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將軍澳區。

艾寶琳,寶康路。

四十餘人正攜著狗,回到艾寶琳倖存區內。

那份顫抖,仍徘徊在我手。





即使可以毫髮無損的回去倖存區,我仍然忘不掉剛才那塊面具背後的人。

或者,可以稱之為「怪物」?

「首領。」快到艾寶琳入口前,副手榮格將我從迷茫中叫醒:「差唔多到步,我哋外出任務遇到艾匡公主嘅事,應該唔洗回報俾皇室知吧?」

「失敗嘅任務唔需要回報。」我說。

「明白。」榮格嘴帶笑意。





站在隊列最後的人,總能夠看到全部成員員的背影。

我由犬學派最初的五個背影,待到現在五十多個背影,整整三年長的時間。

環望身邊的副手、補給官和大部隊要員,他們每一個都是嘔心瀝血訓練出的重要成員,經過了嚴格的考驗。

而在剛才那瞬間,他們都差點毀於一旦。

那個戴住鳥嘴面具的怪物,感覺上......





真的能在彈指之間,就將我們全部人殺死。

我叫葉青茶,今年二十三歲左右?記不清也沒所謂,反正這年頭一個不小心,就隨時沒命。

「出入證唔該!」守在邊境的新兵,向我們喊道。

榮格替我開腔,反問對方:「哈哈,你係新調過嚟?」

一名士官長聽見榮格的聲音後,立馬跑到圍牆上:「唔好意思!唔好意思,佢真係新調派過嚟,我哋依家即刻開門。」

士官長連忙道歉,訓斥新兵:「佢哋係「犬學派」嘅人,出入唔需要證明,兵營受訓嗰陣無教過你咩!」

「咔──呯──」圍牆的大鐵門打開,我們徐徐地進去。

走在艾寶琳的大街上,過往夜市的景況早已不在,只餘下冷清清的街道和孤獨地發亮的霓虹燈。





「唉,個新任國王艾康一上咗任就清拆哂所有攤檔,又立例宵禁,搞到我夜晚返嚟都無得搵下好嘢食。」榮格抱住雙手,搖頭嘆氣。

「首領,我哋返去犬學院?」領頭的犬學派成員,問。

「嗯,你哋返去先。」我指示犬學派成員。

我們的基地「犬學院」,位於貴族區的疊翠軒會所。

由於我們直接奉命為皇室成員進行區外的工作,而有比較好的待遇。

當然,入選條件困難,成員全屬菁英。

從病獵學院那邊畢業只是其中一項,最基本的首要條件。





見成員逐一離開,我獨個在站在街邊舉望,地鐵站外牆上掛住的前任艾氏國王遺照。

約一個星期左右前,他病逝了。

遺下整個倖存區與他的子女。

野心勃勃的艾康以長子身份立即繼位,並對親妹艾匡下達全城追殺令。

身為小角色的我,無資格分辨兩者的對錯。

但在我用袖箭殺死莫風之後,從艾匡悲痛的神態來看......

她比艾康似乎來得仁慈。

「首領,你企喺到做咩,唔凍?」榮格見我沒跟上隊伍。





「無,只係諗起莫風。」

這些年來,見慣太多生死。

「就算結果係點,佢遲早都係要死吧?畢竟佢之前犯咗天大嘅錯誤,先俾你調派咗出去做卧底。」榮格將牽住的藏獒,紮在一邊的欄杆:「不過佢遇到艾匡公主呢下,真係估唔到。」

「但之後,我更應該殺埋艾匡。」

「嚟咗隻天外怪物就無計。」榮格說。

一想到那隻令人心顫的怪物,我就想轉些別的話題:「你知道聽日艾康要見我?」

「唔知,佢之前未見過你?」榮格問。





「未。」

榮格冷笑一聲:「自己小心,呢條友做事唔似上一任國王咁。」

回到犬學院,我脫下滿身的裝備,去到公共浴間用熱水沖刷一下身子。我把熱水傾盤倒落頭上,血和汗隨水流而去。

我都好像有很多天沒洗過澡,要不是明天需進入皇宮,可能我會多待數天才洗滌。

翌日一早,我穿好黑色的衣物,戴好圍巾和深黑的斗篷,再拉上貼口的面罩就出發去皇宮。由疊翠軒會所這邊的犬學院出發去皇宮,只需要經過一條橋就可以。

在過橋後的分叉路,右面的貴族區花園,四季恆常的盛開住百紫千紅,只要一抹輕風拂過都會體會落英繽紛的情景,是個花紅柳綠的小天地,不少貴族區婦女愛在裡面散步。

向來對花草無感的我,今早特意去了一趟摘朵百合花,並將它掛在胸口前,成為黑中一點白。

每有犬學派成員逝去,我都會摘朵白花掛在身上一整天,去悼念逝去的他。

剛巧,把花掛好準備離開的時候,意外聽到花園兩名貴婦的對話內容。

「我老公呢!咪係前線司令嚟嘅,嗰日皇室追捕艾匡公主嗰陣,佢話見到好恐怖嘅嘢。」貴婦輕輕的為自己撥扇。

「嗯?」另一位貴婦漫不經心的,邊賞花邊聆聽。

「佢話見到隻全黑色嘅怪物,從天而降將艾匡公主帶走!」

「唔好嚇我啊。」負責聆聽的貴婦帶笑地說。

「講真嫁,仲話隻怪物係戴住面具......!」

我不知自己是有心還是無意,把她們的對話偷聽完才離開。

在接見時間的早一小時,我就到達了皇宮,在接待處等候。

這是對皇室的基本禮貌。說起來,在病者如細菌般侵佔這個世界之後,香港人居然可以利用皇室制度的方式去維持整個社區繼續運作,倒是神奇。

或者在危難之中,人往往需要一個精神人物去支撐自己。

兩小時後,一名皇室管家手握名單步出皇宮。

「你係葉犬學派嘅葉青茶先生?」皇室管家向我問。

「嗯。」我回答。

「好,請我跟我嚟。」

新都城二期,正是人人都想進入的皇宮。

這座商場早就被改建成金碧輝煌的皇宮,掛住各款名畫、昂貴的擺設、豪華的裝潢,犬學派成立三年之久,但我入來的次數十指可數。

在皇室管家的帶領下,我總算去到艾康的面前。

是間寬闊的接見室,華麗的水晶吊燈掛在正中央。

眼前的艾康臉骨瘦削,眼神孤疑、下鄂留住小鬚,外貌很符合他所做的事情。

居高臨下瞧向我的第一眼,就表達出不信任與疑惑。

「我哋第一次見面。」艾康居高臨下的,瞧了我一眼:「犬學派,就係你帶領。」

「係。」我下半跪。

「未上任之前經已聽講過,專幫皇室做區外事務嘅秘密部隊。」艾康雙手放腰後,踱步問:「我父親,之前都叫你哋做咩任務。」

「主要係清除鄰近病者,調查區外情況。」

「好,我有一個任務俾你,好簡單,亦都可以好困難。」艾康終於停下踱步,走到我面前道出內容:「搵到我親愛嘅細妹,然後將佢殺死,太重就淨係帶佢個頭返嚟。」

「佢唔係已經......」我當然不會把昨天遇到她的事情訴出。

「有人話佢走甩咗,有話佢俾天上嘅病翼殺咗......又有人話佢,俾一隻不明嘅怪物帶走咗,我唔知,當晚我唔在場。」艾康勾起嘴角,呈出陰森的孤影:「我只係知一件事,就係佢唔死......我訓唔著。」

「明白。」

「你哋犬學派可唔可以繼續做我皇室隻狗,就睇依一次。」艾康轉身,返回皇座:「退下吧。」



我帶住敬意躬身後,就正要離開。

「等陣......」艾康將我叫住,說:「我賦予你殺豬嘅權利,方便你工作。」

「殺豬?」

「咁都唔明?我係人,你哋係我隻狗,啲居民就係豬,如果有居民唔合作,就將佢殺死。」

聽完這番言論後,我點一點頭,然後回到犬學院裡。

在學院中,大部份待命成員一般都會訓練或出外巡邏。

以往外出倖存區,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但隨著病獵學院的開校,人們對於病獵的知識大大提高,就沒有初初那樣害怕。

畢竟,人真正害怕的,是未知。

一般開會,我只會叫其中八名幹部參與,他們都是元老級成員,大家都是從病獵學院認識和畢業。

我一進學院的會議室,在場戴住灰色冷帽的短髮女生,就托托圓框的眼鏡:「青茶,見完佢有咩講?仲會繼續贊助資金俾我哋?」這位我們都叫大眼娘,是特別鐘情於研究大眼病者的幹部。

「佢要我追殺艾匡。」我坦白說出。

「無咩問題,反正都見過佢一次。」肌肉結實的榮格,很愛抱著手說話:「下次見到,就落手殺。」

「我怕嘅係,佢已經離開咗將軍澳區。」我說出自己的擔憂。

而且,那個怪物會不會時常在她身邊保護,也是隱憂之一。

「咁又係,地方咁大,佢咁後生,周圍跑都唔定。」上了年紀的狄納,喝口熱茶:「上次如果唔係有隻怪物阻住,依家應該會輕鬆好多。」

「上次係我嘅錯,我無出手殺到佢,所以今次任務我會自己出動。」我說。

「葉首領唔怪得你嘅,我哋啲狗當時都嚇到跑走哂,就大概估到對方有幾恐怖。」狄納向我投以估任的目光,說:「學你講!動物嘅本能係唔會錯。」

「咁狄納大叔,我嗰三個同伴就暫時交俾你。」狄納是犬學派裡專門的養狗人。

「交俾我啦,但你嗰三隻杜賓叫咩名話?」狄納問。

「Billy01、Billy02、Billy03。」我答。

「咩話!?」狄納愕然。

不知為何,每次我一說出自己三隻杜賓犬的名字,都會引來在座各位一陣訕笑。

「有咩好笑。」而我每一次,都會這般提問。

「無嘢!」大眼娘拳頭掩嘴,笑得最為明顯:「好方便啊,佢哋個名。」

「咁我喺出面追尋艾匡下落嘅時候,Billy01、Billy02、Billy03就交俾狄納大叔你,散會。」

說罷,我就先行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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