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握緊五枝箭,放下洋蔥頭不理,獨自走入前方的林徑。
 
「敵人出現!」戰術小隊果然埋伏在林裡。
 
我馬上轉行為跑,飛撲避開射來的數十枝箭,然後五枝搭緊在弓上,五枝齊發!
 
「呼──!」五枝箭以扇形射開,五名戰術小隊隊員同時中箭,在蚊蟲林野埋伏多時,落得出局收場。
 
餘下話很多的洋蔥頭了。
 




「你連、你連戰術小隊都……」洋蔥頭感到難以置信。
 
我將一把玩具弓拋向他:「我好信守承諾。」
 
「好……我會做英雄定狗雄,就睇呢一刻。」洋蔥頭把弓瞄準住我。
 
我亦把弓瞄準住他:「再見。」
 
「咦,箭呢!?」洋蔥頭想拉箭時,才發現自己拉個空。
 




「你要嘅箭。」我放箭射到其頭額上。
 
洋蔥頭前額多了枝箭之餘,都出局了。
 
「最後獲勝者!係呢位先生!」遊戲評判高舉我的手,在公園講台上大聲宣佈:「請問點稱呼?」
 
「M。」
 
「M先生!!!」
 




接著,台下觀眾一片掌聲,今日打算贏取禮物博得阮秀清歡心的富家子弟,西裝外套都一片狼藉,個個悶悶不樂的樣子。
 
「M先生,為表揚你係我哋馬會遊戲嘅最終獲勝者,呢份獨特嘅神秘禮物係送俾你嘅。」戴住單片眼鏡的遊戲評判,贈予我神秘禮物。
 
是個名貴白色小禮盒,不知入面放了什麼。
 
「多謝。」我遵例說一聲。
 
公園遊戲結束時,天色剛好入夜。
 
更多朝早要工作的上流社會人士,都入到馬會大樓來參與慈善活動。
 
馬場四處閃亮著火炬的光,高興的樂曲溜入耳朵,頻頻傳出熱鬧的碰杯交談聲音,大樓每層走廊都變得車水馬龍,差點讓我忘記這慶典,雙子盜賊都會出現。
 
其實我為了阮秀清的事,都早忘了要觀察場內的異樣,白白浪費了大半天。




 
現在這裡每個角落都有人,應該很難逐一調查了。
 
忽然,一隻纖手挽住我的手臂往前方去:「病獵,做咩一個人傻傻咁企喺走廊中間?」是語帶笑意的阮秀清。
 
「你要嘅禮物。」我拿出白色禮物。
 
「難怪無人再嚟煩我,原來你真係贏咗。」她抿嘴一笑。
 
阮秀清把我挽住到聯誼龐之中,入面的先生和女士都戴住一張巴洛克式的宴會面具,在中央跳著社交舞。
 
她也戴上一張只掩蓋住眼部的面具,兩雙有神眼睛凝視住我。
 
「你應該唔會係諗住要我同你跳舞?」我一說完,她就捉起我的手、搭住我的臂。
 




「你知唔知當面拒絕一個女仔,佢會有幾難堪。」阮秀清微笑。
 
「我盡量都唔會俾女仔感到難堪。」我手貼到她腰上。
 
「你識跳舞?」
 
我輕笑:「唔識,就碰下運氣?希望唔好踩親大家。」
 
她溫婉一笑,開始與我在聯誼廳共舞。
 
實際上,我左眼一直偷瞧對面那位老人如何跳舞。
 
對於經常戰鬥的人來說,拆解對方動作可謂家常便飯,所以跳舞這種碎事,我想兩、三下就學會。

 




96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在這早已崩塌的世界第七年,會在港島區某橦小小的聯誼廳內,跟個相識不久的女子跳舞。
 
人生,總是變幻無常。
 
倏地,阮秀清的兄長和不認識的男人出現於入口,他手握一杯雞尾酒,掃視廳上的舞者,彷彿在尋找某人。
 
「唔好俾佢睇到。」阮秀清腳下步伐,刻意往角落行去。
 
「係?」
 
「佢應該又係叫我,去同有價值嘅公子跳舞。」
 
「咁點解唔想去?」




 
「我唔想出賣自己嘅愛情。」
 
「成個倖存區,係得你先有資格咁講嘢。」其他女人為了生存,為了飽飯,肉體都得出賣。
 
「咁你?你追求咩愛情……」阮秀清那雙淡泊的眼睛,幽靜地注視著我。
 
「打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我就唔再追求太多事,我知道自己嘅命運同路要點行落去。」我默默鬆開了手,將贏得的白色禮盒給她:「你要嘅禮物。」
 
阮秀清點一點頭,彎起微笑的小嘴:「幾有意思,禮物你留住,有價值。」
 
「係咩嚟。」
 
「打開佢睇睇。」
 
我將白色小禮盒打開,發現入面放著一個小徽章,圖案是馬會大樓的馬標誌。
 
「我哋嘅特別紀念品,戴住佢,你就係馬會嘅特別會員,歡迎隨時過嚟。」阮秀清說。
 
「幾有意思。」我揚起嘴。
 
「咁一陣間馬場見。」
 
「可以嘅話,我希望你陣間唔好參賽。」
 
「因為你想拎第一?」
 
「如果你信我,就唔好參賽。」我不能把全部實情告訴她,不然她可能會做出一些打草驚蛇的舉動,例如叫大家撤離。
 
我將徽章扣好在自己袍內的西裝,便離開聯誼廳去。
 
「各位來賓,馬場將會喺夜晚八時正舉辦賽馬比賽,歡迎各位去到觀眾席參與收看賽事。」馬場職員在各層呼籲。
 
就像暴風雨的前夕,馬場情況過於平常,平常得令人懷疑是否收錯情報。
 
在開賽前三十分鐘,我們選手都在馬房集合,先騎上馬兒到看台下繞圈一周,予各個觀眾看見。
 
在我行出馬房時,見到那隻白玉子沒被人牽走,阮秀清選擇聽我的忠告。
 
我是最後一位牽馬出來的人,當觀眾席上的大家見到黑玉子出場時,反應和回響頗大的,畢竟這種純血黑馬,可謂珍貴之中的珍貴。
 
觀眾的談論聲和賽評滔滔不絕的介紹,響徹整個馬場內外。
 
「所有選手開始喺跑線準備,等陣好似有一位缺席喎?」
 
「嗰位應該係馬會主辦家族嘅阮小姐!」賽評說。
 
我跟其他選手一樣,將馬騎到跑閘處。
 
微風細雨悄悄吹過,越趨強烈的不安感爬上我脊椎。
 
「賽道清空!」工作人員大喊。
 
「距離開賽仲有五分鐘!好多人都叫緊自己心頭號加油啊!」賽評繼續引導觀眾氣氛。
 
保安工作理應做得妥當,無論是附近的黃泥涌峽天橋,亦或馬會大樓內部,都有盧旺山的把持,不會有偷走任何馬匹的機會……
 
到底……
 
「佢哋會喺邊出現……」東張西望的我,想要找出雙子盜賊會如何攻入。
 
因為自覺完美的保安,往往就是任何計劃的最大弱點。
 
「咦,戴住面具嗰位選手好似周圍望,有啲唔自在咁喎?」連賽評都留意到我。
 
「哈哈!會唔會係驚一陣俾黑玉子踩死啊?」
 
「呢位選手嘅資料……有少少神秘。」
 
「點解咁講呢?」
 
「因為馬會上面無寫到任何嘢。」
 
「唔通佢係神秘嘉賓!?」
 
「可能喇,哈哈哈!好,比賽淨返最後三分鐘開始。」
 
「二號、二號!!」「大滿貫!!!」、「好威寶拎第一呀!!」、「六號仔!六號仔!六號仔!」吶喊的觀眾席重現當年馬場激動的氣氛。
 
「先生,唔好意思,你把遮要收一收起先。」賽道上,一位職員行過來。
 
「一定要?」我問。
 
萬一,跑到中間遇到突然發的事情,我不就兩手空空。
 
「無錯,馬會規定必須要。」對方斬釘截鐵地說。
 
我唯有將兩傘交上:「跑完之後,盡快交返俾我。」
 
「好嘅。」
 
收傘的職員行開之後,我沿著他背影移動的視線,望見站在白色賽欄外的盧旺山,他手握住無線電對講機靠住牆壁,留意住賽道上的情況。
 
「好似風平浪靜,你真係檢查哂?」我對他說。
 
盧旺山雙手放到賽欄上:「每個入場嘅人都查過,唔似有外地人混入,高空、陸地,都有人駐守,賊人嚟到之前就會將佢哋制服。」
 
「比賽尚有一分鐘開始!」賽評大喊。
 
觀眾得知比賽快要開始,情緒和氣氛一下子推到最高漲。
 
「高空、陸地?」我說。
 
「你自己望下。」盧旺山說。
 
附近每橦民居天台上,都至少有一名區內守衛,用望遠鏡監察外面情況。
 
「咁地底呢?」我怔住
 
「地底?」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地方的畫面……
 
無數天后竊屍賊的留連之地,跑馬地下方的……
 
「蓄洪池。」我恍然察覺。
 
「嗯?」盧旺山還不明白。
 
「跑馬地馬場地底下面有個蓄洪池!」我說出。
 
「距離比賽開始尚餘十秒!」賽評高喊。
 
盧旺山腦袋運轉好幾秒,才得悉出我說什麼:「班盜賊會由蓄洪池上嚟?」
 
「五秒!」
 
「應該就係,除非唔係……」我盯向賽道內圍的公園,雙手不自禁握緊馬繩:「公園應該有入口上到嚟。」
 
「一秒!」
 
「比賽開始!哈利波特呀──!爬頭跑第一嘅係財源滾滾,第二位嘅係冚家齊發達,之後包尾呢就係黑玉子呀!!」發令員一發射鳴槍,賽評登時動用五速嘴說賽。
 
與我並肩而排的選手,都紛紛策馬奔騰。
 
「叫佢哋停低!」盧旺山喊我。
 
我迅即騎著黑玉子上前,追趕那些選手。
 
「停低!前面有危險!」我向他們喊。
 
「哈,你傻嫁?」跑尾二的選手稍稍回頭,望住了我:「叫人停低,然後俾你追上啊?」
 
見他這般回覆,我都不再多說,腳側輕輕打一下黑玉子大腿,讓牠加快到和尾二選手並肩騎行,然後我再一手抓住他的衣服:「抱實個頭。」
 
摔落馬下的時候,最緊要保護重要的部位。
 
「你想點呀!!!」他驚恐地高喊。
 
下一秒鐘,我就徒手將他拉落馬下。
 
「嗚呀啊啊啊──!」慘叫的他,抱住頭顱跌落。
 
「哇……戴鳥嘴面具嗰位選手做咩啊……佢喺到……襲擊其他選手啊!佢做緊咩啊!佢仲想點呀!」賽評們都嚇得目瞪口呆:「唔通係俾黑玉子,慢慢咁黑化咗!?」
 
「哇哇哇──!!!」每個觀眾舉座嘩然,眾議洶洶我的行為。
 
「前面!停馬!」我追上第二個人。
 
下一個選手連回應都沒句,只是一面驚慌地不斷鞭馬加快,彷彿想要逃離我的魔掌。
 
既然如此,我都只能強迫他下馬。
 
「嗚啊啊!!」
 
「第二件!!嗰位選手搞到第二個選手墮馬呀──!」賽評不敢置信的苦惱掩額,瞪大了眼睛怒罵:「想贏都唔係咁啊!喂喂喂!!」
 
「前面!落馬!」處理完兩個之後,我又再喊。
 
賽道經已跑到四份之一。
 
「我……我……我自己落!」眼前面名選手見我輕易追上,立即從馬背跳下。
 
此時,公園內部果然出現了動靜,一群穿著皮革的蒙面盜賊從公園的渠蓋下爬出,另一些則在公園泵房內推門而出。
 
「公園入面突然出現咗啲人,係工作人員嚟?」就算馬跑不成,賽評仍然盡責為現場講述情況。
 
其中,有個手握木製弩弓的盜賊,在賽道的半圈內射出一發箭向燈柱,然後拉住弩弓跑到公園某顆樹旁,進行著打結之類的動作。
 
我瞇上眼睛一看,發現那把弩弓射出的箭是連住一條幼韌的鋼線!如果前面那群選手仍然不肯停馬,待他們經過鋼線時肯定被收割頭顱。
 
我策動黑玉子一場只能使出一次的瞬間加速,一氣呵成將前方五名選手一一拉下馬去,現在只餘下前方兩名選手,可能第一名那位跑太快和太專心,根本沒分神留意到任何狀況。
 
至於跑第二名的,則留意到公園的動靜,自己慢慢減速下來。
 
以我現在的速度,已經沒可能追上第一名,只能和現場觀眾眼睜睜的,看他被那堅硬的鋼線割斷頭顱……
 
「哧咔」在他高速之下,頭顱被鋼線俐落地割斷。
 
如今像個無頭騎士,身體仍然搖搖欲墜的騎在馬上,頭首卻已經甩落到草地之上。
 
血腥的畫面一出,觀眾們都陷入慌亂和尖叫。
 
觀眾席上的人不分你我,爭先恐後地逃入馬會大樓,現場一片狼藉。
 
「嗚啊!嗚噫啊……」那些摔落地面的選手都紛紛逃跑,餘下留在原地的馬匹。
 
合共四十餘名的盜賊中,他們有共識地讓路給一位戴著白色般若面具的男人,他徐徐在盜賊大伙中行出,且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往馬兒的後方射出。
 
「呯!」一聲槍響,令所有原本停留地上的馬匹,都受到驚恐繼續向前奔跑。
 
前方等待牠們的,則是手持套馬索的盜賊,每隻馬兒就像自動送上門般,一一被他們拋索套住了頸項,然後強行拉走入公園內。
 
「為咗呢一日,練習拋馬繩都練咗足足成半年。」現場的盜賊身材清一色魁梧,完全不易對付。
 
「喂,仲有隻黑色。」手持白刃的一名盜賊,注意到我的存在。
 
「搶埋過嚟。」般若男不多說,轉身回去泵房入面。
 
「自己落馬。」白刃盜賊持刀近來。
 
我待他行到面前,拍拍黑玉子馬頸,讓牠舉起雙腿兩腳踩落踏到面前的盜賊身上。
 
「嘶~!」黑玉子踏落一刻,盜賊哇的一聲,喉嚨噴出大量鮮血。
 
「哇──」他的胸肺按理被一腳踩爛了。
 
「郁手。」這群盜賊比想像中沉穩,見我反抗便動刀動弓的走來。
 
眼前應付我的盜賊只有二十餘人,其他都隨同般若面具男攜馬離開,幸好的是支援很快,馬場四方八面的守衛正衝過來了。
 
這些健壯的盜賊沒跟我多言,一來就刀光揮向。
 
我拾起被黑玉子踩死那人的白刃,擋去右面盜賊的揮砍,繼而轉身往左面慢一步到來的盜賊腰斬!
 
「嗚呀!」鮮血灑出。
 
「嗖──!嗖──!」兩枝快箭從弩弓射出。
 
我立刻抓住身邊未死的盜賊,讓他擋在我面前,替我吃下這兩箭。
 
「啊!」他連中兩箭,亦連喊兩聲:「呀啊啊……」
 
「小心,佢唔係一般人。」手持弩弓的盜賊提醒同伴。
 
「嗚唔──!」身材最為發達的巨斧盜賊,舉起斧頭向我砍來。
 
「呼──呼──呯──」他的斧刃力量大得,能夠劃破空氣。
 
我連續閃避三記以後,都未能找到反擊的機會,因為又有三名持械盜賊,跑向我的左、右、後三方,想分別將我圍剿!
 
我先彎身避開後方往頭砍的一刀,再按住左面那人的手腕,制止住他手斧即將砍落我臉樑的一擊,然後右腳猛力踢出,將右面匕首盜賊的刀踢走。
 
「啊啊啊!!!」巨斧盜賊怒吼,舉起大斧就要砍下。
 
「呯」槍聲。
 
巨斧盜賊腦袋穿了個血洞,就沉沉倒下。
 
「全部人唔好郁。」盧旺山及其守衛剛好趕來,並把雙傘帶來予我。
 
「就睇你把槍有幾多子彈。」話畢,其餘盜賊舉起刀刃出擊。
 
雖則盧旺山手上有槍,但也只限國家地位較高的他擁有,他的其他手下拿著的依然是刀刀弓弓之類的冷兵器。
 
因此,這裡的盜賊頭子也不怕帶領其他人應戰。
 
「病獵,接住!」盧旺山把雙傘拋給我。
 
中途卻跑出一個手賤的盜賊,跳高將我傘子搶走:「嘿嘿!」
 
我穿過刀劍相交的眾人,一下子從後撲到他身上,兩掌手指捉住其頭額,狠狠挖入他眼窩,挖得眼球那軟軟的質感成碎渣。
 
「呀啊啊啊啊!!!」搶傘的盜賊痛苦得亂抓地上泥巴,兩邊眼框流出鮮紅血液。
 
待他鬆開兩傘時,我兩手各自拾起一把傘,左手向後打開盾傘,格擋住後方恰好襲來的刀刃,右手則打開劍傘,在下一刻轉身橫斬反殺盜賊。
 
「病獵!同我去追偷走馬嗰班人。」盧旺山無意糾纏這場打鬥。
 
我跟住盧旺山,跑到泵房那邊:「你淨係喺啱啱肯開一槍?至少都幫下你班戰鬥緊班守衛……」
 
「嗰班係盜賊係亡命之徒,唔怕子彈,同埋子彈我只會用喺有價值嘅人身上。」盧旺山快速打開泵房裡的通道,說:「子彈喺呢個世界,用一粒,就係少一粒。」
 
「幫手拉拉道門!」盧旺山說。
 
我將泵房重重的門打開,下水道的惡臭隨即湧出,我拋一拋盾傘將它打開,以保持向前直舉的方式,走入下水道內。握住手槍的盧旺山跟緊在後,馬兒痛苦的嘶叫不時在下水道內傳出,相信他們帶住這種中型動物,應該走得不遠。
 
在我左穿右插幾個隧道口之後,終於回到我剛才不斷回想的地方……
 
竊屍賊的小國度。
 
「呢到就係嗰個蓄洪池……」盧旺山環望周圍,逕自分析起來:「呢啲爛屋邊個起?就係嗰班盜賊?佢哋一早喺到紮營計劃?」
 
我們再多走兩步,就發現蓄洪池皆是死滿一地的竊屍賊,已經不是昨日那個小王國。
 
「咁多……」盧旺山掩住口鼻,抵擋刺鼻的屍氣:「病者……」
 
我掀起其中一隻竊屍賊身體,發現他身上有一道剛造成的刀傷,流出的血液未完全乾透,身體卻冰冷了。
 
「我諗係班盜賊殺。」我在蓄洪池逛了一圈,全區的竊屍賊都慘遭手刃。
 
正當我打算繼續尋找盜賊去向時,有一隻瀕死的竊屍賊緩緩舉起了手,指向某間貼住牆壁搭建的鐵皮小屋。
 
「嘎……咧唏……」竊屍賊發出微弱的聲音。
 
「仲未死!」盧旺山立時舉槍瞄準。
 
我一手將他的槍按下,瞧向賊屍賊所指的小屋:「入面,敵人。」
 
「嗯?」盧旺山不明白。
 
「佢哋走咗入去。」我行近那間小屋。
 
「你點知?」
 
我推開那小屋的門:「嗰隻竊屍賊好似咁講……」發現內部貼住牆壁的那面,被人挖穿了一個足夠兩個人進入的窄道。
 
除此之外,小屋有一些被捏皺的圖則,如果你足夠細心打開來看,會見到是張設計打通去景賢里的地下隧道。
 
「天后倖存區係幾時被攻陷?」我問。
 
「我諗大概一年前左右?做咩,仲企定定咁?」盧旺山把頭湊近,一同觀看圖則。
 
「一年時間,咁多人力,完全足夠挖出一條地道……」我心下黯然。
 
「咩意思……」盧旺山望向我。
 
「呢場馬場搶劫,喺一年前已經策劃好……」
 
我當初和到來的富馬史推測,蓄洪池裡的竊屍賊是在天后逃難,來到下面生存。
 
但我忽略了一點,這裡上面就是跑馬地馬場,這群人沒可能沒探索過出去的路,相反他們根本就沒有探索的機會……
 
因為,恐怕他們是被迫留在蓄洪池進行挖地道的工作。
 
在隧道裡日以繼夜的挖掘,在打通盜賊們預想通往景賢里的路後,他們便將這些難民全部殺害,再經過一段時間,這些死去的難民偶然病變成竊屍賊。
 
這就是,埋藏在跑馬地馬場下的真相。
 
而今天,那些盜賊要使用這條隧道進行搶劫時,就遇到這群病變後的難民,於是又再進行了一次屠殺……
 
我的手不自覺捏爛了圖則,深深凝視住地下隧道深處……
 
「之後,我唔會留手。」
 
「最好。」盧旺山說。
 
說罷,我就行入他們打通的地下隧道中。

 
97
 
地下隧道極為昏暗,沒半點燭火。
 
我要把傘子當作拐杖,才能繼續前進。
 
「病獵,關於呢場搶劫,你好似知道好多嘢咁。」途中,盧旺山說起。
 
「只要知道,敵人唔係普通嘅盜賊就夠。」我說。
 
「當然唔普通,佢兩兄弟係策劃犯罪嘅天才,利用末世嘅漏洞,破壞我哋成個倖存區嘅體制好耐。」
 
「可以喺倖存區以外,都生存到嘅人,唔可以睇小。」
 
行了接近十五分鐘,傘子終於觸到盡頭,但沒有什麼門柄的開關,更沒有明亮的出口。
 
「到盡頭?」盧旺山向前摸黑,只摸得到沙石:「既然係地下隧道,出口應該係向上。」
 
盧旺山又摸一摸上頂,果然有塊木板掩蓋住通往外面的出口。
 
謹慎的盧旺山沒有急於推開木板爬上出口,而是先打開一點點空隙,探頭看看上面什麼情況,再作打算。
 
「點?」我問。
 
「就咁睇,應該無人,上面係間好黑嘅大房。」盧旺山把見到的說出。
 
「咁上去。」我扶住盧旺山的腰,讓他穩妥地爬上。
 
我因為比他高的關係,直接伸手一跳就能夠爬上這間黑壓理的房間。
 
「出面有少少光。」盧旺山小聲說。
 
在景賢里這橦中式風格的建築物裡,其中式門簾會隱約透著外面的火光。
 
忽然!一個人影從外面行過,我和盧旺山旋即躲到牆邊,因為房間格局呈凹型,我們分別躲到左右各一面的牆壁。
 
「點解有聲咁?我聽錯?」外面的人推開簾門進來。
 
他行入房間的第一件事,是查看那塊掩住地下隧道的木板:「我哋出嚟之前閂好咗……」
 
我和盧旺山做好共識,一衝向了那名盜賊,我負責掩嘴抱手,盧旺山則負責用槍指住他頭頂,喻他安靜。
 
「唔唔……唔!!」盜賊持續反抗,想要發聲。
 
「殺。」盧旺山見他不太穩定,只好道出一句。
 
盜賊彷彿知曉我會用什麼方法殺他,立即瘋狂搖頭、點頭作出掙扎,最後我用了差不多五秒時間,才成功扭斷他的頸骨。
 
「咔噠。」
 
頸骨一斷,他就如失去靈魂的木偶。
 
接著,我們細步從大房間行出,偷偷瞥見景賢里中庭有兩名盜賊正在吃肉喝酒,地下周圍都是食物殘渣和空空的酒瓶,似乎他們把這裡當了補給站。
 
「你手槍仲有幾粒子彈?」我問。
 
「八粒,但絕對唔會用喺眼前呢兩個賊仔身上。」盧旺山答。
 
「聽下佢哋講明先。」我蹲低身,貼近到門邊。。
 
「其實沈帝佬大佢捉啲馬返去做咩?」彈簧刀刺在肉扒當叉子用的盜賊,問。
 
坐在他旁邊的盜賊,整枝白酒灑入口:「聽講佢接咗外面嘅人一單大生意,要偷馬返去……」
 
「居然有人叫得郁老闆?對方來頭肯定唔細。」
 
「有呢批馬,應該又夠我哋成年吃喝玩樂,哈哈哈哈。」
 
「我哋快啲食埋啲嘢,同阿山貓三個人將間房個隧道入口埋咗佢,一陣倖存區班人追蹤到呢到,會俾佢哋發現行蹤。」
 
「話時話,阿山貓去咗邊?」
 
「睇嚟得佢哋三個,出去?」我說。
 
「嗯。」盧旺山打開門,就把槍指向二人:「你哋位山貓兄弟已經死咗,你兩個唔想步佢後塵,就即刻爬低。」
 
「吓……」原本吃得高興的二人,一時間驚愣。
 
「生命無第二次,唔好諗住逞英雄,咁辛苦都生存咗七年,喺到死咗就太可惜。」我進一步勸說他們投降。
 
「你哋點入嚟……」兩個盜賊慢慢站起。
 
「唔好講廢話,我數三聲,三、二、一!」盧旺山這招奏效,盜賊即時爬下來。
 
「唔好!唔好開槍。」
 
「雙子盜賊喺邊?」我行上前,用劍傘指住其中一人後腦。
 
「喺金馬倫山。」
 
「你講大話。」盧旺山毫不猶豫就道破。
 
「我無講大話。」
 
盧旺山快手拿起檯上的彈簧刀,狠辣地插入回答金馬倫山的盜賊脖子上。
 
「嗄咔咔……」他兩手摸住刀柄,聲音極為痛苦:「啊嗄……」
 
盧旺山踩住他的頭,俯視他:「你拔出嚟,死得仲快。」
 
「……」一旁倖存下來的盜賊,心下駭然。
 
「咁你呢?你會唔會講出正確嘅地點?」盧旺山把槍口移向另一名盜賊。
 
「黃泥涌!黃泥涌嗰邊!雙子盜賊無講到明,佢只係知大概呢位方向……」這個盜賊的表情和語氣看來不像說假,是個一心求存的人。
 
「好,我信你。」語氣和善的盧旺山收起笑容,向我做出割頸的手勢示意殺掉。
 
我無奈搖頭,合上眼睛一劍刺穿他喉嚨。
 
「嗖哧──」
 
「嗚唔唔唔……」他兩腮頓時溢滿沌血。
 
「你又知邊個講真,邊個講假?」事後我問。
 
「金馬倫山,條路又崎、道又窄、上斜仲要多,邊有人會帶馬上去搵自己笨,帶咗上去都無人敢騎,嗰個係隨時差錯腳就跌死嘅地方,黃泥涌相對合理得多,不過都未知真假,要去到再睇先知。」盧旺山檢視他們檯上吃餘的東西,隨手拿起一條吃了半的油脾大咬。
 
「你……」我微愣。
 
「我好耐無食肉。」盧旺山吃得很滋味。
 
「作為夕鯨國高官都無肉食?」
 
「糧食供應區變哂做疫區,全國嘅肉存糧食哂咁濟,仲邊到我食。」
 
見他吃得那麼高興,我都拿起一樽未喝完的白酒咕嚕咕嚕地鯨吞。
 
一如我們所料,景賢里是盜賊們用來接駁跑馬地蓄洪池的補給站,因為這裡留下不少吃過的食物,還有用過的物資。
 
為了追回珍貴的馬匹,為了狩獵雙子盜賊的人頭,我和盧旺山做完廚餘收集機補充體力後,再度快步出發,由公路前往黃泥浦。
 
路我不懂的,但對於盧旺山來說,港島區的地圖早就刻印到腦海裡,作為情報科人員,知道任何一個地點所在,是基本中的基本。
 
相對而言,作為病獵專家的我,就在這條路上發揮出本科知識。
 
「嘎吭吭!哺喃。」一隻吞肥,在大馬路上頹然地行走。
 
臉皮消瘦的他腳步更是虛虛晃晃,直至遇見到我們。
 
「病者!」盧旺山立即舉起槍。
 
「唔好哂子彈。」我按下他的手槍,去將旁邊一塊鐵渠蓋拿上手。
 
「做咩,想用嚟打死佢?」盧旺山問。
 
「餵佢食嘢。」我把鐵渠蓋滑到吞肥面前。
 
「嗤嗤喳喳!啊嗨!」吞肥跪下來,試圖把渠蓋吞下。
 
「咩原理……」
 
「只要係佢體形兩至三倍大嘅固體物件,佢都吞到。」我從吞肥身邊行過。
 
「咁易對付?」
 
「但當佢大到一個點,你想處理佢嗰陣,就相對地難度增加十倍以上。」我進一步說出,自己的理論:「我覺得佢哋嘅存在原因,係為咗清除物資,任何固體事物。」
 
「你嘅意思係?」
 
「為咗令到人類可以外面執到嘅物資越嚟越少,到時人類如果仲未有一套可以自給自足嘅生活機制,就係滅絕嘅時候。」
 
整條荒冷的黃泥浦峽道上,偶爾會有一、兩隻死去的病者,從未凝固的血可以得知,是盜賊們下的手。
 
「病獵,見唔見前面啲燈柱!」行到一半,盧旺山開腔。
 
「見到。」前方的燈柱上,綁吊住一隻早就斷氣病者。
 
從發臭、蒼蠅徘徊和腐爛程度看來,都是死了一段時間的病者,當中有舌女、大眼、大耳、病嘴、舞者、大鼻,每一隻都被人吊在一條白色燈柱之上,行過他們時氣氛格外陰涼。
 
「邊個咁得閒將咁多隻病者掛上去,真係有心機。」盧旺山視線忍不住張望。
 
「好厲害嘅人。」我覺得。
 
在到達黃泥涌一帶的小市區前,我們會經過香港網球中心,入面有六名勞者在大半夜,拿著網拍胡亂地虛揮,要不是他們怪異的舉動,可能真的會有人誤以為是人類而去接近。
 
「其實嗰啲咩品種嚟,我一直好少接觸你哋病者嘅嘢。」盧旺山望向網球場。
 
「勞者。」
 
「好似聽過。」
 
「係連我都覺得好怪嘅品種。」我說。
 
「你覺得對方會喺邊,黃泥浦都唔係話細。」盧旺山一入市區,就緊握住手槍。
 
「我都唔知。」我答。
 
「會唔會吊喺燈上嘅病者,就係一種提示?」盧旺山喃喃自語。
 
「你意思係?」我望向這位像有小聰明的中年大叔。
 
「條友唔係枝枝燈柱都吊住病者,佢係揀特定燈柱咁吊,就好似亮著嘅燈咁?指引你去一個地方,只不過係用病者嘅形式……」
 
我完全想像不到盧旺山居然從燈柱吊病者一事,可以看到這麼多隱藏提示。
 
「佢一直吊到去木球會嗰邊。」我指住前方不遠處。
 
「唔,過去睇睇。」盧旺山大叔點頭。
 
我們很快來到木球會,是個坐擁大片人造草地的地方。
 
除木球會大樓外,本身便是供人打木球的大空間。
 
果然不出所料,木球會的入口就站住兩名盜賊看守。
 
「中咗!」盧旺山大叔暗暗自喜。
 
「佢哋喺到,好似係做交易。」我說。
 
「咁賣家係咪未到?如果到咗嘅話,佢哋都應該一早走咗。」
 
「有冇方法同時搞掂守住門口嘅兩個?」盧旺山大叔幽幽一問。
 
「無,佢哋企得太開。」
 
「咁去外面啲網外面睇睇,反正我哋就算入到去,都對付唔到咁多人,帶唔到咁多馬走。」盧旺山大叔提議。
 
「嗯。」我同意。
 
於是,我們又繞到木球會的網欄外,偷偷窺視入面的情況。
 
在大草地的中央處,站著不久前打劫馬場的餘黨,那個看起來是頭目的般若面具男,則坐在其中一隻馬上騎牠散步,看似打發時間。
 
「你知唔知嗰個戴面具嘅係邊個嚟?」我問。
 
「沈子帝,雙子盜賊入面嘅細佬。」
 
如今能夠好好看清楚,更會發現他是盜賊中唯一揹住枝卡賓步槍的危險人物。
 
「點解佢會有呢把咁高殺傷力嘅槍……」
 
「可能只係裝飾,但雙子盜賊孭得上身嘅,就唔會係裝飾品。」盧旺山大叔表情嚴峻,略帶隱憂:「唔通佢哋搶到警察其中一個槍械庫,唔通係嗰個地方俾佢?唔係、佢哋無可能會合作……」
 
「沈帝佬大,你講嘅嗰位神奇牧師……」有名盜賊手下,無端問句:「佢幾時會嚟?我哋都等咗段時間。」
 
「我同意,的確等得有啲耐,耐到我把刀都饑餓難耐……」沈子帝拔出鋒利的武士刀,控制住馬兒慢慢行向該名手下:「你認為……應該即場整咩娛樂好?」
 
「噫呃……我都係講下……」手下他冒出冷汗。
 
「不如斬隻馬嚟食?」沈子帝提出。
 
盜賊們不敢回應,又不敢和應,生怕沈子帝在說反話。
 
結果,他真的一刀刺入自己正在騎的馬身上。
 
「嘶~!!!」被刺中的馬嘶叫,本能地甩走正在騎他的沈子帝。
 
沈子帝靈活地從馬上空翻,雙手依然緊握住刺住馬項的武士刀,順勢在落地一刻拉下斬斷!將整顆馬頭血淋淋地切割下來。
 
馬停止了叫嚷,身子亦摔到地上,雖然已經身首異處,但馬軀仍然抖震不停,證明身體神經仍活躍著。
 
「馬刺身,仲新鮮,快啲食。」沈子帝將武士刀收回。
 
那群盜賊你眼望我眼,待沈子帝視線從馬軀移開,他們才慢慢走到那隻死去的馬兒前,各自拿出自己的匕首,往馬屍割肉大吃。
 
大家都餓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