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正當眾人觀摩著DR.D奧妙的堅固軀體時,甲板之下傳來一聲炸響,撈船亦隨之搖搖晃晃,難以站穩。

「咩、咩事啊!?」梁文俊驚問。

「下面好似有爆炸聲……」梁文豪把耳朵貼住甲板,仔細聆聽:「啲引擎摩打聲好似停咗咁……」

「唔係呱咁大鑊?」王達尼苦惱掩額。

「落去睇睇先。」我建議。





如是者,我和王達尼通往甲板下船底,且看是發生了什麼回事。

結果,如我想像之中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正在運作的引擎正冒出黑煙,部份機件給火焰焚燒著,一陣焦味於船底久久不散。

「著埋火?哇!點搞啊大佬,救火呀!救火呀!!」王達尼立即上去,打撈幾桶水撲滅火焰。

「吓!?著火!!?」梁氏兄弟嚇了一跳,馬上幫忙盛水救火。

我們船上五人合力澆水,好不容易才幫引擎滅火,卻又發現引擎無法發動了。





「嗄啊…嗄啊…」梁文俊喘著氣,不忘把事情扯到DR.D身上:「一打撈個金像上嚟就無啦啦起火……佢會唔會係咩神明嚟嫁……老闆啊,不如扔返佢落海喇?」

「更加重要嘅係,宜家隻船郁唔到。」梁文豪神情不安。

「更更重要嘅係,你睇下嗰天。」薛墊仁坐在船底梯級上,指一指上方的天空。

今早的藍天,不過曇花一現。

病港經常出現的烏雲、陰風、雷雨,開始悄悄湧現。





微微的雨水毫無預警地落下,甲板很快變成光滑一片的倒影,浪濤亦開始拍打船身,搖搖晃晃之感一直持續。

「船又郁唔到,我哋又無救生小艇用,點搞?真係游水返去啊?」王達尼單手插腰,觀視海上這波濤起伏。

「睇嚟得宜個辦法。」我說。

「吓,認真呢?」王達尼怔然。

「嘿,如果你兩個認為可以捱到天晴,就只能說太天真。」一早握好木弓的薛墊仁,似乎做好了打算:「病鯨好快就會出沒~點解我會跟你呢兩條友嚟送死,唉。」

雖然正處身於壞情況,但薛墊仁沒梁氏兄那般驚慌,反而像我和王達尼那般平靜。

「你係邊個?」於是,我出自疑惑地問。

「吓?」薛墊仁瞧向我。





我再走近一點,問他:「你係咩人。」

無論行為和反應,薛墊仁都不像個凡夫俗子。

特別是出船之前,他亮出的那把小短刀……

鋒利而精良。

「你把短刀嘅質素,唔係一般人買得起吧。」我說出他的破綻。

「喔~咁你幾時開始懷疑我?嘿嘿嘿。」薛墊仁禁不住獰笑。

「唔係話!!隻船假嘅,連船員都假嘅!!?」王達尼受到二重打擊。





「從一開始吧。」

「咁我就實不相瞞,返正大家可能死喺到~嘿。」薛墊仁取出一張執照。

「病獵協會成員,薛墊仁,大病獵……?」王達尼傾前細讀,卡片上的資料。

我稍稍抬高目光:「大病獵?咁得閒調查我。」沒想到眼前面目陰深的傢伙,就是全國十二菁英之一。

「嘿,我不過係受人委託~只係無諗過會死喺到咁白癡啊。」薛墊仁說。

「受邊個委託?」我進一步問。

「我當然唔會講出委託人係邊個~」薛墊仁望望遠處正在靠近的病鯨,轉念一想:「不過既然都就快死,講出嚟都無所謂~要我調查你嘅人,係我哋尊敬嘅會長大人。真係好,你有幸見證到夕鯨國僅有嘅其中兩個大病獵死亡~我推測呢,應該唔會好似馮覓死得咁慘嘅,最多溺水窒息而死啫。」

「調查我?都正常。」我一進倖存區動作就這麼大,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先起我的底細。





「嗚哞────」病鯨的獨特叫聲正逐漸接近。

「死之前就當做下善意,同啲賤鯨搏鬥下啦嘿嘿。」說罷,薛墊仁做出拉弓姿勢,面向海面。

他拉弓的動作,極之標準有力,眼睛如鷹一般銳利,我看這箭他有心的話,要射中病鯨並沒難道。

但這箭,沒必要射出去。

「噠」我伸手將薛墊仁正準備拉射的木箭徒手折斷。

「噫!」薛墊仁像反應過敏一樣,立即向我起飛腿。

我舉起右手,擋在自己右頰前。





「呯」擋住了。

而薛墊仁,沒把腳縮回去:「你做緊咩。」他一改語氣,嚴肅冰冷地反問。

「呢一箭唔需要射出去。」我說。

「箭手已經拉動嘅弦,無人可以中斷。」

「隆隆──」雷暴隱約地閃動,猶如天神喉嚨深處發出的咆哮。

「病鯨唔會攻擊我哋。」我續說。

「呢個我死之前,聽過最好笑嘅笑話。」

我鬆開格擋的手,逕自行到船頭,俯視正在靠近的病鯨,不知不覺低頭沉思著。

「……M?」王達尼不明所以。

在這片蒼蒼大海,我的記憶又再與白鯨重疊。

他生前作為海洋研究學家的記憶,深深浮現到腦海內。

長期於海底進行研究的他,經常會遇到比自己大出不少倍鯨魚,雖然兩者在深海隔著一個小小的抗水壓獨立研究倉,但時常紀錄鯨魚赫茲的白鯨,不知何時逐漸了解到鯨魚的聲音。

可能鯨魚的聲音本質上聽來,就十分幽怨孤獨,所以長年累月在海洋下一人研究的白鯨,就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所謂的「鯨語」。

鯨語,更像好比人類世界的「歌」一樣,亦有人稱為「鯨歌」或「鯨詠」。因為在海底之下,嗅覺和視覺都無用武之地,因此鯨魚十分依賴聲音去交流。

作為病港前的海洋生物研究學家,白鯨的研究項目便是「鯨魚的語言」。對很多人而言,鯨魚只是單純發出一聲的「哞」幾乎是毫無意義,但他相信從鯨魚從20至10000的赫茲之中,每個頻率都有牠想表達的意義。

於是乎這份理念、這份記憶、這份知識,一如他對付病者的智慧一樣,傳遞給我了。

如今,我鯨語也隱約在我海腦浮現。

那刻,我恍然察覺到之前對於病鯨的安心是出自何處,自己又為何能在水中暢游深潛那麼久。

白鯨的精神記憶,毫無疑問已經深深植入腦內。

「喂M、M!?」王達尼的呼喊,將我喊醒。

「嗯?」我轉首。

「你啱啱做咩係咁發出啲怪音……」王達尼愣然一問。

「怪音?」

「係啊,你啱啱行到船頭之前就一直低頭沉思,然後喉嚨就無啦啦吟出一啲好怪嘅聲音出嚟……」

「奇怪…點解啲病鯨,無襲擊我哋?」薛墊仁捉住欄杆,觀望船邊。

「係……啲病鯨仲好似幫我哋推緊嫁船咁。」王達尼也愕然起來。

「嫁船郁得返啦各位!?」梁氏兄弟感覺到船身在動,都跑了上來。

「唔係郁得返……」王達尼一邊橫視船下,一邊掩住驚訝的嘴巴:「係啲病鯨幫我哋推緊船!」

位於維港海中心的我們,正被為數十多隻病鯨輪流拍打船頭浪湧,讓浪潮推使船隻郁動回航。

「你……」薛墊仁瞪住我,一副啞口無言。

似乎,我剛才在無形之中,跟病鯨進行溝通了。

不過,這能力未免太過詭異……

要是薛墊仁相信是我指示病鯨這樣做的話,我跟病者的關係肯定又拉上了。

「神蹟啊!!」梁文俊仰天高喊。

「轟隆──!」又一條雷電閃過。

「沙啦沙啦沙啦──」雨水變得密集。

薛墊仁那孤疑的眼神,沒有從我身上移開過。

我只好找點籍口行開,轉移一下焦點:「引擎無啦啦著火都可疑,去睇下咩事。」

「我跟埋你。」王達尼跟在後面。

「M啱啱係你控制緊啲病鯨?」見四下無人,王達尼不諱地問。

「嗯,我諗係。」我答。

「雖然我成講宜句,但今次我真係要講多次……」王達尼凝視住我的臉孔,說:「你係點做到?」

我站到已停止運作的引擎前:「我都唔知,好自然咁做出。」

「唉,都係,世上太多嘢都無辦法解釋,但都係千真萬確。」王達尼把目光放到摩打上。

「唔似故障引發嘅火苗。」我摸一摸金屬造的引擎,破口位是向內凹陷。

「係……正常機件故障,唔會有咁明顯嘅爆炸痕跡,衝力係由外向內,應該有人搞過個引擎嚟。」王達尼托住鄂,苦苦思考:「會係邊個,係咪就係嗰個大病獵……」

「佢無炸船嘅原因,亦都無落過甲板。」我替他辯護。

「咁又係,咁梁梁呢?」

「雙梁?佢兩個無咁嘅機心。」

「都係,佢兩個睇落唔似,咁仲有邊個上過船可以做手腳?」

「有……俾船我嘅人,李氏財閥集團。」

「呃噫?嗰班友……佢哋點解要咁做?」

「為咗滅口?邊個知。」

時機成熟之後,自然會知道。

「差唔多返到去喇!!」梁文豪大叫。

我和王達尼一同回到甲板上高,我們的確差不多回到夕鯨國碼頭了。

「老闆,呢舊嘢賣到幾錢呢?」梁文俊搭住DR.D肩膀。

「賣到都唔關你哋事啦,你哋人工一做就傾好咗~」王達尼說。

「唉!早知你哋係嚟打撈寶物,我就同你哋傾高啲價先喇。」梁文豪大力拍腿。

「以後仲有機會跟我哋搵食啊。」王達尼搭住兩兄弟膊頭。

「病獵。」我行到薛墊仁面前,說:「已經平安返到屋企。」

「哼,我見到~仲要係一堆病鯨帶我哋返去。」薛墊仁站起來,毫不忌諱地說:「我會照樣將呢件事同協會交代,除非你喺到殺咗我~嘿嘿。」

我沉默良久,默默微笑:「你係人類嘅珍貴戰力,我唔會捨得殺你。」

「嘖,咁你可能會後悔,呢個係你唯一機會,之後我再追蹤你,你就好難發現。」

「隨便。」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