。」艾匡拍一拍掌,恍然大悟。
正當我們在專心查看時,艾匡背後的小柴斯突然吠起來,使我們立即轉身回望,竟見陳守龍正持著十字弓在門外。
陳守龍本人都怔一怔:「啊,係你哋。」
「陳、陳守龍……?」艾匡認得他的名字。
「你喺到做咩。」我問。
「我剛才聽到外面有狗吠聲,所以跟咗過嚟,估唔到係你哋……」他又放下十字弓。
「我哋追蹤線索,追到嚟呢到。」我直說。
「咁我都幫手周圍睇睇。」說罷,陳守龍又轉身出去。
房間餘下我們兩人時,艾匡才像鬆一口氣般:「突然間行出嚟……嚇鬼死……」
「艾匡,之後跟實我。」我說。
「我會。」艾匡收拾心情,摸摸小柴斯的頭:「好彩有你。」
接著,我們又到接收站入一點的區域調查,那個陳守龍亦真的在周圍查看。
在搜尋過所有屋子後,我們都沒有發現艾匡朋友的蹤影。
「咁多嘢嘅……」艾匡留意到電桿那邊,擺放著不少東西。
我跟過去看,都發現一絲詭異的氣味:「擺放嘅嘢……都好似祭品。」
擺放的物品跟奉神一樣,放有不知是出自哪種生物的生肉。
只是,這個神是眼前高聳入雲的接收站電桿。
我和艾匡的視線一同由電桿底部移到最高處,可能命中自有天意,天空忽然落下一道閃電,霎時將眼前畫面表露無遺。
「轟隆──!!!」
一個人頭,被掛在電桿之上,令艾匡不禁叫破喉嚨。
艾匡雖然隨即就掩住了自己嘴巴,但是雙腿還是無力地發軟坐下。
她瞪大眼睛,望著電桿上那個人頭,結結巴巴道出頭顱的主人:「嘉……嘉……琳……」
「佢係你朋友?」我抬頭望去。
艾匡只能點頭表示,驚愕得無法回應。
我拍拍電桿的身,確定它是穩固之後,就爬上去將那人頭取下。
因為電桿上只吊住她的首級,所以抓住頭髮就能拿下來。
這個頭顱的主人,我之前在小部落見過一、兩眼,她的確是艾匡的朋友,但她身體去了哪裡,又被什麼人這般殘忍割頭掛在電桿上?
除了這個人頭外,我在電桿都另外發現一些不同人的頭顱,有的腐爛得見肉見骨,有的則只餘下頭骨,意味住這個兇手已經持續了這樣的行為,至少兩年以上。
「發生咩事?」陳守龍聞見艾匡的叫聲,就跑了過來。
為免艾匡過度傷心和驚愕,我只好將嘉琳的人頭放在一旁的陰暗位置。
「放心艾天,無事嘅。」陳守龍搭著艾匡的肩膀安慰道。
「呢座山上,可能有個專獵頭顱嘅人。」
「……會係邊個?」陳守龍問。
我沉默一會:「唔知,不過對方應該係個出色嘅獵人,有狩獵嘅傾向,仲可能有宗教信仰。」我從剛才的細節分析。
獵取生物的頭顱再掛在顯眼的地方,只有強勢的獵人愛這樣做,他們喜歡去炫耀自己的能力。
再來是滿含宗教意味,又帶有科學色彩的壁畫?到底哪個傢伙的人設,這麼飽滿豐富。
「沙沙沙──」雨勢突然增大。
「我諗宜家落山好滑腳,入去避避雨先。」陳守龍扶著艾匡,這樣建議。
「唔。」我沒意見。
我們入到信號站躲雨,入面同樣一堆電腦儀器但應該沒法運作,牆壁上至下,外至內都貼滿一紙,紙上用紅油筆畫著大圓形包著原子的那個圖案,簡直跟符咒沒異。
艾匡坐在一張電腦椅上發了會呆,手放在信號站控制鍵盤上,無所事事地一開一關、扭左扭右,總言之還在消化剛才的事情。
「會係邊個做啲咁嘅嘢?」陳守龍關門前往外面一望,見沒有其他人就關上:「應該係人?可以做到咁嘅地步,病者應該唔識咁做。」
「唔一定。」我抱手,靠在牆邊。
腦裡尋思一個可能性,
但不太確定,畢竟他們很罕有。
「沙……沙沙沙沙……沙沙……咔咔咔……沙沙沙沙沙咔咔……」
驀地,信號房的儀器發出雜訊。
「嗶、嗶、嗶」我三人一同望過去。
它正是艾匡本來在控制鍵盤上亂按亂碰的電子器材。
「我好似撳咗啲咩……」艾匡退後數步,從椅子上站起。
雜訊持續了良久,其間出現了一把模糊的聲音。
「咧……咧……哼嗥……唏嘐嘐嗉……」儀器正播放著一些沙啞不清的聲音,聲音斷斷續續的。
「咩聲嚟……」艾匡更覺可怕,慢慢退到我背後。
「喧哆……嘀唎唎……咱哻唀呅唶……咈哧喢吲……」聲音逐漸變得壓迫。
「到底係咩聲嚟……」陳守龍耳朵湊近儀器去聽,正在疑惑著:「咁似……病者……」
「咿叮……」
「天腦!?」一聽見這句病語,我不禁道出。
我對病語的認識不深,但至少知道某些字句的意思。
除了剛才明顯的「天腦」一字外。
更有著「進化」、「人類」、「倖存區」等字眼。
艾匡受不住儀器內的低語,不自覺掩住兩邊耳朵。
就連陳守龍都意圖關掉電子儀器:「聽到頂唔順,到底宜把聲係邊個講緊嘢……」
我摘下其中一張貼在螢幕的紙,想看出這圖案到底代表著什麼。
我覺得一定蘊含著喻意。
終於,陳守龍按下鍵盤某個制,那細碎但足以令人瘋癲的低語終於稍為結束。
「……今晚真係好多怪事。」陳守龍見聲音停下,才茫然地坐下:「艾天,要唔要食粒糖?」
「唔洗……有心。」艾匡答。
陳守龍點點頭,把水果味硬糖收回袋子裡。
「宜家嘉琳已經死咗……我哋會就咁返去……?」艾匡輕輕拉一拉我的袍袖,說:「鳥嘴先生……」
我拍拍艾匡的頭:「唔會,仲未搵到真相。」
「唔。」艾匡見我沒回去的想法,自己都堅定地點頭稱是。
「你哋攰咗成日,辛苦未?我有包肉乾,艾天,要唔要食舊?」陳守龍又拿出一塊用牛油紙包住的肉乾。
「唔洗,多謝你。」艾匡再次回答。
「喔……好……」陳守龍自己拿出肉乾,咬了一口就收回口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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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住喺邊區?」我問陳守龍。
「嗯?」陳守龍沒為意我正在問他事情。
我再問一次:「你住邊到,我見你又有肉乾、又有糖,一般人唔易買到。」
「我原本住喺廢土區嘅靠山位置,同一班獵戶以打獵為生,係後尾我先同成班朋友諗住入城,考入病獵協會,結果得我一個合格。」陳守龍說得很詳細,不像即時編。
「係呢,病獵大師你同艾天幾多歲?聽你把聲,應該二十中,至三十左右?」陳守龍轉問。
「已經過三十。」我咳一聲。
「十七。」艾匡答。
「咁後生……真係少見。」
雨下不停,雷聲在天空轟炸。
艾匡可能有點累,早就靠著我手臂睡去。
靠牆而坐的我,則在面具底下凝視住陳守龍。
他坐在我們正對面,眼睛不時周圍打量。
過了一會,他又行行走走到門邊,將門打開少許,觀看出面的情況。
他看完之後,又準備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但不到幾步他就停下來,回首往靠牆而坐的我們俯視。
可能他見我們一動不動,便再靠近一點來看,整個人神神化化。
到後來,他又重複地深呼吸,視線就定目在艾匡身上不放,持續了足足二十秒。
最後,更慢慢伸手過去,不知想做什麼……
在陳守龍接觸到艾匡的臉頰前,我右手猛然捉住他的手腕,將他本人拉到我面前。那一刻,陳守龍他瞪大了眼睛直視我的鳥嘴面具,內在的畏懼就像達到了巔峰,眼珠不停顫抖……
像被人發現某些不能見光的虧心事,他結結巴巴的:「呃、噫呃、我只係、見佢頭髮……插住眼所以想……」
為免弄醒艾匡,對他低語:「打擾人安眠,唔係一個病獵應有嘅禮儀。」
說畢,我鬆開陳守龍的手腕。
陳守龍緊張地吞喉:「對唔住……對唔住……」返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下。
往後的時間,陳守龍不再多多小動作,眼睛更長期合起來,像是要逃避我在面具下,不知是打開、還是合上的視線。
直至,外面出現一些瑣碎的聲音。
「噠噠、噠噠、噠噠」聲音是有次序的兩腳生物步行聲。
我和陳守龍一聽見,都打開了眼睛。
可能陳守龍見我沒有動過,而叫醒了我:「病、病獵大師,出面有聲。」
「我聽到。」我站起身。
「出去睇睇?」陳守龍問。
我點頭,先讓艾匡繼續在沉睡。
可能他都知道自己可疑,被我警惕著,而主動第一個開門出去。我們行出大雨滂沱的信號室外,往腳步聲的方向瞧去,發現電桿那邊有個很大的影子,正在跪著拜著,然後又將一個頭顱掛到電桿上。
由於山上漆黑一片、橫風橫雨,附近又無城市光照及,使得我們眼力再好,都看不到哪是什麼鬼。
只知道那東西的影子很大,但相信他就是把人的頭腦割掉的恐怖傢伙。
他快手掛完頭顱之後,便再回到地面上,然後再一次電桿進行跪拜,口中喃喃唸著:「咿叮……咿叮……」
「佢講緊嘅係病語?咿叮……」陳守龍聽得出了。
「同我估嘅差唔多……係病腦。」我說。
「病腦?!」陳專龍好像很意外:「我未遇過……」
「我宜家一箭……」陳守龍打算舉起十字弓上前。
我按下他的十字弓:「你一枝箭射唔穿佢個腦,咁空曠嘅空間佢識逃走,呢到又黑又滑,唔方便追擊,適合伏擊。」
「呃,你都啱。」陳守龍放下十字弓。
見到病腦這樣的行為,我推測他就是使艾匡朋友死去的真正兇手,利用捕獸夾等陷阱設計上山的人類。
然後,將他們的頭割掉,掛到這裡的電桿上。
我猜應該是某種儀式或是拜祭的行為?如果是病腦的話,他們擁有高度智慧理解各類概念,會有宗教文化的意識也屬正常。
但他口唸著「咿叮」兩字,而「咿叮」翻譯過來便是「天腦」的意思。
這代表,他正在祭拜天腦?
可病腦為什麼是對著電線桿拜……
難道,連病腦這種最高階位的病者……都視天腦為「神」拜?
正當我思考著的同時,陳守龍提醒我病腦正好往我們這邊走來,於是我們暫且回到信號房裡,做好埋伏的準備。
「艾匡,醒醒。」我輕輕拍她膊頭。
「唔……?」艾匡模糊地擦眼。
「有一隻病腦嚟緊。」我說。
「病、腦?」剛睡醒的艾匡頓一頓,腦袋尚未上線。
艾匡多想幾秒鐘,就想起來了:「病腦!奎斯老師講嘅高智慧病者……佢、病腦嚟緊!?」
「任何時候保持喺我背後。」我取出劍與盾傘子。
「噠、噠、噠、噠」因為腦袋過份沉重,使得腳掌踏在濕泥土會發出聲音的病腦,腳步聲就在信號室門外。
「噠」腳步聲停下來了。
病腦,好久不見。
「咿──」病腦將門打開。
正好一道閃電劃破半邊天,將全場照亮了半秒。
「轟隆──」
那半秒間,我們彼此看清大家的外貌。
病腦發現我們,我們都發現病腦。
他是隻披著野獸皮毛的病腦,大腦袋上戴著公鹿角頭飾,頸項上有獸類動物犬齒製成的頸鏈,還有自製的小小麻布袋。
看來,是文明智慧發展到石器時代的病腦。
「嗖──」陳守龍二話不說,就賞他腦袋一箭。
「哎喳唹!!!」病腦震驚地從小小麻布袋中,拿出一堆粉末灑向我們。
情禁之下,我打開盾傘擋住,病腦就這麼向後逃走。
「咳、咳咳咳……」正面濺中的陳守龍,一邊咳嗽一邊追了出去。
擋完粉末後,我都帶同艾匡出去追趕逃跑的病腦。
「嗖──」
「嗖──」
陳守龍在雨中連發兩箭,可惜這兩箭都因為嚴重的咳嗽影響給射偏了。
「我要水……」陳守龍似乎吸了病腦的粉末,造成氣管不斷咳嗽。
陳守龍直接將臉塞在濕潤的泥土下,盡可能地吸收水份。
我就暫且不管他,追了出無線電接收站。
「咧喲,咧嗤!!」病腦雖然頭大身小,但他就像熟習林路的獵人,完全知道哪條路逃得快、逃得遠,相反我則跑得見拙。
病腦大頭的影子,在林間不斷穿越。
原本落後的陳守龍很快就追上,更甚是追得更快。
「嗷嗚──!」山谷傳來狼的叫囂。
跑了好一段林路,我們來到了一條只有斷木幹作為橋樑的小瀑布。
流水急急地湧下,掉落水中肯定會被衝到不知哪去。
但保持平衡對於病獵來說沒什麼難度,我和陳守龍都快捷地跑過,唯獨艾匡要小心翼翼地行。
「捉住。」我伸出傘子,給艾匡當救命索。
艾匡拉著傘子向前行,很快都渡過這個小障礙。
「呢邊啊!」陳守龍見我們跟慢了,便在前方喊。
最後在他的喊聲下,我們重回正軌,繼續追住病腦跑路不停的身影。
可是,病腦跑到一半卻不停往後望,我預感這是不安的警告,正想叫艾匡和陳守龍兩人小心時,他們就一前一後的,觸發了套索之類的陷阱,腳腕被繩子奪住扯上半空。
「噠」陳守龍抓住泥地無果,被倒吊住了。
「噠」艾匡都向前一摔,被吊到半空上。
「哽噌嘰嘿嘿……」病腦一見到兩人中了陷阱,就發出狡詐的奸笑聲。
「艾天,護住個頭!」陳守龍喊。
「嗖──嗖──」陳守龍兩箭化解這困境。
一箭射斷吊住自己和艾匡的套索,兩人雙雙跌落到地上。
見他們沒有大礙,我便繼續追他到一條小斜坡,病腦像在那裡等我們到來,他雙手推下一塊圓大的滾石,從坡上滾下!
我立即抱住身後的艾匡撲到一邊避開,至於陳守龍則自己躲開了。
避開滾石後,終於把病腦迫到去一絕路。
他的前方是崖壁,沒有退路了。
「咄喙唏!!!!」病腦就像指著我們大罵。
我們正要一劍刺入他的腦袋之際,他突然拉一拉崖壁上伸廷下來的繩子,一顆放在懸崖邊緣的巨石隨即降下,而拉住繩子的病腦則受繩子牽動而上升,病腦幾乎三秒鐘就上到懸崖頂。
「呯──」換來的是巨石擲落。
我仔細凝視過,才發現那也是機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