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70
「你覺得我會唔會問佢借到?」我問。
「佢係一個嗜好大劍嘅人,而你係個對大劍即用即棄嘅人……」身為弟子的劍坤,略為評估了一下:「我諗你哋係會有啲火花。」
劍坤又道:「大劍師傅通常就喺四至六樓,你可以去睇睇。」
「好,三日後嘅中午,炮崗嶺地鐵站會合,今日解散。」我宣佈。
「呢個簡直係我參加過最短、最唔可信嘅會議……」西門東東傻愕愕地出去。
「劍坤,點解你會加入呢次行動?」在他出去之前,我多口問句。
既然西門東東是為了再能喝到麥茶,那氣勢凌人的劍坤都肯定有原因吧。
劍坤把門開到一半,稍為回首:「我想睇下可以單獨對付病獸同白羅剎嘅你,實力到底有幾勁。」他也說得很直白。
短暫的會議結束後,我帶住王達尼逛了一遍病獵協會,順便加深自己的認識。
在四至六樓中,可謂最吸睛的一層,因為那裡是病獵的訓練室,三層統一教導學徒如何在惡劣環境下生存、基本的科學知識、訓練自身體能、對付病者的技巧。
男兒的吶喊聲,從未在這層停止過。
在六樓寬闊的空間裡,是提供病獵和學徒任意訓練的地方,大家會以木製武器模擬戰鬥。
我從遠處一望,能加入協會成為學徒的都是具備強健身體質素之人,應該不會有混水摸魚的存在。
之後能否通過病獵考核,就看他們的天份。
「咦,嗰條友係咪你要搵嘅大劍師傅?」王達尼留意到六樓某塊小空地,有個外表粗獷的男人正揹著大劍行走。
他抱著雙手,在訓練中的學徒之間遊走,並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審視的目光,一看就知非等閒之輩。
「成層得佢一個用大劍,應該就係佢,過去吧。」我這就出發,去會一會這位師傅。
「你自己去啦~我搵下嘢玩先。」王達尼走入一間供人實習鑽木取火的練習房間。
「大劍師傅……求下你啊!」
利申,這一句不是我說的。
是我行到大劍師傅附近後,有個學徒正卑躬屈膝向他哀求什麼。我見他們正在說話,就先在一旁待著,不打擾他們了,但他們之間的對話不免溜入我耳朵。
「唔得……唔得……你完全唔合格,你唔係一個可以拎大劍嘅人!」大劍師傅嚴正地告訴他。
那名學徒咬牙切齒,暗暗握緊拳頭:「你話我力量唔夠支撐大劍嘅重量!我就去用半年去精練手臂,點解仲唔肯教我用!?」
「因為,你無嗰份用大劍性格!」大劍師傅指出。
「性格,咩性格!?」
「大劍並唔係膽小鬼可以揮舞嘅武器,係只有無畏嘅強者先可以用,知唔知點解?」大劍師傅問。
「我既然加入得想成為病獵一份子,就唔會畏懼任何嘢!」學徒激動地說。
「錯,答案唔係你諗咁簡單,唔係講下自己內心有幾強壯就啱。」
「因為大劍係唯一用攻擊取代防禦嘅武器。」對大劍略有感悟的我也想發表一下,便多口答了他:「一旦有怯懦、猶豫,就可以同世界講一聲再見。」
失去任何格擋防禦的能力,去換取恐怖的攻擊力,某程度上要不畏死亡的人才做得到。當初在炮崗嶺邊境我之所以能砍破病獸的堅硬皮層,都有乃大劍的力量。
要是像以前用什麼傘子、小刀,應該花十年也弄不破病獸的甲殼。
「答得好,係邊位答嘅?」大劍師傅轉頭,我被他深遠的眼神矚視著:「你係……協會新加入嗰位顧問?」
「嗯,正是。」我答。
「果然有啲見識同閱歷……」大劍師傅點點頭,續向學徒說:「所以你明未?由你一開始只要有一絲懦弱嘅表現俾我睇,你就唔會擁有使用大劍嘅資格,身體質素都只係其次,最重要係個格!你要有配得起大劍嘅力量之餘,仲要有配得起佢嘅氣勢!!!」
說著說著,變成了單方面大喝。
「知…知道。」學徒無言以對,低下了頭。
心有不甘的學徒離去後,大劍師傅才正式面向:「在下,陳一劍。」
「M。」我跟他握手。
「我已經喺下面資訊板見到你嘅加入,協會需要多啲你宜種人,可以單獨對付病獸同白羅剎嘅強者。」陳一劍表示歡迎。
「我見過你徒弟劍坤。」總不能開口就問借劍,先跟他混熟一下。
「喔,劍坤?佢最近點啊?佢係我暫時最後嘅一個徒弟。」
「佢準備加入一場我計劃嘅行動,三日後就開始。」
「行動?哈哈行事果然夠爽快,入會唔夠兩日就即刻做嘢,係咩行動?方便透露?」陳一劍有興趣知道。
「奪回天后計劃。」
「奪回天后……我印象中,都有唔少病獵小隊商討緊,點樣攻入去。」連陳一劍都感到驚愕,問:「你咁快就決定要入去?」
「每遲一日,倖存區就會餓死唔少人。」我說。
「哈哈哈,你未免太睇小末日下生存到嘅夕鯨國居民喇,我哋食草都可以生存一年啊。」陳一劍開完玩笑,就繼續說:「係,短時間內市場糧食可能會明顯短缺,但係夕鯨國居民都唔係單單靠市場搵食,呢個地方仲有炮崗嶺遠近馳名烤鼠肉、鯨寨嘅五色雜蟲大餐、近海嘅裙帶菜、近南面山野綠林嘅樹皮同小果實,全部都係喺末世因為過量繁殖,而俾人當做糧食嘅嘢,如果單單依靠正規食糧,我哋死咗十世喇哈哈哈哈!」
「咁又係,你哋港島可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群人地理位置優越,不像將軍澳區什麼都貧乏。
「你係邊到嚟?」陳一劍好奇一問。
「過海嗰邊。」
「喔?原來嗰到都仲有人類生存緊。」
「不過嗰邊最發達嘅城市,都唔及你哋一個行政區。」我說的是艾寶琳。
「唔好似鯨寨咁就得喇,亂過黑社會。」
我開始將話題轉移:「你把大劍幾靚。」其實我不知道他大劍的品質如何,但像他這種大病獵會揹出街的,應該不是劣質品。
「喔?你都幾有慧光,俾你清楚咁望下。」陳一劍將大劍插到地上,地板隨即裂出一個小裂隙。
「唔……唔錯唔錯。」我點點頭,裝作很懂得賞識。
「敲下佢。」陳一劍蹲下來,用指骨敲敲劍身:「聽唔聽到……」
「噹」
「噹」
「聽下啲聲,幾咁清脆。」陳一劍不知不覺間,自我陶醉起來:「再仔細啲聽聽!……入面有回響嫁。」
「……」
「再摸下佢、輕撫下佢,摸下佢質地,感受佢劍氣。」陳一劍捉住我的手,強迫我撫摸他的大劍:「M老弟……你有冇越嚟越興奮啊!!?」
「咁靚嘅嘢,我都係唔摸太多,損毀咗佢品質就唔好。」我將手收回。
糟糕,他把大劍當正自己老婆一樣,還能怎樣向他借劍……
唯有……
婉轉地問一下。
「一劍師傅,你知唔知邊到有賣大劍?」
「喔?你對付病獸嗰陣,唔係有把同自己出生入死,應該視對方為終生戰友嘅大劍咩?」陳一劍居然可以在大劍和我的關係上,加上這麼形容詞去描述。
「我嗰把同我出生入死,視對方為終生戰友嘅大劍,好不幸喺嗰次戰鬥之後損毀咗。」我假裝黯然,把故事編下去:「我用咗重金將佢埋葬喺一片無病者嘅土地上以示紀念,希望佢可以唔洗再同病者戰鬥,獲得真正嘅解脫。」
「噫、嗚……」陳一劍表情有些悲傷的波伏,眼角隱約變得水潤。
「所以,我宜家需要新嘅同伴,我需要一把可以再次同我出生入死嘅大劍!」說著說著,連我自己都太入戲激動起來。
如果他知道我棄劍如吃菜,他會立即斬死我嗎?
「好……」陳一劍拍住我的膊頭,喉嚨感動得有點咽喉:「我陳某生平,最尊敬你呢種視大劍如命嘅人!」
「知道病獵協會入面有志同道合,真係好。」我亦拍住他的膊頭。
「炮崗嶺富威閣入面,有專門鑄造大劍嘅師傅,你就同佢講係陳一劍介紹,佢應該有啲存貨可以俾你。」陳一劍將方法告訴出,更額外提點一句:「不過你最好都係盡快搵一把可以認定終生嘅大劍,否則發揮嘅威力始終有效,大劍用熟咗就等同自己一雙手咁,可以自如操作。」
「唔該你。」我得知要如何找劍後,便回復那一貫平淡的語氣:「再見。」
「啊,M老弟!你會唔會,或者應該係話你想唔想……」陳一劍把自己的大劍從地上拔出,然後右手單舉大劍指向了我,左手則握拳搭在右邊膊頭:「試下同我對戰一次。」
陳一劍這個姿勢,令我腦海再次閃現一些畫面。
白鯨他,也曾經在某個地方,做過一樣的姿態。
用右手把大劍單舉指向對方,然後空出來的左手則握拳搭放到右邊膊頭上。
但到底……
為什麼眼前的陳一劍,會做出跟白鯨一樣的姿勢?
我不知道眼前的姿勢有什麼意義,但在我心裡卻油然而生出一種尊敬感。
令我,不得不接受這一場邀戰。
「我接受。」
我回答。
緊接,我們兩個似有共識地前往某個比較寬闊的地方進行格鬥。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接受,按正常情況來說,我不是這種愛自找麻煩的人,但那一刻我腦袋真的無法控制自己,吐出了那一句我接受。
「兩位老師,呢到係你哋要嘅大木劍……」一位學徒把木製的大劍各交我們一把,就快快離去。
因為我們的對決,引起了全層正在訓練的學徒注意,連一些位階是「大病獵」和「資深病獵」的成員,都特意走來這層觀賞。
我們各站左右一端,手持起大木劍指向了對方,做出跟剛才一樣的姿勢。
「有戲睇啦!」、「快啲上六樓!有得睇大劍師傅出手。」、「各位唔好迫、唔好迫。」、「讓開少少,後面睇唔到啊。」、「嗰個打贏白羅剎叫黑色賢者嘅都好似喺到啊!!」
還未開始,觀眾經已聚了一伙在旁邊。
我把木製大劍拿上手後,隨意揮動幾下。
「呼呼──」都有一定重量。
「準備好未,M。」陳一劍再次做出相同的姿勢。
「準備好。」我亦下意識地,做出那姿勢。
戰鬥開始!
我搶先出手快步疾走到陳一劍的面前,便往其天靈蓋位置一劈!
「呯格」
陳一劍將大劍橫舉格開,再往我腰側方向砍去,我立馬使用滾避方式,避開這重力的一擊。
要是被砍中的話,肯定馬上出現瘀傷。
「喝!」陳一劍沒打算讓我鬆口氣,緊接舉高了大劍像劈肉一樣,不斷往地上狂砍。
我則要不斷滾身回避,沒空檔可以拉開距離,於是我決定轉守為攻,被動化為主動,提起大劍刺向陳一劍的胸肺位置!
被這樣一戳,陳一劍氣息變得混亂,退後了數步。
在場人士都看得目不轉睛,生怕會錯過一秒的畫面。
突然,陳一劍眼神稍變,眼裡之間多了份凶狠!繼而像有無限體力一樣,右臂像條鞭子不斷揮舞著大劍,令我完全沒還手的空間,更逐漸逼入到死角……
白鯨劍法……
滔水。
把手裡的大劍,看作被滔水依附流動。
就像川流不息,涓涓不壅,不斷地往前方流向。
霎時間,我們都以不斷的攻擊為主旨,兩把大木劍無止境地交纏又離合,連握住劍柄的虎口都隱約受震,想要脫手而出。
「呯格格──!」在某個瞬間,我們兩方都因為太過用力,產生了較大的僵直狀態。
我們都看準這麼一剎那,各自往對方的身上橫砍過去!
「呯格──」陳一劍的力度大得把直接砍在我手臂上的大木劍,弄得粉碎破裂。
至於我,則紮實地往陳一劍手臂砍上一記,紫黑色的瘀血即時現形,但我的手亦受不住力度,大木劍脫手而出跌下來。
我們雙方,皆兩手空空了。
「嗄……嗄……精彩。」陳一劍說了句。
「嗄……」我摸一摸自己手臂,是又熱又酸的肌痛感。
「今次就當打和。」陳一劍向我握手。
「嗯…」我同意。
隨著戰鬥結束,觀戰的人亦回到自己位置上忙。
此時,陳一劍才說:「M。」
「嗯?」
他拋了枝跌打藥酒給我:「其實頭先你第二劍已經贏咗我吧?不過,都多謝你俾我繼續領教。」
我抿笑。
他說的第二劍,是我提劍刺向他胸肺時那一招。
「如果剛才手上個把唔係木製大劍,係真正用鋼製嘅……」陳一劍仰天大笑,說:「哈哈哈,我應該已經俾你插穿肺死咗。」
「我想問下,你開局嗰陣做嘅姿勢到底係……」我有一件事想知道。
「你話呢個?」陳一劍再次單手把大劍指向了我,空餘的手則搭住右膊:「呢個叫「劍禮」,係大劍使用者以示尊敬、禮儀、勇於挑戰嘅證明動作,呢個禮儀已經流傳咗好耐,每個手持大劍嘅人,都會識。」
難怪,會在白鯨的記憶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