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希望你能彌補我的遺憾: 第七節 - 遙不可及的距離
好不容易才到週末，可以帶女兒回到老家，在熟悉的環境內，放鬆一下、做回自己。今天表弟更首度帶女朋友回來見面，大家都興奮地等著食花生。
「唔知表弟個女朋友點樣架呢？」我和太太在回老家途中閒談。
「佢都無post IG，無人見過樣。一陣咪知。」太太早已融入我的家中，大部分八卦資訊比我更早知道。
「無聊八卦下姐。不過，第一次上來，九成都係坐下同陪笑下姐。」
「都唔係架，你屋企咁鬼多人，你都唔知我第一次上去，幾鬼驚啊！你知你班屋企人幾鬼寸架啦！」有第一身經歷的太太說。
「我地班人只係無聊到極點，絕對無惡意既。有惡意既，唔會同你宜家咁friend 啦。」
不過，有幾句說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但記在我心中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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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埋呢個農曆新年假期，好快就考A Level 啦，你一定要專心溫書，唔可以淨係掛住我啦！」阿恩說。
我們的關係很快就維持了一年多，由熱戀期過渡至穩定期，不再需要每天形影不離，反而是一種真正的互相扶持、鼓勵的正面關係。
「無辦法啦，如果考得唔好，就入唔到好大學。入唔到好大學，就搵唔到錢養你架啦。唯有好好把握呢個新年假期，出多一兩次街啦！」尚未被殘酷現實摧殘的我們，常常會幻想美好的未來。
「咁年初三可以見啦。」阿恩再說。
「點解既？」我吳若希上身問道。
「我爸爸媽媽叫我問你果日有無野做，如果無既，一齊食lunch，之後去姨媽屋企拜年。」我們的家長都知道我倆在拍拖，在不影響學業的大前提下，大家都開通地接受，但我尚未見過她的父母。
「係咪我做錯野，佢地想教訓我啊？無啦啦想見我既？」我即時由吳若希變身汪阿姐，嚇到心都離一離。
「佢地無特別講點解啊，想見下你姐，無咩特別既。咁我都去過你屋企幾次啦，你見下我爸爸媽媽都唔奇怪啊！」
「咁未來外父外母要見我，我點都要應約啦！」
「邊個話嫁比你wor..」
當天，阿恩貼心地在樓下等我，然後帶我上去。這座大廈，我來過很多遍，但從不越雷池半步。今天，我終於深入虎穴了。
I'm in love with an uptown girl
You know I've seen her in her uptown world
She's getting tired of her high class toys
And all her presents from her uptown boys
「Uncle Auntie，恭喜發財，祝你地身體健康，事事順利，小小意思，希望你地鍾意。」我誠懇地雙手奉上賀禮。
「多謝Ronald， 唔好客氣，入來坐啦！」Auntie客氣地迎接我。
這間屋，是我一生去過最大的一間，我想大概有三千呎。光是阿恩的房間，就比我的家更大，慶幸她作客我的貧民窟亦沒有半點嫌棄。
她們邀請我客廳就坐，全屋裝修簡約，細節中見品味，面前的落地玻璃，氣勢磅礡，飽攬維港景色，是全屋焦點所在。
「點啊Ronald，溫書進度如何啊？仲有兩三個月就考啦wor。」Uncle 問道。
「進度ok 啦，都有信心既。」我用面對長輩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虛應，「答左等於無答」。
「聽講你有讀Econ架wor，咁你點睇香港呢排既經濟走勢啊？」可惜，身為銀行高層的Uncle，很容易就聽出我在「耍」他，絕不容易就範。
「咁我覺得呢兩年應該都平穩向上啦，尤其下年北京奧運，中國一定會做好面子工程，唔可以有任何差錯既。樓價我估就一定會繼續炒上，尤其港島區，supply 差唔多係fixed 既情況下，demand 不斷增加，price 自然會升。」我自問對答尚算得體。
「Daddy 啊，人地來拜年，唔係比你問書架。」幸好阿恩化身里奧費迪南，幫我大腳解圍。
「咁快就幫住人地，唔幫Daddy 啦。」Uncle 拋出一句典型外父的對白。
「Ronald，比兩封利是仔你，努力讀書啦，祝你可以入到想入既大學啦！」Auntie 同時從房間出來，把利是交給我。
「多謝Auntie，多謝Uncle！我會比心機，唔會令大家失望既！」
「得閒睇多d呢本magazine，多d增值自己。你有無聽過呢本書？」Uncle從旁遞出了一本The Economist 經濟學人。
「多謝Uncle，我有聽過啊，經濟學人。我睇開d股評同財經新聞成日都有睇到。」迷信的我，其實覺得新年收書是十分「擇洗」。
「你有買股票咩？」他好奇的追問。
「少少地啦。用以前d利是錢同番暑期工d人工，好過將d錢放銀行，追通脹都唔夠。宜家d樓價咁誇張，無投資好難上車。」身為獨子的我，既要獨挑大樑，又無父幹可靠下，唯有從小就要積極準備。
「投資下係好事，不過專心讀書緊要，唔好分心。」
「我小小地投資下，十萬八萬，慢慢儲。」
「十萬八萬夠買呢度一格階磚既，努力啦。」
「係，希望慢慢可以買多幾格啦。」年少的我，還未懂得即時還擊。
回想過來，他是否覺得覺得我配不上她的女兒？是否必須門當戶對才可以？金錢是否真的斷定了你的一生？這句話，我到今天都在記憶中揮之不去。
之後，我們一行四人到了阿恩的姨媽家拜年。這一天，衝擊一波比一波大。
姨媽家坐落於山頂白加道，被喻為全港最尊貴的豪宅地段之一。大劉和田少分別在此擁有物業，政務司官邸和姨媽的獨立屋只不過三屋之隔，我當天回家後上網搜尋過，這間屋起碼價值五億。
姨媽和阿恩的表哥們早已在家中等候，她們從小對阿恩疼愛非常，對她首次帶男朋友來拜訪十分期待。我心中暗罵阿恩，為何不先提醒我準備更體面的賀禮。我手上的曲奇餅，充其量都只可以給工人姐姐當下午茶...
她們十分熱情的招待，又將阿恩的童年趣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氣氛十分融洽，直到大表哥開始提及有關升學的問題..
「Ronald，大學有無話想讀邊科啊？」
「希望都係BBA，出來做野選擇可以闊d。」今天，我才發覺當時多無知，大學選修科目與工作其實是毫無關聯。
「讀Finance 啦，宜家好搶手。」無他的，他們三表兄弟分別在高盛，瑞銀及花旗工作。
「有咩可以搵二表哥幫手，佢係Oxford 係香港interview board member 黎架。」姨媽在旁亦多加一句，完全無想過我經濟及學業上是否負擔得來..
「咁首先英文一定要好啦，基本上你會考同A Level 英文writing，oral，listening 全部要straight A。同埋，佢地好focus all round development，一定要有d音樂底，同埋有做voluntary work 就更好。」二表哥認真的解釋。
「所以我地阿恩細細個就睇好多英文，同埋吹Saxophone。」
「阿恩細個每次summer仲有去study tour 呢。」你一言我一語，帶我去了一個從未想像過的層次。原來阿恩家境是這麼的富裕，他們這麼細緻的鋪排她的將來。
我突然覺得和阿恩有一種無形的隔膜，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和一絲自卑的心態..
講理想 講半天 又憑甚麼
講遠景 講到底 讓人幸福
這期望 我不配去擔當
在離開他們家後，我和阿恩自行去晚飯。我忍不住問她：「原來你屋企咁有錢架？」
「我屋企人有錢姐，唔係我有錢嘛，有無咩特別，所以咪唔提law。」
「你唔會嫌棄我屋企咁窮咩？」我的家 很擠迫 迫得差點我也放不下
「如果你無大志，我就會嫌棄。所以你要努力，考好A Level 啊。我要我地d仔女過好生活架。」大家繼續胡亂發夢，幻想真的可以白頭到老。
「點先算好先？」
「起碼可以讀番我地間名校，學Saxophone，睇好多英文書，物質可以唔洗太富裕，不過我要我個小朋友一定要有substance，有思想，有內涵，有文化。」當時的她，只有十五歲，已經對有自己的小孩的成長要求。反觀.....
這次拜年之後，改變了我的價值觀、對階級觀念的看法。我深深體會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的因由。要脫貧，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