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島區的地型,都是一式一樣的街道。

一條長長的直馬路,兩邊密集的樓房。

如蓋頂不是一片灰沉沉的天空,地下城迷宮的觀感就會完美體現出。

越是遠離煩囂的倖存區,北角街頭的腐蝕程度就越為嚴重。生鏽的牆壁、乾掉的血跡、病者喃喃自語地竊笑,一切讓人如同置身在惡夢之中。

某些街燈柱上,吊掛住一顆顆蠶絲球體,這些球體比人還大,底部積聚著不明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落下。





不論什麼病者都喜歡守候在球體下,等待那一滴汁液的落下。

「嘶嘶嘶────」我緩緩地拖行著精良大劍於疫區漫步,劍刃與地面的相觸磨出了輕微的花火。

「嗚嗚吟呠……」

在某個十字路口,一些病者似乎發現了我的存在,目光都往我身上瞧來。

我環視四方:「兩隻、四隻……八隻……九隻。」





我腦內粗略點算好他們的數目,再根據他們病者各自類型的奔跑速度,計算出他們來到我身邊的先後次序……

最後,一套連貫的動作便在腦海浮現。

不會有任何漏洞。

每隻病者都會在剛好碰到我之前,

被殺掉。





「嗥嗥咧!!!!」病者都沒跟我多言,向我流露癡呆的笑容。

我一如腦裡的計算,在第一隻病者進入範圍後施放出整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在十字路口裡大殺特殺,揮舞著勁力十足的巨劍,把靠近的病者一一抹殺。

透過長年廝殺病者的經驗和白鯨的戰鬥記憶,我累積了近乎無限個應付的方法,現在能限制住我的,就只有凡人的肉身。

不過活在這時代,你就算沒有一身精健的肌肉,也很難有脂胖的軀殼,畢竟飽感是當今最難滿足的事情。

一轉眼之間病者已淪為甩落的肉塊,血液如浪花於十字路口中心四濺出去。

我手上的大劍,亦停止揮動。

再也不會畏懼,

是我最大的優點,亦是我最不想失去的缺點。





因為這是意味住,我一點一滴的失去著人性。

往後的時間,我仍然在北角的街道漫行,一看見病者襲近就揮動大劍,猶如一部運作已久的機器,終於重新啟動。

這讓我憶起了,初初成功修復身體,在將軍澳區展開日復一日的屠殺工作。即便是血流成河,都無法阻擋病者從不同的街角、窗口、小巷跑出。

病者就像無限繁殖的生物,任我一生戰鬥,都沒有終結的可能。

「嗄……嗄……」終於,連我的肉身都稍為感到疲倦。

殺著殺著,就差點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李月巴!」我在街口,高聲大喊:「如果聽到我講嘢,就大喊一聲。」





「嘿嘿哎咿咿!!!」一隻臃腫的吞肥,在我眼前的麥當勞快餐店裡爬出來。

他肥胖的位置在於後頸背,當他站起後應該有五米高,應該是我見過最大隻的。

「嗚……唯嗥嗥。」吞肥一邊行,一邊作嘔:「嗆叼喀喀……」

「喀噠」他從口裡吐出一部炸薯條機向我。

沒料到還有這一招,讓我硬生生要吃下這記,幸虧有大劍作防禦,機器沒直接打斷筋骨,只是我自己都彈飛數米之遠……

「噹啷……」大劍從手裡跌下。

「嗚呧……吟咧咓!」五米吞肥再次作出嘔吐的姿勢。

他的食管道就像蓄力發射器般,將要吐出之物以極富收縮彈性的喉嚨套緊,再往我方位吐出!這次是一堆被胃液黏住在一起的椅桌。雙手十指一足貼住地面的我,馬上發力撐指往一旁閃開,並滾地把跌落的大劍重新拾起。





「呯!」椅桌撞空,落在街道一旁的店舖上。

這次,我打算看好時機,才作出擊。

話雖有過戰鬥記憶,但每隻吞肥會根據物件的吞吃數量,而有不同的體形變化。

換言之,不能單靠一條戰鬥公式,去對付這種病者。

而且,我更發現吞肥每把一件東西吐出,體積就會稍為縮小。

除非有炸裂物幫助,否則只能等他變小,我才能找到機會下手。

就在我凝神貫注去應付吞肥之際,一把陰險的笑聲從我背後傳出。





我眼角還未瞄到背後:「舌女!?」舌女使出最擅長的招數,從後把我擒抱住。

下秒她把披頭散髮的笑臉伸高,要往我臉頰一舔。

「嗄…!」我馬上伸出一手,擋在左邊臉龐。

「沙滋~!!」防滑手套連同冰袖,第一時間給其酸性唾液溶爛掉。

僅僅擋住之後,我再用手肘重重往她鼻樑一頂,把她擊開!

「嗚躡嘿哈啊哈啊……」舌女一下子鼻骨都曲掉了,但無阻她將我緊緊抱住的決心。

「咔噠!!」清脆的斷骨聲。

眼見吞肥就要吐出什麼來,我用最後的時間將舌女的兩手掌骨齊齊扭斷,可是她仍然憑胳臂將我鎖住,不讓我作出任何移動。

舌女為什麼……

會這麼聰明!?

「咚嘮呺呺呺呺……!」吞肥吐出長方形的金屬雪櫃,它直挺挺地往我飛來。

慘了,

被打中的話,全身骨折應該不成問題……

只可以,把傷勢減到最低!

我捉住舌女雙手強行原地轉身,把後方捉住我的舌女,呈向雪櫃飛襲而來的一面,身體再做出微彎的姿勢,最緊要是後腦沒被硬物擊中……之後才能夠保持清醒。

「呯────!!!!」一陣強力的衝擊。

我感覺到衝擊的力度傳遞到我肌肉、骨頭、皮膚,牙齒亦因此格格作響,唯獨是腦!唯獨是腦部!不能承受這股衝擊的威力……

不然在疫區暈倒,一切就玩完了。

「嗄啊……」

我咳出一口血。

比剛才…

比剛才的炸薯條機還要厲害,這次直接將我連同身後的舌女彈飛三十英尺之遠。

那隻舌女後腰後背,都應該被轟得稀巴爛。

至於我……不確定。

我不敢亂動,萬一有內傷的話就糟糕。

我默默躺在地上,只望什麼痛感、出血,會快點伴隨出來,讓我快點評估好自己的傷勢,再作打算。

結果傷痛久久未浮,我摸一摸背後才發現,自己穿著的軟質防彈衣完全凹陷了,入面的纖維以及織物結構完全解體,應該……

是替我擋下這次的衝擊了。

難怪只感受到強大的震動,卻沒半點硬傷害。

但要是沒有舌女為我卸去最一開始的衝力,下場應該都落得跟她一樣。

「呼……有準備防彈衣。」我有驚無險的,再次站起面向吞肥:「係我做過最好嘅決定。」

我把已經毀壞的防彈衣脫下,上前重拾精良大劍。

這次,不會再大意了。

「窸窸窣窣────」我再次拖行大劍,疾奔向吞肥面前。

「嗚吵喳喳……吭!」吞肥做好相撲選手的姿勢,準備迎接我的攻擊。

但我的攻擊,

可沒那麼直白!

在跑到吞肥的面前後,我立即滑鏟到吞肥的兩跨底下,從他身後轉向攻擊,往其後腳兩脛部一砍!

「嗚嗚嗚!!!叨唦唦咇!!!」異常憤怒的吞肥跪了下來,腳脛兩邊雙雙滲噴出血水。

我握緊大劍,雙腳踏上到吞肥臃腫凹凸的背部上,並在最高之處約莫後頸的位置將大劍插入。

有賴大劍寬長的刃身,即使外層有多樣不明的固體物件堵塞著,還是強行刺入到裡頭,讓吞肥喊出一聲驚痛:「嗚哎咽咿咿咿!!!!!」

我稍息幾秒,再在吞肥背上變換姿勢,將插在他背上的大劍從上而下的,狠狠拉落到尾!把其豐厚的脂皮層一一剝開!血水像不用錢那樣,不斷往外噴灑,此時此刻的我已被染成血人。

「喝!」我全身發力,成功將其背後的皮層斬開了。

那些被吞食存放在體內的物品,被往外流動濺噴的血液推動,使得就像火山爆發那樣,一一從吞肥的皮層破口處噴出。

一件又一件的東西,飛噴到半空上,又沉重的墜落到地上。

「呯──!呯──!呯──!呯──!呯──!」同時,吞肥的身體逐漸縮小。

抬起頭,就可看見他曾經吞食過的廚櫃、櫃子、垃圾桶、飲料機、風扇、爐具,都如漫天星火般,隕落到北角疫區上重見天日。

至於吞肥,則像失去靈魂那樣一動不動。

身形亦由當初的五米高,變至不足兩米。

我緩緩行到吞肥背後,外加一劍由背部刺穿到腹肚前:「遇到我……嗄,算你唔好彩。」整把大劍,貫穿吞肥的身體。

「呯──」昔日巨大的吞肥倒下。

「嗄……」我無力地跪下來喘息。

獵殺這隻如同巨人的吞肥,幾乎要盡我所有力氣。

不過,我總算略略感受到一丁點死亡的威脅。

為了處理好傷口,我先把大劍從吞肥肉塊脂肪分不清的身體上拔出,然後往附近一間便利店躲藏,打算先包紮好一些皮外傷,免得細菌入血。

如同我探索病港世界的第一天,我躲到去便利店的員工室裡頭。

我一邊用清水洗洗傷口,一邊回想起疫區路上的所見所聞。

疫區雖然是病者的生活地帶,但神奇的是充滿各種人類的物資。

什麼食物、淨水、乾淨衣服,在這裡很常見。

而一路上,亦有疑似人類的屍體倒臥在地上,不過當時我沒有去理會。我想這世道,應該會有一般人為了物資偷偷前去疫區,變成我見到的那幾具屍體。

清理傷口後,我用繃帶包紮好,就大功告成。

在手腳體力還未恢復之前,我就先待在這兒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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