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的事,我就委託雪茄司令官去辦了。

一日未做好之前,我都暫時不會離開這宿舍。

往後的兩天,基本上我都待在房間裡休養,並從司令官手上借了一本名為《夕鯨國物語》的書閱讀,作者叫「貓吉」,我想從入面了解一下這片土地。

貓吉將夕鯨國成立至今的資料,一一都加以紀載。書上說,夕鯨國在五年前立國時,做了第一次倖存者人口統計,第一次的紀錄數字超過十萬。

此外,倖存區制度創立時,各個倖存區被政府分配成不同的供應鏈,而不進行平衡分配的原因是,港島北整片地區太廣,政府其實難以掌控,民眾易生叛心。





所以每個倖存區供應鏈都大為不同的話,某個倖存區就不能單一獨立抽離,就算民眾想獨立成國,現實條件都不許可。

皆因社會上失去某一產業供應鏈,都會帶來連鎖的打擊。

於是,夕鯨國有以下分配,每個倖存區都有不同功能:

鰂魚涌,原為勞隸營、監獄、苦工、軍營的邊境之地。

北角,原材料生產地。





炮台山,專門供應重工業、輕工業、手工業加工材料的地區。

天后,大米蔬果生產地。

銅鑼灣,消費娛樂的中心地區,金融產業的心臟地帶。

灣仔,肉類、奶品生產地。

金鐘,夕鯨國政府重地,負責處理夕鯨國大大小小政治事務。





至於中環和上環,書上沒有寫明。

「你好,遵循檢查下你身體恢復成點,同埋檢查你有冇被感染跡象。」看我入神的我,被門外的醫生打斷。

「隨便。」我說。

這醫生已經連續四日檢查我有否感染,因為根據結果顯示,他一直無法檢查得出。

「同前日、琴日一樣,無任何不適?」醫生問。

「無。」

「好,明白。」醫生粗略在文件上記錄一下,說:「……不過我檢查過咁多個曾經受傷嘅軍人,你嘅身體真嚇親我。」

「係?唔好意思。」





「呵,唔洗,我只係想講,我喺你身上完全搵唔到任何脂肪,你體脂含量只有接近1%……但肌肉質量同纖維都好強,連職業運動員同健美選手都比唔上。」

「咁你想講嘅係?」

「我想講嘅係,正常呢類人,係唔會存在,因為只有長年累月不斷進行嚴苛訓練,先可以練就得到,但你就好似完全唔需吸收營養咁,單靠不斷嘅鍛鍊去塑造呢副身體,總之……就好奇怪,如果可以嚟個全身檢查嘅話,我真係想睇下你身體有咩秘密。」醫生取出一枝針筒出來。

「做咩?」一見針筒我反應就異常敏銳,一手捉住醫生他。

「呃…我諗住幫你抽血仔細檢查,因為前幾日都係拎唾液同檢查皮膚,我覺得可能唔會夠血液準確……」醫生連忙解釋,說:「抽一抽血,正常程序嚟……」

我緊緊捉住他的手,搖一搖頭。

「好…」他把針筒收回入袋裡。





在這氣氛僵著之際,雪茄司令官帶來了一位眼神深邃的女生上房,她握住畫簿一入來便往住我凝視。

「做緊身體檢查啊?」司令官問。

「咳……啱啱做完。」醫生點一點頭,轉身而去:「唔阻司令你哋。」

「M,呢位小姐叫昭孝喬,佢會幫你設計個面具。」司令官向我介紹。

「你好……」昭孝喬躬一躬身。

「嗯。」我點頭。

「度下你面形先。」她拿出軟尺,就往我臉上猛度:「你試講下,你心目中想要嘅鳥嘴面具係點樣?」

原本,我只想普普通通,有個鳥嘴外形就行。





沒想到雪茄司令官如此勞師動眾,我就不白費他的心機,把以前戴過的鳥嘴面具外形描述,詳細說給她知道。

到我描述結束時,她手上的筆都停了下來,因為我從前那塊鳥嘴面具的草圖經已畫好了。

「居然…一模一樣。」我淺笑。

「聽到你咁講就好。」昭孝喬抿抿一笑。

「咁照住呢幅圖,做一塊就可以,麻煩你。」司令官交代。

「無問題,再見。」昭孝喬工作一結束,就離開這兒。

房間現在餘下我和司令官。





「搵埋專人?點解要咁做,我身無份文。」我說。

「唔緊要,錢我出,不過你好似識李氏財團班人?哈哈,得閒提起我就可以,或者叫鮑金嚟探下我,送箱雪茄嚟。」司令官道出自己真正意圖,隨後一笑別過:「哈~講多咗,總之你仲想要咩就叫我啦M。」

「外面班記者走咗未?」我問。

「未啊,你真係諗住等到佢哋走哂,先行出呢到?哈,咁你呢世都唔洗出去啦。」

到鳥嘴面具製作完成時,已是我在宿舍逗留的第六日。

雪茄司令官把面具呈上給我的瞬間,我就如重遇自己久違的老友,那封藏在將軍澳區的一面。

我雙手把面具捧上,輕輕戴到自己的臉上。

面具大小完全符合臉型,把我眼耳口鼻都收得妥妥當當。

「估唔到又幾適合你。」雪茄司令官點頭讚賞。

我走到鏡子前凝視住自己,整理一下袍袖,就走到宿舍的門口前。

幸好的是,那份病港日報當時沒把我輪廓影得清晰。

其實,我之所以忽發奇想要戴上面具,並不是單純想掩藏身份,更是有一個重要信念要傳遞出去。

這幾天空閒裡,我心裡萌生一局深長的盤算。

「咔──」我推開關閉多日的宿舍大門。

一陣陣相機閃光燈,隨即於我前方襲來。

之後這番說話我不是以M的身份去發表,而是黑色賢者。

「請問你係嚟自邊到呢!?病獵協會否認咗你喺會員嘅存在喎!」、「你係叫咩名啊!?點解會可以自己一個拎住把大劍,同病獸進行搏鬥!?」、「請問你之後會唔會加入病獵協會呢!!聽講病獸係屬於連大病獵都要苦戰嘅恐怖病者嚟喎。」、「你下一步會有咩行動啊!?」、「點解你會戴住個鳥嘴面具出嚟!?唔想俾人揭露身份???」

「我只係想表達,人類唔需要畏懼病者。」我說。

「你嘅意思係……」記者們異口同聲地問。

「我要聯合人類,全香港嘅倖存者。」我沉默半晌,續說:「我哋喺倖存區失去自由,苟且偷生、畏首畏尾,渡過咗人性最惡嘅七年,我哋仲生存咁,某程度上係踏喺過去不畏犧牲嘅人類上。」

「……」記者們的提問和相機聲,一時間靜止下來。

「人類……」

我說出自己長久以來,

最需要勇氣、

最需要責任、

最需要能力,

才可說出的一句話:

「係時候反擊病者。」

可能我的想法太過瘋狂,又或者太過震撼,令在場的記者一時間反應不上,全部人呆若木雞、目瞪口呆的,白白望著我從面前離去。

「咁、咁!你既然咁大言不慚講呢出呢番說話出嚟,間接性咁推啲人同病者打,去送死,去犧牲!咁點解你唔俾自己個樣大家望下,係咪當損失慘重,死傷重大嗰陣你就可以唔洗再負責任!!」一名記者語氣抖顫的,提出一條尖銳的問題。

「喺面具底下,我哋不過都係同一張臉孔。」

我輕描淡寫的回答完,便真正地離開。

面具的重點,從來不在於掩藏身份。

而是在你戴上之後,你就會成為那個他。

你會相信,自己能成為那個人。

生於世上,本來就沒人天生是個英雄。

英雄,都不過是戴上面具、披上了袍的平凡人。

見到夕鯨國有媒體的一那刻,我就預視到可以建立名氣,去影響全個倖存區的人。

是很難,但我會努力。

畢竟對抗病者,

都已經是我的畢生事業。

有賴炮崗嶺密集的人口,擠迫的街道、城市混濁的廢氣,我很快就擺脫記者後來的追捕,沒入云云人群之中。

悶熱的中午,我在距離晚上地鐵站開通前,在炮崗嶺裡逛了一逛。

這地方比巴爾市有意思得多,是個標準的工業區。打鐵聲、機器運作聲、加熱燃燒聲、人們竭力之聲,都如同城市裡的自然音。

在紡織區情況會好點,婦女通常在這裡工作,倖存區任何布料相關的工作,都被下判到這裡進行作業。

在街角某條排氣管的小巷下,有一檔賣酒的小店特別多人去。粗手粗腳、上身赤裸的苦力,都愛在那裡喝上一小杯。

一小杯,是指只有水瓶蓋子的大小。

畢竟加了威士忌的酒,不是一點錢就喝得到。

「一細杯。」我拍拍店家的檯面。

老闆放下報紙,默默的打量住我:「你咁似報紙上炮崗嶺關口嗰個人,又係著住黑袍……七十籽。」繼而,拿個蓋子大小的杯子倒酒給我。

「有問題?」我細喝一口。

「居然就係你……」老闆把喝完的杯子收回,一邊打量我一邊抹檯面:「你應該無感染嫁?」

「我仲企得喺到,你覺得呢。」

「唔…」老闆聽完之後,偷偷把杯子扔了。

「多謝款待。」我付了籽。

看來與病者接觸的風氣,不太盛行。

六時。

我進入地下鐵道返回巴爾市,並回到和王達尼合租的家中。

他當然有透過報章得知我的事情,於是一回來就詢問:「M,之後你有咩打算?你講想聯合所有人嘅事,呢個就係第一步?」

「嗯,其實呢一步都係誤打誤撞搞成,原本我都只係想慢慢儲錢建立一個組織,但既然新聞媒介自動搵上我,我就唔浪費呢個機會……去宣揚呢個理念。」我摘下鳥嘴面具,坐到沙發上:「咦?點解多咗張沙發。」

「無啊,係啲垃圾場執返嚟,見無咩傢施,咪隨手帶返嚟。」

「都真係幾隨手……」

「咁你之後有咩打算?繼續喺人哋關口表演點樣虐殺病者啊哈哈哈哈。」王達尼笑著說。

「聽日,我會多咗嫁撈船。」是我拯救鮑金的報酬。

「咁突然!?船好貴嫁喎……」

「總之因為啲事,我即將會有,我需要召集一啲人馬幫我手,你可唔可以幫我搵到人?」黑商的強項,就是幫客戶尋找需要的東西吧。

「得,你要水手之類?」

「係。」

「你要加入捕漁業啊?定係咁快就返將軍澳啊……」

「我要喺海入面打撈返DR.D出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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