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不出的信: 第２４封—選擇

聖誕過去，除夕也過去了。
這年聖誕發生的事，我大概不會忘記吧。
除夕我也只是留在家中，看著電視，
隔著螢幕感受一下現場熱鬧的倒數氣氛。

我告訴自己，新一年，新開始，
要忘掉之前的不快樂，專心迎接這個對我來說，
不，應該是對大家也很重要的公開考試。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學校家中，還是學校家中。
家中的經濟關係，我沒辦法上私人補習班，因為那費用實在太龐大了，




如果要把所有主要科目也補一補的話……真的會要了我媽的命。
所以我只好在家裡專心的自習。

翻著中國語文的重點讀本，把玩著手中的原子筆，我好像不能專心起來。
看著被我貼在牆壁那倒數第三的成績表，作用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懶惰。

「呼。」我放下筆，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又重新回到房間。

再這樣看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我發現，我完全記不住。
中國語文已經算是我最拿手的科目了，那……數學怎麼辦？




我開始擔心起來，把數學課本從背包翻了出來。
看著那些公式，我的頭開始有點暈眩。
然後，啪的一聲，數學課本就被我狠狠的合上。

「算了，到外面走走吧。」我的腦袋現在根本完全沒準備好，再看下去也只是徒然，到外面走走，放鬆一下再回來努力，可能還比較好。

＊＊＊

我究竟要去哪裡？
『不知道。』我心裡這樣回答自己。





為甚麼我胸口總是有些悶悶的，說不出來是甚麼感覺，是因為公開試的壓力嗎？還是……

走著走著，看到一輛又一輛偶爾經過的公共巴士，車身上的廣告總是印著各大補習天王天后的樣子，打扮得很光鮮，很有氣勢，好像只要報讀他們的課程，就真的有希望。

這時我剛好走到其中一間補習學校的大門前，看著貼在玻璃門上的課程資料，也瞄了瞄旁邊一張又一張的優異成績表副本。

這間補習學校最熱門的好像就是數學補習班吧，因為課程資料有一半以上都是數學科。

「唉。」我又沒有錢，怎報名？我嘆了一口氣轉身打算離開。

「哎！對不起。」一轉身就不小心撞到在身後應該也在看課程資料的人。

「……妳該不會相信報讀這些課程就會拿到高分吧？」我撞到的竟然是郭正藍，他偏著頭說。





想不到，在假期的最後一天也會碰上他。

「要你管？」我竟然用了他慣用的語氣回敬他。

「……」他愣了愣，對我突如其來的攻擊反應不過來。

然後，轉身就走。

「喂，你真的很沒有禮貌。」我心有不甘，追了上去。

「別人叫我不要管，我會聽話的。」一聽就知道他話中帶刺，在說我吧？他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你在說我嗎？」當下有點火大，不小心用力拉扯了他的右手。

「……」他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用左手輕輕的按著右臂。





該死的，我是白痴嗎，他的傷應該還沒有完全好起來吧。
我現在才想起來，聖誕節那天他還在打工。
他當自己是鐵人嗎？傷沒好還去打工……

「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我後悔自己像笨蛋一樣，總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沒事。」他故意看著前方。

「……」我看著他的右手，心裡自責著。

都是因為我，他才會受傷。
我好像真的有點太過份了。
怎麼會對曾經救我的人說出這樣的話。





「之後的每個星期六下班後，我也有些時間，可以幫某人補習。」為何他說的話，一次比一次令我納罕。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看甚麼。」他在我眼前揮了揮手。

「你……要幫我補習？」我眨了眨眼，搖了搖頭，嘴巴微微張開，依然一臉錯愕。

的確，他上次考試在班中是第一名，
如果有他的幫助，我的成績也許會有所躍進。

「有條件的。」他看到我那表情，繃出這句話。

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一定有甚麼附帶的條件。





「甚麼條件？」我皺著眉問道。

「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他淡淡的說。

「我才不是大嘴巴……」當然，說謊也不是我的拿手項目。我也不想好像之前那樣，因為在學校後門的那一幕而被別人說三道四的。

「妳還沒回答我。」他說話為甚麼可以沒有任何表情？

我沒錢，但我真的想拿到好成績，至少不要像上次那樣。
為了成績，我只好豁出去了。

「好吧，先說明白喔，錢我可是沒有的。」為了怕他之後會要我交補習費甚麼的，我作出了這樣的聲明。

「星期六下班再打電話給妳吧。」他聽到我這樣回答也沒多說甚麼，只見他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然後，說了之後跟我的聯絡方式。

「嗯嗯。」我點頭。

說完，他往前走，頭也不回。

我好像已經習慣了與他的相處方式，對於他的奇怪舉動漸漸開始接受了，
或者現在對我來說他已經不再奇怪了吧，只是有點……我也不知該怎形容。

現在，看著他，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可以肯定的是，我並沒有討厭他。

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
其實我是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不過，還是算了吧。

想到以後還有機會多了解一下他，
我竟然有點小高興。
畢竟，對我來說，他身上就好像黏著無數張便利貼，
每張便利貼也有一個問題，要把它撕下來就要先解開疑問，
而我現在也才剛好看到他那雙眼睛而已。
這是甚麼爛比喻？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看著玻璃中的倒影笑了起來。
喂，楊蕥葵妳在街上耍白痴嗎！

「妳……還好嗎？」補習學校的職員跑出來問道，大概看到我呆站很久了吧。

「對不起，我沒事。」

然後，我當然急步逃離現場。

不過，他為甚麼要幫我？
想了一個晚上，我依然想不出任何他要幫我的理由。

＊＊＊

「小葵妳沒事了吧？」阿美用雙手托著我的下巴，兩顆又黑又大的眼珠正在盯著我。

現在才發現，自從旅行後，整個假期都沒有跟阿美見過面。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輕輕抓住她的手，從我下巴位置移開。

「聖誕跟新年都沒看到妳，害我有點不習慣呢！」阿美嘟起小嘴說。

「公開試完了，我們再找時間出去玩吧。」看到阿美那有點失落的樣子，我只好作出這樣的建議，畢竟之前有甚麼節日我們也會結伴外出，最近我花在阿美身上的時間好像真的比較少呢。

想到這裡，我腦中竟浮現某人的臉。

「嗯！妳說的喔！」聽到我這樣說，阿美臉上立刻掛上笑臉。

「阿美，妳現在放學後是不是都要到補習班？」我不經意的問了個問題。

「對啊！我媽把中國語文，英國語文，數學都幫我報名了。課程今天就要開始了！唉，才輕鬆了幾天，又要開始密集式的補習課了……」阿美偏著頭吐了一口大氣。

「加油喔！我也會努力的！」我對阿美做了個緊握拳頭的姿勢。

「小葵，不如我把補習學校的筆記都多印一份給妳，好嗎？」阿美眨了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妳該不會相信報讀這些課程就會拿到高分吧？』腦海突現閃現郭正藍的說話，還有那張沒表情的撲克臉。
「……不用了，我可以的！」我好像不知不覺已經把他的話都記住了？
「好吧。那……如果有甚麼難題要告訴我喔。」阿美好像很怕我公開試的成績跟上次一樣爛。那也對，因為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再繼續升學，不能再跟她成為同學。
「不用太擔心了啦。我這次會好好用功的！」
嗯，有他在，應該可以的。
＊
「楊小葵！」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身後出現一把叫聲。
這稱呼好像只有他在叫吧，他是高希，一個聰明自大但骨子裡卻很自卑的學生會會長，也是某大集團的三少爺。
最近幾天只要看到關於聖誕的事物，都會想起那天。
而自從那天之後，他沒再找過我。
可能覺得太糗了吧？
在一個女生的家發酒瘋，
也令我再次看到他真實的那一面。

「不是森的爸爸載你回家嗎？幹嘛跟著我！」我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

「陪我去吃飯，好嗎？」他繞到我眼前，彎下腰，看著我。

他的臉湊得很近，就像那天步出升降機時的情形。

「你……」我退後兩步。

「這幾個月我放學也要回家溫習啦，我再不下苦功，下年度你不會在學校看到我了。」我接著說。

「那我幫妳惡補不就好了？」他站直身子，雙手抓著我的肩膀。

我聽罷，
嘴巴微微張開，
雙手突然放鬆，

手上的筆記隨之散落在地上。

『阿———？』我心中吶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