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市。」

「……」

貓吉見我們一面懵懂,續答:「即係以前嘅銅鑼灣,如今夕鯨國最繁榮嘅一個城市。」

「喔……咦,阿貓吉君你又講返粵語嘅?」王達尼居然留意到。

「哈哈,通常跟人慢慢熟絡後,我會轉口語,比較陌生的先用書面語,但也有兩者不斷替換使用的時候。」貓吉笑言。





「繁榮……」王達尼腦內小劇場,已經各種貪婪的幻想:「咁我哋入唔入到去?」

「較困難,除非你們擁有夕鯨國的居民資格,否則一般守門者,都不會貿然給外人進入。」貓吉行到窗邊,仰望那被高樓擠壓得狹窄的小天空:「因為詭人的出現,各個倖存區暫時不敢收留外鄉人……」

「詭人……」

「大概,是兩年前吧?巴爾市內發生了命案,有個名為「陳熠」的外來觀光者,破壞了區內儲水塔後,持刀殺害五名路人,後來從陳熠身上發現,他是名早已病變的病者,就是說……有病者能夠混入人類社會了。」

我腦中仍然回想著,當初見到那一隻詭人的樣貌。





「之後為安全起見,全國關口就封鎖哂?」王達尼抱手。

「嗯,除非認識夕鯨國官員或是經山路偷偷潛入,但山路的話通常會沒命,因為山區有個名為馬谷川的強盜,他和手下的營地就紮根於山上,很熟識林路,經常殺人奪貨。」

「咁即係入城無望……」王達尼越聽越心灰,整個身子軟靠在牆壁慢慢坐低。

「既然把你們帶來,方法倒是有。」貓吉微笑。

「係!?」我都顯得開始在意。





「居聞守在東大橋的守門人,好喜歡喝酒,你在怪獸樓這裡買瓶給他喝吧,說不定心情好,就會放你入去。」貓吉給出辨法。

「但酒……喺呢個時代應該好貴?」王達尼說出難處。

「你那把左輪如果是貨真價實的話,一箱酒也能帶回去。」原來貓吉早就留意到。

在末世下,槍械是僅次於藥物的貴價品。

「好!但話說……阿貓吉君,點解你會咁熱衷幫我哋?你呢種人真係少見!」王達尼雙眸溢出感動之情。

「因為……」貓吉假意兩聲咳嗽:「實不相瞞,我正在撰寫一本名為《外鄉人異聞錄》的書,想找各地外鄉人聽聽他們的故事,因為從來沒有人書寫過這種題材,所以……應該會大賣。」

「咁你就搵中人喇,我哋喺將軍澳勁多經歷俾你寫飽佢!」王達尼挽住我肩膀。

「你願意?」貓吉問我意願。





「嗯,入到去嘅話。」我回答。

「我能幫的就到這裡了,之後我們有幸的話,就在巴爾市碰個面吧。」貓吉作出道別。

「好,約定喺嗰邊見!」王達尼指住貓吉。

「啊,還有一點是,你們應該不用擔心詭人的接近。」貓吉臨走前,說。

「係?點解。」

「因為你朋友身上,有陣狗味,而詭人最怕的東西,便是貓和狗。」

難怪……





在廚房時,那個詭人會轉身逃跑……

「喔!所以你……」王達尼恍然大悟的,胡亂道出貓吉的意圖:「嚟宜到買貓,就係想喺倖存區入面高價轉售!!」

「……」貓吉和我都無言。

「哈哈,並不是所有事情都為了圖利,我單純喜歡貓而已。」貓吉微微一笑,默默從樓梯離開:「好了,真的要說再見了。」

貓吉離開後,我們好像腦袋又變得一片空白。

「咁我哋宜家……快手買枝酒,就過去東大橋嗰邊?」王達尼先開腔。

「好,不過我哋無錢喺身……」我說。

「搵到酒嗰陣自然有方法嫁啦。」





沒有地頭蛇帶領的我們,像隻盲眼小烏蠅在樓內周圍亂逛,為尋找賣酒的地方。直至我鼻子無故嗅到製酒之香,才領著王達尼去到十三樓的釀酒廠。

「點啊?哥仔,你哋搵緊咩啊。」我們在十三樓行不到幾步,就有個粗衣大叔將我們攔住:「想要酒啊?直接門口喺到講,喺到訂得嫁啦,唔洗行入去。」

我探頭偷瞄一眼,看見一些機械在入面運作著,又一些人在手動攪拌著酒池,看起來有模有樣。

「一瓶幾錢?」我問。

「咁就睇你要咩啦,最普通嘅土酒,到風味獨特嘅阿姆羅酒都有!」

「咁如果係用嚟賄賂守門人呢?」我抱手、直問。

「喂……」可以感覺到,王達尼冒出一陣冷汗:「邊有人會直接講個意圖出嚟……」





「哈哈哈哈,賄賂專用酒啊?」粗衣大叔哈哈大笑,隨即認真介紹:「咁就緊係最貴嘅鯨香酒……」

「鯨香酒?有幾貴啊,我千萬富豪嚟嫁喎……」神采奕奕的王達尼,小聲補上一句:「喺艾寶琳。」

「艾寶琳?咩嚟哈哈,不過你唔嫌貴就好辦事!」粗衣大叔舉出一隻手指。

「一蚊?ok,邊到埋單。」王達尼問。

「一萬鯨幣啫!」粗衣大叔說出價錢。

「哇!!!買隻貓都係二百五十蚊,你樽鯨酒要成萬銀……」王達尼明明身無分文,就算成功殺價到只值一元也無用。

「吓……咁市價係咁嫁啦,加埋呢到係黑市,係貴啲嫁喇!酒呢啲奢侈品係咁嫁喇!」粗衣大叔不停向前作勢撥烏蠅,想把我們趕走:「走走走,無錢嘅就走……」

我跟王達尼只好轉身,返回梯間。

「睇嚟交涉失敗。」我說。

「咁唯有做返我黑商最擅長嘅老本行啦。」王達尼伸一伸懶腰。

「偷呃拐騙?」

「總之,今晚再會合,我哋暫時分開先。」王達尼故作神秘,一副笑裡藏刀的樣子:「我要一個人觀察下有呢地方匿埋同走佬。」

跟這個斂財的傢伙來到港島區,也算是福氣,因為單論行動力的話,比起正常人已經超出一般。

這世界紙上談兵的人,實在太多。

可能怪獸樓太臭,又或太擠迫,待在樓層內已有一段時間的我,忍不住要上天台呼吸新鮮空氣,結果天台都有著進行非法勾當的人。但天台不同下面窄狹的間隔,這裡很寬闊、空氣很暢通,舉頭的話更能將整片天空收入眼內。

「噠、噠、噠、噠」一地的電子零件,還有不斷敲鑿的聲音。

聲音來源是來自一部巨大的洗衣機中?天台中央,放著部比正常大四、五倍左右的生鏽洗衣機。

不小心踩到地上某件零件的我,意外觸動到洗衣機內的人。

「邊個呀!」聽上去,是位老人。

隨後,一名穿著白色背心及黑色短褲的老伯,手持鎚子從巨大洗衣機彎腰行出。

「你踩到啊!」那個老伯拿鎚子,指著我的腳。

「唔好意思……」我走路確實要更小心一些。

「唔你老母!」老伯大罵。

「我真係唔小心……」

「我你老母!你知唔知只要一個零件出錯,我升空個陣都隨時會死!到時你賠返條命俾我啊……!?」老伯很是激動。

「你搞緊咩?如果你做緊啲特別工程,應該喺門口貼塊告示牌……」

「我無你呢啲廢青咁得閒,整咩咩告示牌!我仲要拯救全人類,應該係話全香港人。」老伯脾氣稍收,娓娓道来。

「吓?」

「睇嚟你仲未明咩情況,細路。」老伯用銳利的眼光,回盯著我。

「我真係唔知咩情況……」

「我整緊火箭啊。」老伯用力拍一拍那部巨大洗衣機。

「嘭」

「吓!?」我這一聲愕然,就如同洗衣機發出的回響。

「你老尾!」老伯又突然指住我,對我開罵:「你知唔知我喺廢土區執咗幾耐嘢!先整到成部火箭嘅初型出嚟!」

「呢舊鐵係火箭……」我踢一踢洗衣機外殼:「睇得出……絕對睇得出……」

「為咗賠償我嘅損失,宜家要你試坐我火箭一次。」老伯提出無理要求。

「唔太好,咁寶貴嘅機會,唔應該用喺我身上。」然後,趁那個老伯再次返回他的「太空倉」時,我就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除了剛才的「太空人」之外,這裡還孕育了不少傑出的人才,包括「軍火大亨」、「化學家」、「孤兒院院長」、「主張身體自主的女性」等等。

不得不說的是,這裡環境惡劣到一個點,生鏽排水渠正流下著深綠色有毒液體,殘舊的牆壁不少外露電線,而且滿地的垃圾滋生著昆蟲。

其中,有一個人是專門做尋人生意的……

我特別在意。

「咩人都搵到?」經過的我,隨口問一句。

「大致上都搵到,倖存區唔大唔小,只要俾到對方嘅形容同描述我就可以。」尋人檔主咬住煙斗,說得輕描淡寫:「講嚟聽聽先。」

我從依稀的記憶中,說出艾匡當晚的衣著:「佢好似係著住套貴族獵人服,同埋拎住把佩劍……」

「唔……」尋人檔主閉目凝思。

「嗯?」

「你等等,我打開緊記憶宮殿……」

「……」

這情況持續了半分鐘後,尋人檔主忽然道出一句:「搵到。」

「搵到?你只係合埋咗對眼半分鐘……」

「佢係咪著住皮靴,仲有白色嘅襯衫。」尋人檔主說出更多資訊。

「係,你居然真係知道?」

「哈?咁睇嚟我講啱咗。」尋人檔主抱起手。

「我要知道佢去咗邊。」

「嘿,咁要睇你……」尋人檔主呈出大手掌:「有咩可以俾到我?」

「我為咗嚟宜到,身上已經咩都無,不過我可以為你販賣我嘅專業……」

「你嘅專業?」

「幫你……」我湊近他的眼睛,說:「殺人。」

「噫呃,咁、咁又唔洗,我要呢樣就夠!」尋人檔主指一指我嘴巴。

「……我唔會做任何淫穢行為。」

「我係指你個口罩!」尋人檔主愣然。

我將貼面的口罩拉下來:「呢個?」

「係!」

「早講。」我把口罩扯下來,拋給他。

尋人檔主一手接住貼面口罩,說:「好,咁你聽實……約莫一個月前,鰂魚涌地鐵站嗰邊發生咗件事,有幾個經常喺嗰區流連,專門欺騙外鄉人嘅不法之徒,死咗喺站內。」

「咁關佢咩事。」

「據聞,有個矮矮地嘅男仔,救咗你要搵嘅女仔,仲由鐵路離開咗。」

「咁表示?」

「咁表示,第一,可以落月台經鐵路移動嘅,只有夕鯨國嘅特別人員。第二,係你可能戴咗綠帽。」

「明白,咁即係佢宜家一定喺夕鯨國區內。」

「大致上都係。」尋人檔主點點頭。

「唔該。」我轉身、離開。

臨走前,我重申一句:「仲有,佢唔係我女朋友。」

「明白嘅,好少男人有勇氣承認自己頭頂發出綠光嘅事實。」尋人檔主回了一句。

在確認艾匡的位置,是在夕鯨國後,我那無爭之心又再無名火起。

今夜之前,

我一定要入到夕鯨國。

傍晚,我在怪獸樓下等待與王達尼會合。

當我再次見他時,他已經滿臉污跡、一身灰塵,像服完苦役一樣。

「喂!葉青。」王達尼見到我後,舉一舉手:「你除咗口罩差啲認唔到你。」

「個口罩賣咗俾人。」

「無所謂啦,反正你個樣都乾乾淨淨咁。」王達尼突然收細聲音,向我低語:「準備好未?」

「你指,偷酒?」

「嗯。」王達尼仰首橫視半空上的送貨繩:「佢哋工作咗成日,宜家應該係休息時段,兩邊運貨量都明顯少咗。」

「你計劃係點?」

「你扮去買酒,但買之前就同佢講,想睇下樣品先。」王達尼把左輪交給我,續說:「如果佢唔信你,就拎把槍俾佢睇!當然唔係叫你威脅佢,而係你有宜把左輪,就證明到你嘅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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