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隻雙膝跪在地上,雙手保持禱告姿勢並喃喃自語的病者。

「又係病勞?」劍坤沒急於將他斬殺。

「唔似……」我慢慢走近那名病者。

「咿叮……咿叮……」禱告的病者不斷發出同一音節。

「天腦……?」我腦裡自動翻譯成這兩個字。





在經歷完與病者交纏的日子,我多少理解到病語的單音字意和組合起來的意思。

「天腦?咩嚟。」劍坤不明我突然說出的詞意。

「無嘢。」

他的房間裡有十字架和聖經等物,可以看出其生前,是個虔誠的人。

劍坤用劍尖輕輕在該名病者嘴角,劃出一條延伸至耳朵的傷口。血液緩和地滲出,可是病者仍未歇止他那細細默唸的病語,也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欲。





「又一隻我未見過嘅品種。」我用力揮出一刀,將其頭顱砍落。

探索完工廈不明的雜音,我和劍坤再次回到大街上。步出大廈後,我倆都感到愣然,因為天空下起微微的雨水,似要下雨的跡象。

「終於肯落返場雨……」劍坤用那手甲,接住天上的雨水。

「可惜你感受唔到大自然嘅恩賜。」我伸手接住雨水,將水捧在掌心細喝一口。

過後,我們繼續出發往行政大樓。





劍坤作為先鋒,其盔甲每每移動步行都會發出聲響,但這有效將匿藏的病者都一一引出。更有趣的是,病者通常都攻擊他為主,而他那盔甲恰好發揮了極致的防禦作用。

十隻?二十隻?三十隻吧。

我們一路上揮斬大劍,

除了一隻偶然出沒的舞者,能夠一腳將他踢倒之外,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危險。

「呻嘎呾呾──」那隻舞者,則被我腰斬殺掉。

「一路殺到嚟宜到,你終於跌低。」我伸手把他扶起。

劍坤捉住我的手,站了起來:「呵。」

「你見唔見到?」劍坤指一指前方的幾橦樓宇,說:「好多人液球,掛住咗喺呢啲大樓上面。」





「代表底下好多病者?」如果人液球的作用,是吸引病者的話。

「係。」

「前面就係疫區嘅中心地帶,入到去就唔再係我哋控制到嘅場面。」

「太多病者?」

「係,數量應該多到會將我壓垮,企都企唔到喺身。」

「咁暫時後退先。」可我一轉身,就聽見人類的呼喊聲。

「救…救我…」一名女子站在街邊的小巷前。





「唔!?」劍坤握緊大劍:「佢無紅點。」

「我去睇睇。」我主動與她交涉。

「仲有好多……困喺到,嘅人。」她說話一頓一頓的,是太過驚慌?

「佢哋喺邊?」

「嗰橦聯合出版大廈……」

「得。」

「咩情況。」此時,劍坤都走過來了。

「佢話嗰橦大廈有好多人困住咗。」我說。





「你哋宜段日子一直夠糧食?」劍坤反問。

「我哋一直,有偷偷喺,出面其他糧食倉庫拎……食物。」

在我稍為探索過天后這疫區後,才知道大部份地方都被改建成室內的種植場,每橦大樓都有不同農作物出產,有是南瓜、有的是青椒、有的是馬鈴薯、有的是蕃茄、有的是生菜。

「淨低嘅人喺咩地方,帶路,」我對該名倖存的女子,說。

「唔…」她轉身,帶我們到附近的行政大樓裡。

這橦大樓倒是沒有谷物的氣味,只有湧現源源不絕的屍臭。

「你哋有冇試過搵人求救?」劍坤又問。





「有,無人應。」女人答。

「你幾日無沖涼?」我問那女人。

「好耐…好耐…」她呆滯地回答。

她身上有陣就算太久沒洗澡,都不會存在的嘔心氣味。

很快地,那名倖存的女子將我們帶到所在地下樓層,下面是個十分空曠停車庫,有一條斜路上回到地面。

這停車庫不是放車,是放著一車車小麥的地方,並且有個警示牌寫著「行政大樓儲備糧倉」八字。

我讓這位女子跟劍坤先入去,自己則在跟在最後。

「入嚟行政大樓嘅儲備糧倉匿埋,幾聰明,又有安全措施,又有穩定糧食。」劍坤眉目一鎖,一語道破:「……但宜到咁多糧食,點解你啱啱仲要話出去搵食物?」

「啲人?啲人喺邊。」行到糧倉一半,我都未見半個人影。

就在我問完之後,儲蓄糧倉的停車庫大閘突然「嗶」出一聲,閘門就開始緩緩下降。

那些泊在一旁,堆滿住小麥的礦車忽然沙沙作響,溢滿在車上的一顆顆小麥,像被什麼擠出車外灑落到地上。

繼而,一個個接近赤裸的身影,從每一輛小麥礦車中冒出。

「病爪……」我環顧四周,少說也有八隻以上。

「哈…哈…哈…哈…哈…」帶我們入來的女人,生硬地回首望過來:「嘿……嘿……嘿……」

我和劍坤不用互提對方,都馬上向大閘奔跑。

八隻病爪,再加上接觸不到紫外線的密封的空間。

被困住的話,基本上可等同宣告死亡。

就算我多厲害,也無法利用凡人軀體抵受八隻病爪圍攻。

但那個女人為何要這樣做?

唯一可以解釋的答案,相信是……

「嗰個女人係詭人!」我對劍坤說。

「太大意!我都係第一次遇到詭人。」劍坤開始追不上我的速度,其盔甲作響聲越來越遠:「……無諗過第一次就喺到遇見。」

「嘎嘶嘶嘶──」八隻病爪,不約而同地從麥車落地。

此時,大閘經已降到一半,病爪亦伸出了尖爪,那凶狠的目光盯上了我們。

隨後,劍坤腳步卻停了下來。

「劍坤!?」我望向他。

「嗄……。」劍坤從腿甲一邊,拿出最後一瓶人球液:「我已經走唔到。」

「……」

「你走,幫你引開佢哋。」劍坤從容的把人球液,從頭頂澆落到自己整副盔甲上。

原本有數隻盯上我做目標的病爪,在嗅到高濃度人球液的氣味時,霎時把目標轉為劍坤,來勢洶洶的狂奔向他。

在大閘落到三份之一時,我滾身連同大劍一起逃脫出去,只能隔著一閘望見劍坤用大劍作最後的抵抗。

他兩揮動大劍猛砍,將第一、二隻靠近的病爪先砍得重傷,可惜的是不出十秒,那兩名病者又再原地復活,再一次撲向劍坤。

其後第三隻病爪,從後一下跳撲把劍坤捉住,隨之而來便是第四、五、六、七、八隻,他們全部都將劍坤包圍住,爪子不斷向全身盔甲抓擊!

「啊嗄!」劍坤最終不堪重量,而被壓到地上。

至於,那名詭人則一直從旁看戲,詭異的笑容沒從其臉上退卻。

我捉住鐵閘那細小的洞孔,在鳥嘴面具底下盯緊那隻詭人。

「每多一件屍體。」詭人正輕撫那些殘暴的病爪:「你哋進化成為病獸嘅基會就會大大增加,我嘅乖孩子。」

「恭喜你及時拋低同伴走甩,人類。」那隻詭人見我未走,就不緩不急的行來祝賀。

「呯呯!!」我揮落大劍,砍向大閘。

詭人被我忽然的舉動驚嚇到摔坐地上,而閘門則被砍成呈凹陷形態。

「你就係詭人?」我說。

「你哋人類,會咁稱呼我。」詭人說。

「你披住人類嘅外皮。」

「人類……應該……要死。」詭人回去觀賞自己的「孩子」。

眼見劍坤被困,外面又橫風橫風,短時間內不會有陽光,我只得暫時返回到我們的據點處。

「咔──」我推開據點倉庫的大門。

原本還在閒談的他們,見我一人回來便問:「劍坤呢?」

「俾八隻病爪困住咗。」我簡單交代。

「八、八隻?」王達尼以為自己聽錯。

「有隻詭人……引我哋到一個地方,然後嗰到有八隻病爪。」我續說。

「係詭人……」瑪昆似是苦惱地,按住額頭:「佢哋等於病者版嘅病獵。」

「呢個形容係咩意思……」王達尼像是第一次聽這隻病者事情。

「佢哋會用各種方法令人類身陷險境,過去呢三個倖存區淪陷,都係詭人做主導。」瑪昆提出另一個重點:「不過,如果我哋捕捉到呢區嘅詭人,基本上就解決最大嘅威脅,每個疫區都有詭人做主導去構成。」

「你嘅意思係,吊喺唔同地方嘅人液球,都係佢哋發號司令?」

「嚴格嚟講係,佢哋會將一個地方,慢慢轉化成一個疫區。」瑪昆望向大門那邊,繼續說:「不過我啱啱無聊出咗去行陣,見到呢區疫化問題唔嚴重,無遍地屍體、衛生都唔算十分惡劣,我諗呢區嘅詭人有另一個打算。」

「佢培養緊病獸。」我說出見到的畫面。

「咁出事,佢培養咁多隻病獸,一定係想借病獸強行衝破前前後後嘅倖存區圍牆。」

「最緊要係救劍坤先。」

「放心,佢喺協會有個稱號……」瑪昆說。

「不死劍坤!」專注調配藥劑的西門東東,突然開口說話。

「有個咁嘅稱號真係慘,你哋真係當哂佢唔會死咁。」王達尼眼睛瞇成一線。

「佢不死嘅原因,係因為佢套甲真係好硬,劍坤試過喺區外俾病獸踢飛過一腳都死唔去,區區仲未演化嘅病爪,唔會做到啲咩住。」瑪昆一邊嘗試拉動弓弦,一邊說:「宜家檢查好裝備,之後去救佢。」

「西門東東,你有冇帶到炸藥?」我問。

「當然有!」像多啦A夢的他,又從背包取出一束炸藥。

「好,一陣間會用到。」

「喂……等陣先!」王達尼在大家忙上來時,想先搞清楚一個難題:「對面有八隻病爪,要點搞?我印象中病爪唔係咁易對付……」

「只可以引走佢哋。」瑪昆停止拉弦動作,望向王達尼:「但只要殺咗詭人,我哋喺宜區嘅任務就完成,之後交俾協會清理。」

「詭人就等於疫區嘅將軍,殺咗佢之後,淨低嘅都係無智慧嘅病者,唔需要太多顧慮。」我相信,這是瑪昆的意思。

「啱。」瑪昆點頭。

「西門東東,你身上有冇高濃度人球液?」

「有啊,差唔多俾哂劍坤用。」西門東東微微一笑,從口袋拿出一瓶:「不過我自己留低咗一瓶,自己走佬用嘅。」

「一陣就用呢瓶,去引開病爪。」我把它從手上奪過,仔細凝望瓶內那汁液:「氣味會揮發幾耐?」

「我諗三十秒左右!」

「夠哂,呢瓶嘢我就收咗佢。」

「無問題!」西門東東打出ok手勢。

「咁到時隻詭人就交俾我處理。」瑪昆自告奮勇。

「吓,咁我同阿東東……」王達尼雙手插住衣袋。

「拖阿劍坤走,你兩個一人一邊扶住佢。」這是唯一可以派給他做的事情了。

「好!幾時出發?」王達尼望望手錶。

「就宜家,我怕劍坤頂唔順。」瑪昆主動推開大門。

草草制定好計劃後,我們四人騎著單車到天后行政大樓外。到達的時候,仍然可以聽到金屬的敲響聲,病爪們從未停止過攻擊。

「你哋匿埋喺一邊先,一陣見到病爪追我追到出去,你哋就趁機入去救走劍坤。」我跟他們說好後,就拿住火藥到停車庫鐵閘前點火。

我走遠一點,等待導火線的引爆……

「呯────!」

西門東東帶來的火藥,將鐵閘炸出一個小缺口,投入在劍坤身上的病爪,皆紛紛轉了頭、轉了身望向我。

接著,我在自己身上澆下高濃度人液球汁液,旋即成為病爪們的目標。

「嘿嘎唉呾呾!」八隻病爪不分先後地,向我衝過來。

我馬上返回大街,騎到單車上將八隻病爪先引出去。

「之後交俾你哋!」我向瑪昆他們一行人喊。

「囁吼嗤嗤嗤!!!」八隻病爪追出大街後,便開始踏車引走他們。

在荒蕪的街頭下被八隻殘暴生物追殺,也算得上一種壓力,加上他們接接續續的狂笑聲,似人非人的外表,令人有種不協調的強烈感覺。

把病爪引開到一定的距離後,我把單車打側急剎,然後以大劍舉向他們……

當然,他們不會因為我這麼有氣勢的舉動而停下來,我也只是計算斬殺他們的先後次序……

「嘎嗥嗥吼!」

我再次踩踏單車,但這次是迎向病爪他們,每靠近到來的病爪,我都往其頭顱一砍!他們面對高速物體迎面而來時作出的反應,完全符合我腦中的猜算。

每隻病爪在我強襲之下都眼前一黑,頭顱和視線都猶如墜入深谷般下墜落到地面,只餘下麻動的身體及無盡憤怒的驚叫。

即管如此,最後那一隻病爪還是超出我估算之內,選擇直接撞上我的單車,令我連人帶劍的摔滾了幾圈。

「呼…」我站起來,望向她。

「嗥吟咿!!!」她對我大吼,往我奔來。

「畜……生!」我揮下一記回旋斬。

二十分鐘後。

王達尼和西門東東扶著劍坤,而瑪昆則帶住詭人的屍體到來我這邊。望見一地病爪的頭顱,還有他們殘缺不全的肢體,他們幾人都愕然下來。

我則靠在一輛街邊小貨車前,默默坐下來休息。

「你……」當中,瑪昆最為驚訝:「一個人?」

「……嗯。」過了會,我才答。

「唔係啊話!無可能嫁喎。」西門東東揉揉眼睛。

瑪昆驚訝得雙肩一鬆,膊上揹住的詭人屍體都跌下來:「我無見過人可以咁做到……」

「因為……」王達尼都有驚愣,但很快就換成一抹淺笑:「佢就係黑色賢者啊。」

「詭人,佢死咗?」我望向那跌落地上的屍體。

「係……」瑪昆回答。

「……M。」聲顯得虛弱的劍坤,只是問了句:「你剛才……喺我面前……隱藏咗實力吧……係我拖累咗你,如果唔係我喺你身邊,嗰啲病爪應該都係你應付得到……?」

「點解你會有宜種錯覺。」我站起身,步向他。

「因為……」

「多得你拖延佢哋,我先出到去執返條命。」我拍他的肩膊,說:「多謝你。」

「咁我哋,係咪算係任務完成?」西門東東小聲,問。

「係……只要無詭人喺疫區做主導。」瑪昆俯視腳邊,被一箭穿心的詭人:「就唔洗驚呢到嘅病者會做出咩花樣。」

因為病者和人類是相比的關係,只要不再有人進入疫區送死,基本上該區病者的基數,是不會突然增長,所以之後的手尾交給病獵協會處理就好。

在接受倖存區檢查時,劍坤沒有任何傷勢,只是被多隻病爪長時間壓住身體,造成呼吸不暢順和頭昏腦脹,休息一、兩天就可以。

「我從來未試過喺疫區咁輕鬆。」我們從倖存區醫院出來時,西門東東如此說。

「咁係因為有佢,先可以咁。」王達尼搭住我肩膊,向西門東東說:「唔好以為真係好易。」

「得喇達尼B。」西門東東什麼時候給他起了這麼一個花名?

「M,你話你喺邊到嚟話?」瑪昆想認真審視一下我。

「大本營,遙遠嘅北方。」我答。

「如果可以嘅,我有個驚人嘅想法……」

「嗯?」

「連接。」

「你想,你想連接兩個倖存區?」

「係!」瑪昆有些許激動,微微握緊住拳頭:「如果、如果……你嗰到有更多好似你宜種實力嘅人存在……咁光復成個港島區,就唔再係幻夢……」

「似乎我嘅理念,已經影響到你。」我淺淺一笑。

「咁係因為我哋人類實力有限,以前我唔敢諗太多,應該係話成個夕鯨國乃至到病獵協會嘅成員,都唔敢諗到咁長遠……始終夢想太過遙遠,只會俾人話係癡人說夢吧。」

「我哋可以研究下,點樣繼續發宜場夢,瑪昆。」我轉身,徐徐離開。

「係!」瑪昆眼神裡充滿希望的光,並在我離去後似乎回想到一些事情:「黑……黑色賢者?北方、將軍澳、唔通佢青茶講嘅……」

「達尼先生……」瑪昆想找王達尼問清楚的時候,沒為意他也跟著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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