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倖存區,我誤以為最基本的安全會得到保障。

如果說病者險惡,人心更難防。

在艾寶琳的貧民窟,景林村一帶裡。

帶著比利仔外出時候,總會感受到虎視眈眈的目光。

因為對於溫飽不足的貧民來說,所有四腳爬行的動物皆是絕佳美食。帶著比利仔外出散步時,被人跟蹤是常事,但比利仔很快會察覺到,並和我一同投出銳利的眼神。





慶幸的是,每當去到艾寶琳唯一的寶翠公園時,都會鬆一口氣。因為那裡只充斥住兒童的玩耍聲和快樂的笑容。

公園的草地和陽光,讓我們暫時遠離大人世界的黑暗。當時我花了八十艾幣,買個草綠色的棒球,讓牠可以和我玩掉球遊戲。

躺在草地看那藍天白雲,這感覺都久遠得我遺忘了…….

不過好天,不是永恆。

某天,兩個年紀跟我相若的少年少女出現我面前。





「你隻狗啲毛髮金黃又蓬鬆,得意得意!」她叫余顏慧,牽住一隻牧羊犬到來,蹲下輕撫著比利仔:「聽講養金毛尋回犬嘅主人,都係好溫柔?」

另外一個男生則牽住德國狼狗,他叫做莫風,表情有無奈:「顏慧,你又到處摸人哋隻狗。」

「哈哈,佢主人唔介意嘅?」余顏慧雙手放腰後,對草地上的我淺淺微笑:「你好啊,我叫余顏慧。」

「…….」我呆住。

「你嚇親人啦…….」莫風難為情地掩臉。





「青茶…….」我開腔。

「嗯?」他們兩個都不明白我說什麼。

「葉…….青茶…….我個名。」我說。

「…….喔!」余顏慧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咦?你個名,都係由綠色組成嫁喎。」

「…….」我尷尬地抓抓頭。

「汪!」比利仔很快地,和另外兩隻狗玩成一片。

「你成日自己一個嚟放狗?我成日都留意到你,自己坐埋一邊。」余顏慧問我。

「嗯。」我低頭,望住草地。





「你可以加入我哋喎!」余顏慧指向涼亭旁的位置,說:「我哋每日晏就六點,都有班愛狗人士喺嗰到放狗。」

「…….」

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涼亭那邊聚集的一群艾寶琳的養狗人士,但他們都衣衫整齊,不像我破爛又污穢,身份上就有明顯的不同。

「雖然我哋主要都係嚟自艾寶琳貴族區,但都係忠實嘅愛狗人士!」余顏慧握緊拳頭,兩腮滿含志氣的鼓脹:「我哋致力反對倖存區嘅居民再將佢哋當做食糧,因為佢哋係人類嘅同伴。」

「對唔住,佢就係比較鐘意講啲傻嘢。」莫風拉一拉余顏慧的耳朵,兩個人好像相識許久。

「某程度上…….我都認同。」我答。

「咁就太好!」余顏慧突然躺到草地,滾到我一旁看著我雙眸:「聽日,就約定你,準時呢個時間公園等。」





我不是個輕易答應事情的人,但我見比利仔高興,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於是,我在倖存區內認識到了余顏慧和莫風二人。

他們都是來自貴族區的,但沒有介意我的階級之差。

有時我要上班的日子,更會把比利仔給他們照顧。

久而久之,我們就變成三人組時常行動,余顏慧更提出想要組建一個社團,名為「犬學派」,算是區內唯一的愛狗組織。

這段日子,維持了不長的時間。

還記得那天,是艾氏國王每年一次的巡視。

艾氏皇室作為倖存區的建國領導者,他們代表了艾寶琳精神象徵,是人民們的信仰,正如受人敬重的英國皇室。





當時,國王坐在露天巴士上於區內慢駛,與街道上歡迎他的居民揮手。

而且,他有一個傳統,就是會走入隨機一戶人家的屋子裡,選擇該居民屋內的一項東西,然後國王就會回贈皇室的禮物,以示大家階級之間沒有隔膜。

但那一天,國王就走入到我的屋子,將我的比利仔奪走,留下了一隻沒用的金杯子。

想反抗的我被士兵們阻止,並將我死死的壓在地上。

魯莽的我,跪在寶琳地鐵站外十分無助。

那橦龐然的皇宮,就這樣隔絕我們。

「你居然…….會跪?」聽了好長故事的瑪昆,說。





「點解唔會?」我問。

「因為你…….」瑪昆打量住我,進行評價:「睇落係有少少心高氣昂。」

「咁係因為之後有個叫董倫嘅人…….」我回憶著那人的臉孔,不知不覺都有些模糊:「喺之後教識咗我某啲事情。」

「你繼續講埋啱啱嘅故事落去?」

「口乾不了。」我說。

「吓!你故事停嘅位咁仆…….」瑪昆掩口,忍住粗言。

「有某日我有興趣,就講埋落去。」我指一指前方軌道,見到亮光的一點:「前方有光,應該差唔多到。」

「應該都差唔多到巴爾市。」瑪昆說。

見到終點的我們,默默加快了腳步,總算去到銅鑼灣月台──巴爾市。

巴爾市的地鐵站跟鯨寨的,完全是兩回事。

他們有明亮的燈管、有序的安檢、認真的守衛,居民的市著打扮都明顯高出一級。

一樣的月台,不一樣的格調。

「準備好迎接宜一區未?」瑪昆問。

「同我去過嘅倖存區,應該唔會有好大分別?」我說。

我們一同行到地鐵站某個出口前,有專人為我們按制開閘。

閘一開,外面光猛刺熱的陽光就透射進來,這種好得被陽光照耀的日子不常見,至少在艾寶琳如是。

行出地鐵站後,看見到地面都以白磚鋪上,比起鯨寨凹凸不平的沙塵爛地,這裡行路至少舒適一點。

瑪昆告訴我這裡巴爾市的中央大廣場。這裡每朝早上八時正開始,就會有一隊樂團駐地演奏,循環廣場的背景音樂。

這地方前身是什麼的,瑪昆也忘記了,因為現在看到的城市,是內戰遺留下來的痕跡,當中不少經已被改造成第二個模樣。

「咁我將詭人條屍運返去「病獵協會」先喇。」瑪昆不說太多道別的話,揮揮手就去。

這倖存區運作七年,路上的人都有目標地前進,只有我一人像迷失在大城市裡。

可能人無論身在何方,都是一種會自動靠近熟識事物的生物。

在瑪昆離開不久後,我跟住他的步伐前往「病獵協會」。

沿路上,我又開始觀賞這裡跟艾寶琳的差異,夕鯨國大部份的摩天大樓長年冒著濃濃的黑煙,正在進行無止境的工業活動。

大馬路上絡繹不絕,一堆人和貨物行來行去、運來運去。

沒有車的年代,大家都依靠人力或手推車。

「病獵協會」位於舊址銅鑼灣中央圖書館,即使經過數月變遷,都不改其莊嚴神聖的外貌,淡黃配綠的牆身,本來「中央圖書館」五字,早已改成「病獵協會」四字。

圖書館內人來人往,櫃檯位置更是出奇地多人聚集。他們大部份都是青年人,手上握住一張表格,面上的表情又帶緊張、又帶期待。

「申請做病獵喺咩位啊?」

「應該嗰到啊,咁鬼多人。」

兩名同樣剛進來的青年,對話意外溜入我耳中。

「投考申請表?」我上前,也擠進人群裡取一張表格:「病獵……」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