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2》: 06
以往我離開倖存區,都僅僅攜帶武器作罷。
太過多餘的東西,只會拖累自己的行動速度和靈活性。我們犬學派的病獵,最講求速度,一般不會像鯨學派那些人,慢慢研究思量如何對付眼前的病者。
正因如此,我們出去通常會帶一隻受過訓練的狗。
有一隻敏銳且膽大的狗,是要加入犬學派的病獵其中一個困難要求。
因為這年代的狗不是被做成狗肉鍋,就要在外面流浪。
除了在外面找流浪狗馴服之外,基本上沒什麼入手方式。
而剛才幹部之一的狄納叔,正是專門為犬學派照顧和訓練狗隻的專員。在末世之前,他是一名狗隻訓練員,還說在國外拿過不知什麼訓練員大獎。
出區外行動之前,我要好好檢查一下兩腕的秘密武器,它們分別是袖劍和袖箭,是我委託松木村的大師級工匠重金特製,材料也按照他說的去收集了一整年,可以說是我出奇不意的「殺手鐧」了。
至於全身黑色的衣物,並不是患有中二病,而是易於在黑夜中隱藏。
年代不像以前,現在不時會有倖存者外出探索,一旦他們懷有惡意的話,穿得鮮豔奪目的話很容易成為目標。
總言之我這一身,是將病者和人類都排除於外的套裝。
帶備了兩塊餅乾和一壺水,我就離開犬學院。
不過一出疊翠軒的會所大樓,就見到街上攘往熙來的異常吵鬧。
原本我不是太八卦的那種人,但基於他們很可能是見到了艾匡,所以我有義務去八卦一下,結果行過去只見到天上不斷灑落著硬幣,其中一塊硬幣還打中我頭頂。
我俯首一撿:「艾幣?」我們倖存區認可的貨幣。
難道.......
眼前這個就是艾寶琳三大傳說人物之一......
「貴華?」我說。
「係啊,佢係貴華少爺呀!」旁邊一位笑得燦爛的阿叔,不斷想擠上前撿錢。
我稍為踮起了腳,見到前方某個穿著歐式貴族服裝的微胖男子,正手握紅底白字刻有「超級我」三字的射錢槍,不停向天上發射艾幣。
「射死我啦貴華!!」艾寶琳的居民們瘋狂地擠向他身邊。
「有錢真係寂寞。」那個名為貴華的男生,好像樂此不疲。
「貴華少爺!射我個鼻!射中有五十分!」一名老伯不斷在人群中跳起。
「Okok!收到,等我射死你個死廢老。」貴華隨即舉槍,向老伯射出艾幣。
「叮、叮叮叮.......」艾幣不斷打在他的臉孔,並跌落到地上。
「痴線。」我拋低一句,就轉身離開。
倖存區地方唔大,好多都係行幾步就到,行哂成區用三十分鐘就夠,而我由犬學院行到邊境嘅圍牆前,只需要二十秒。
「葉首領你好。」恆常的外出活動,令士兵們都認得我。
「你好。」我回覆。
「今日唔帶埋啲狗出去?」士兵開始做手勢,示意牆控制大門開關的士兵開門。
「有個重要嘅任務,只可以交俾我嚟完成。」
「咁祝你好幸運啊。」士兵拍拍我手臂。
「拎去飲杯茶。」我把剛才跌落到我頭頂的艾幣,送贈了給這名士兵。
在艾寶琳倖存區有個不成文的禮儀,就是你覺得對方服務很好的話,可以送一塊艾幣給他請他喝茶,因為艾寶琳的茶一般只賣一元一杯。
沒什麼意思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小小聯繫,如同給小費一樣。
「多謝你啊。」士兵哥客氣的揮手道別。
一行出區外,那蒼涼的孤寂感又再次萌生。
現在病獵人數每年增加,所以一般倖存區附近外都不會再有病者出沒,因為病獵公會都會派出病獵去處理,確保這些運送貨物的經濟路段是安全的。
「艾匡......」我邊行邊尋思,該去哪裡尋找公主的蹤影。
在我角度中,最有可能是大本營。
畢竟公主都是嬌生慣養的,沒其他人幫助,要自己一個在野外生存,應該捱不了多久。
關於大本營,我只在病獵學院時去過一次。
對那裡印象不太深,因為他們的露天廣場沒艾寶琳大街那樣多采多姿。
正常通往大本營,需要經過一段名為「死亡之路」的路段。
因為兩地中間夾雜住病者數量最多的坑口地區,所以不少病者會溜到那條路上徘徊。
盡量輕步行走的我,總是一眼關七,其間望見到電訊盈科大樓上,用自己黏力強勁的耳液爬到上面的大耳。
另外,大樓上的天台邊緣位置,則站立一群病翼,他們全身皮肉沒毛,頭部光禿,外形像蝙蝠,是我討厭應付的病者之一。
忽然,我聽見遠處的必經之路,傳來人類的聲音。
「投擲舌女強酸!」
「大盾擋住病牙下一次嘅攻擊!」
「長矛準備喺後面穿出!」
對方一連三聲指令,疑似跟病者進行戰鬥當中。
我急步過去觀看,發現三人正在組隊對付病牙。
病牙是一種滿嘴尖牙,隨意就可以撕碎任何軟性物體的病者。
「呯」病牙撲到木盾上。
「嘎......嘎咔咔咔......」他旋即將木盾咬成粉碎,破了個缺口。
遺憾的是,他太過信任自己的木盾,一直緊握不放以至到手掌都被咬斷一塊。
「嗚呀!!!!」他疼痛得放開了木盾。
身後的隊友,焦急得連忙用長矛刺向病牙的齒腔內。
「啪」的一聲,病牙連長矛都咬斷。
「嗚啊......」斷矛者暴露出軟弱的聲音。
「可惡呀!」最後,沒停過指揮的那位人兄決定拔刀援助。
但這些無謂的斬擊,對於病牙根本毫無意義。
除非你是力量強大得,可以一刀將病者頭顱斬斷的人,否則持刀斬身只會增加自己的危險。
而他,亦都得到自己的報應了。
「嘎唦唦!!!」病牙強制將他推到一邊的鐵絲網上,然後把頭俯低貼住其腹進行撕咬。
一陣血肉模糊後,他的大腸小腸、胃部指腸都被病牙強行咬扯體外,血液大量噴出,面呈死相的倒下。
「呃啊啊......」另外兩人怕得想逃走。
「嘎啅啐啐......」病牙奔跑追住二人。
「係......係......人啊!?」向後逃跑的兩人,終於望見我。
「唔好走,扮狗咁爬低。」我對他們說。
他們沒理會我的說話,繼續逃命至上。
於是我拉起袖箭,往剛才被病牙咬到手掌的人射出一箭,到他的膝蓋上。
「嗖!」
「嗚呀啊啊啊──」中了一箭的他,馬上摔倒。
但更糟糕的是,他的叫聲會引來更多病者。
「你做緊啊!!」他的同伴見我向他發箭,才敢停下來向我大喝。
「反正你朋友都已經無救。」話畢,我衝到他中箭的朋友面前,一腳踏落他的背脊上,當作跳台從高襲向衝來的病牙。
地心吸力加上我的重量加成,病牙這種體形的病者一般我都可以壓得住......
「喲咇嗥......!!」
我狠狠將病牙壓到地上,用膝蓋壓住他的胸口,然後亮出袖劍一刀一刀的刺入去其頸喉。對付他鋼硬的牙齒沒有用,只有斬斷脆弱的脖子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對付病者不是玩遊戲,不是要消耗他的血量。
而是要一擊必殺,尋找出致命的破綻。
每一下攻擊,都是承受住被殺的風險。
所以每一攻擊,都必須是致命攻擊。
連續插了十多刀後,病牙的脖子總算斷裂,就只欠骨頭那些連住。
「有冇強酸。」我問他。
「有、有......」他連忙從死去的同伴身上,把強酸交給我。
這些強酸是用舌女的舌頭唾液收集而成,可以溶斷不少東西,包括骨頭。
「滋滋滋~~~沙沙沙~~~」我將酸液倒入病牙破爛的脖子傷口裹,很快地他全身急速逗動了一會。
最後,終於一動不動的死去。
正式身首分離。
對付一隻病者,就是要花那麼多功夫。
還有人命和物力。
所以我很不看好「病獵公會」那些正統的鯨學派,總是想著要一隻一隻的病者去對付。
照這種速來看,恐怕殺足一世紀也救不了地球。
「嗚啊......Alan!點解、點解你全身......會生哂紅點嫁,你係咪要......」倖存下來的人,一邊向自己同伴哭泣,一邊卻不敢靠近他。
「我......我唔......想......唔想......變......病者......」負傷的那人,滿眼充滿畏懼。
我站起身行過去負傷的那人身邊,他如同望見死神一般,目光震顫的瞧住我。
「你有冇方法救我朋友......」哭泣的人兄對我跪了下來。
我蹲下來,把他朋友膝蓋上插住的短箭強行拔出。
「嗄呀啊啊!!」他劇痛難當。
「嗖」經過一番煎熬,總算拔出來。
我把短箭裝回入袖箭機關內,就轉身離開。
「喂......等陣啊......」他叫住我。
「嗯?」出於善意,我回他一句。
「我朋友......」
「死咗。」
我答。
「佢明明未死......佢仲......佢仲講到嘢......仲向我求救緊......」
「病者特徵之一嘅紅點,都已經漫延到佢全身。」
「嗚呃......」
「接受現實。」
「嗉嗉嘹......嘿嘿嘻嘻......」進入行人隧道時,偶遇到一隻正用腳掌抓耳朵的舌女。
「嗚呀啊啊!!」他又怕得跑到我身後。
我不耐煩的唸了一句:「舌女......」我最討厭的病者,就是她。
「哈呀呀呀!!!」舌女像隻快樂的小狗一樣,向我們奮力狂奔。
我留意清楚她的動向,才慢條斯理的從衣蓬內取出一個項圈。
這項圈是用強化物料加工而成,是犬學院的大眼娘發明,原本她的用意是用來捕捉大眼病者,但我被我選擇用來對付舌女這種行為跟狗一樣的怪物。
只要在舌女飛撲的瞬間,避去對的位置,再把項圈擲出套上她的頸子上,就成事了。
「嘎嘎嘿嘻......」在隧道撲了個空的舌女,仍不知自己被套上了項圈。
我極速將連住項圈的鏈子綁到一旁的欄杆上,然後就快速走人。
沒錯,我們犬學派講求速度、方便、一擊必殺,不會跟病者消磨時間。
那麼被鎖在隧道,沒人處理的舌女怎麼辦?留給那些喜歡對付病者的鯨學派傻子吧。
「吔呀嘻嘿嘿──」隧道傳來舌女大笑的回音。
「等埋我呀......!」那個人仍死追不放。
「最危險嘅「死亡之路」已經過咗,你好好慶幸一下今日病者唔多,同埋遇到我,然後唔好再煩我。」
「我......我點、我要點做......我應該去邊......」他滿目皆淚,明明大男人一個。
「我點知你要去邊......」我無言。
「求你俾我跟住你......我好驚......」
「你叫咩名。」
「我叫阿羊......」
「全名。」
「正林羊。」
「係你出生以嚟嘅名?定你自己改。」
這個亂世有不少人早就拋棄自己名字,好像上次圍剿的那個叫「麻辣土匪」的強盜集團,他們的佬大叫什麼雷耶斯,明明是個香港人輪廓的大胖子,走去改個外國名字......神經病。
「你喺邊到嚟?」我又問。
「康......康城......」
「康城......」這個倖存區早有聽聞,但一直沒有前往過:「好遠。」
「係......因為嗰邊無病者學校......所以我同朋友先想去艾寶林......」說著說著,阿羊又想哭了:「嗚嗚......」
在將軍澳城市公園外的那條直路,我冷冷的笑了一聲:「成為病獵,為倖存區出力?」
「我係......我哋係......想......令呢個世界,唔再存在病者!」阿羊很有抱負的樣子,但殘酷的現實會將你拉入谷底。
「世界有冇病者,根本唔到你話事,多你一個唔多,少你一個唔少,除非你係擁有「絕對武力」嘅人。」
「絕......絕對,武、武力?」阿羊不明白這意思。
「擁有絕對輾壓一切嘅力量。」
「我......我無......」
之後的路上,我教阿羊如何避開病者。
例如多走寬闊的空間,太窄的路只會害死自己。
還有一點,就是可避則避,不要主動挑釁病者。
可逃則逃,即使能夠打得贏,可以走到的話都走。
「你嘅身手係點練返嚟......」行了一段路,阿羊心情開始平復。
「以前喺艾寶琳貧民區生存過一段時間,為咗飽肚,我哋可以不擇手段。」
「係呢......我可以點叫你......」
「你無需要知道。」
去到大本營之前,我們要經過調景嶺停車場附近。
快要靠近的時候,我都老早嗅到些危險的氣味。
直到我們行上樓梯,見到眼前的怪物後,我立即從樓梯伸手將阿羊拉落地下,然後掩住他即將會叫出的一聲呻痛。
「唔──!」
「係病獸,唔好嘈。」我小聲警告。
「病......獸......」阿羊眼睛睜很大,問:「有......有咩......解決方法......」
「無,我未對付過依種病者。」
「你見唔見到,大本營喺左手面知專設計學院嗰邊,一陣我去引開佢。」我嘆口氣,說:「佢企喺呢個位,一定要有個人引走佢。」
「點......點解......係你引......」
「唔通你?你個垃圾。」我說。
「你......死咗咪......好唔抵......」阿羊不甘地吐出那句真言。
我又冷笑回應。
我會死麼?
世上,總得有他這種想成為病獵,想拯救全人類的樂天派傻子,去感染其他人。
像我這種自私孤狼,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好。
「去!」我一手推他的背去大本營方向。
自己,
則行到病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