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63
面具的事,我就委託雪茄司令官去辦了。
一日未做好之前,我都暫時不會離開這宿舍。
往後的兩天,基本上我都待在房間裡休養,並從司令官手上借了一本名為《夕鯨國物語》的書閱讀,作者叫「貓吉」,我想從入面了解一下這片土地。
貓吉將夕鯨國成立至今的資料,一一都加以紀載。書上說,夕鯨國在五年前立國時,做了第一次倖存者人口統計,第一次的紀錄數字超過十萬。
此外,倖存區制度創立時,各個倖存區被政府分配成不同的供應鏈,而不進行平衡分配的原因是,港島北整片地區太廣,政府其實難以掌控,民眾易生叛心。
所以每個倖存區供應鏈都大為不同的話,某個倖存區就不能單一獨立抽離,就算民眾想獨立成國,現實條件都不許可。
皆因社會上失去某一產業供應鏈,都會帶來連鎖的打擊。
於是,夕鯨國有以下分配,每個倖存區都有不同功能:
鰂魚涌,原為勞隸營、監獄、苦工、軍營的邊境之地。
北角,原材料生產地。
炮台山,專門供應重工業、輕工業、手工業加工材料的地區。
天后,大米蔬果生產地。
銅鑼灣,消費娛樂的中心地區,金融產業的心臟地帶。
灣仔,肉類、奶品生產地。
金鐘,夕鯨國政府重地,負責處理夕鯨國大大小小政治事務。
至於中環和上環,書上沒有寫明。
「你好,遵循檢查下你身體恢復成點,同埋檢查你有冇被感染跡象。」看我入神的我,被門外的醫生打斷。
「隨便。」我說。
這醫生已經連續四日檢查我有否感染,因為根據結果顯示,他一直無法檢查得出。
「同前日、琴日一樣,無任何不適?」醫生問。
「無。」
「好,明白。」醫生粗略在文件上記錄一下,說:「……不過我檢查過咁多個曾經受傷嘅軍人,你嘅身體真嚇親我。」
「係?唔好意思。」
「呵,唔洗,我只係想講,我喺你身上完全搵唔到任何脂肪,你體脂含量只有接近1%……但肌肉質量同纖維都好強,連職業運動員同健美選手都比唔上。」
「咁你想講嘅係?」
「我想講嘅係,正常呢類人,係唔會存在,因為只有長年累月不斷進行嚴苛訓練,先可以練就得到,但你就好似完全唔需吸收營養咁,單靠不斷嘅鍛鍊去塑造呢副身體,總之……就好奇怪,如果可以嚟個全身檢查嘅話,我真係想睇下你身體有咩秘密。」醫生取出一枝針筒出來。
「做咩?」一見針筒我反應就異常敏銳,一手捉住醫生他。
「呃…我諗住幫你抽血仔細檢查,因為前幾日都係拎唾液同檢查皮膚,我覺得可能唔會夠血液準確……」醫生連忙解釋,說:「抽一抽血,正常程序嚟……」
我緊緊捉住他的手,搖一搖頭。
「好…」他把針筒收回入袋裡。
在這氣氛僵著之際,雪茄司令官帶來了一位眼神深邃的女生上房,她握住畫簿一入來便往住我凝視。
「做緊身體檢查啊?」司令官問。
「咳……啱啱做完。」醫生點一點頭,轉身而去:「唔阻司令你哋。」
「M,呢位小姐叫昭孝喬,佢會幫你設計個面具。」司令官向我介紹。
「你好……」昭孝喬躬一躬身。
「嗯。」我點頭。
「度下你面形先。」她拿出軟尺,就往我臉上猛度:「你試講下,你心目中想要嘅鳥嘴面具係點樣?」
原本,我只想普普通通,有個鳥嘴外形就行。
沒想到雪茄司令官如此勞師動眾,我就不白費他的心機,把以前戴過的鳥嘴面具外形描述,詳細說給她知道。
到我描述結束時,她手上的筆都停了下來,因為我從前那塊鳥嘴面具的草圖經已畫好了。
「居然…一模一樣。」我淺笑。
「聽到你咁講就好。」昭孝喬抿抿一笑。
「咁照住呢幅圖,做一塊就可以,麻煩你。」司令官交代。
「無問題,再見。」昭孝喬工作一結束,就離開這兒。
房間現在餘下我和司令官。
「搵埋專人?點解要咁做,我身無份文。」我說。
「唔緊要,錢我出,不過你好似識李氏財團班人?哈哈,得閒提起我就可以,或者叫鮑金嚟探下我,送箱雪茄嚟。」司令官道出自己真正意圖,隨後一笑別過:「哈~講多咗,總之你仲想要咩就叫我啦M。」
「外面班記者走咗未?」我問。
「未啊,你真係諗住等到佢哋走哂,先行出呢到?哈,咁你呢世都唔洗出去啦。」
到鳥嘴面具製作完成時,已是我在宿舍逗留的第六日。
雪茄司令官把面具呈上給我的瞬間,我就如重遇自己久違的老友,那封藏在將軍澳區的一面。
我雙手把面具捧上,輕輕戴到自己的臉上。
面具大小完全符合臉型,把我眼耳口鼻都收得妥妥當當。
「估唔到又幾適合你。」雪茄司令官點頭讚賞。
我走到鏡子前凝視住自己,整理一下袍袖,就走到宿舍的門口前。
幸好的是,那份病港日報當時沒把我輪廓影得清晰。
其實,我之所以忽發奇想要戴上面具,並不是單純想掩藏身份,更是有一個重要信念要傳遞出去。
這幾天空閒裡,我心裡萌生一局深長的盤算。
「咔──」我推開關閉多日的宿舍大門。
一陣陣相機閃光燈,隨即於我前方襲來。
之後這番說話我不是以M的身份去發表,而是黑色賢者。
「請問你係嚟自邊到呢!?病獵協會否認咗你喺會員嘅存在喎!」、「你係叫咩名啊!?點解會可以自己一個拎住把大劍,同病獸進行搏鬥!?」、「請問你之後會唔會加入病獵協會呢!!聽講病獸係屬於連大病獵都要苦戰嘅恐怖病者嚟喎。」、「你下一步會有咩行動啊!?」、「點解你會戴住個鳥嘴面具出嚟!?唔想俾人揭露身份???」
「我只係想表達,人類唔需要畏懼病者。」我說。
「你嘅意思係……」記者們異口同聲地問。
「我要聯合人類,全香港嘅倖存者。」我沉默半晌,續說:「我哋喺倖存區失去自由,苟且偷生、畏首畏尾,渡過咗人性最惡嘅七年,我哋仲生存咁,某程度上係踏喺過去不畏犧牲嘅人類上。」
「……」記者們的提問和相機聲,一時間靜止下來。
「人類……」
我說出自己長久以來,
最需要勇氣、
最需要責任、
最需要能力,
才可說出的一句話:
「係時候反擊病者。」
可能我的想法太過瘋狂,又或者太過震撼,令在場的記者一時間反應不上,全部人呆若木雞、目瞪口呆的,白白望著我從面前離去。
「咁、咁!你既然咁大言不慚講呢出呢番說話出嚟,間接性咁推啲人同病者打,去送死,去犧牲!咁點解你唔俾自己個樣大家望下,係咪當損失慘重,死傷重大嗰陣你就可以唔洗再負責任!!」一名記者語氣抖顫的,提出一條尖銳的問題。
「喺面具底下,我哋不過都係同一張臉孔。」
我輕描淡寫的回答完,便真正地離開。
面具的重點,從來不在於掩藏身份。
而是在你戴上之後,你就會成為那個他。
你會相信,自己能成為那個人。
生於世上,本來就沒人天生是個英雄。
英雄,都不過是戴上面具、披上了袍的平凡人。
見到夕鯨國有媒體的一那刻,我就預視到可以建立名氣,去影響全個倖存區的人。
是很難,但我會努力。
畢竟對抗病者,
都已經是我的畢生事業。
有賴炮崗嶺密集的人口,擠迫的街道、城市混濁的廢氣,我很快就擺脫記者後來的追捕,沒入云云人群之中。
悶熱的中午,我在距離晚上地鐵站開通前,在炮崗嶺裡逛了一逛。
這地方比巴爾市有意思得多,是個標準的工業區。打鐵聲、機器運作聲、加熱燃燒聲、人們竭力之聲,都如同城市裡的自然音。
在紡織區情況會好點,婦女通常在這裡工作,倖存區任何布料相關的工作,都被下判到這裡進行作業。
在街角某條排氣管的小巷下,有一檔賣酒的小店特別多人去。粗手粗腳、上身赤裸的苦力,都愛在那裡喝上一小杯。
一小杯,是指只有水瓶蓋子的大小。
畢竟加了威士忌的酒,不是一點錢就喝得到。
「一細杯。」我拍拍店家的檯面。
老闆放下報紙,默默的打量住我:「你咁似報紙上炮崗嶺關口嗰個人,又係著住黑袍……七十籽。」繼而,拿個蓋子大小的杯子倒酒給我。
「有問題?」我細喝一口。
「居然就係你……」老闆把喝完的杯子收回,一邊打量我一邊抹檯面:「你應該無感染嫁?」
「我仲企得喺到,你覺得呢。」
「唔…」老闆聽完之後,偷偷把杯子扔了。
「多謝款待。」我付了籽。
看來與病者接觸的風氣,不太盛行。
六時。
我進入地下鐵道返回巴爾市,並回到和王達尼合租的家中。
他當然有透過報章得知我的事情,於是一回來就詢問:「M,之後你有咩打算?你講想聯合所有人嘅事,呢個就係第一步?」
「嗯,其實呢一步都係誤打誤撞搞成,原本我都只係想慢慢儲錢建立一個組織,但既然新聞媒介自動搵上我,我就唔浪費呢個機會……去宣揚呢個理念。」我摘下鳥嘴面具,坐到沙發上:「咦?點解多咗張沙發。」
「無啊,係啲垃圾場執返嚟,見無咩傢施,咪隨手帶返嚟。」
「都真係幾隨手……」
「咁你之後有咩打算?繼續喺人哋關口表演點樣虐殺病者啊哈哈哈哈。」王達尼笑著說。
「聽日,我會多咗嫁撈船。」是我拯救鮑金的報酬。
「咁突然!?船好貴嫁喎……」
「總之因為啲事,我即將會有,我需要召集一啲人馬幫我手,你可唔可以幫我搵到人?」黑商的強項,就是幫客戶尋找需要的東西吧。
「得,你要水手之類?」
「係。」
「你要加入捕漁業啊?定係咁快就返將軍澳啊……」
「我要喺海入面打撈返DR.D出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