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不出的信: 第９封—十五公分的距離

走著走著才想起今早的事。

看到他是不是要裝作不認識？還是要問他？腦海盡是這些問題。

「到了。」阿美拍了拍我肩膀。

「嗯，進去吧。」被他這樣一拍我才回過神來。

「歡迎光臨！」跟早上一樣，服務員依舊是同一人。





那他應該還沒有下班吧？

服務員把我們帶到靠窗的兩人座位上。

「今天的特別推介有這些。」服務員把餐牌遞上。

「我要這個。」阿美指著是日推介———白雪公主的毒蘋果。

「森林魔法特調。」翻到飲品那一頁我隨便點了一杯飲料。





「請問要選甚麼花？」服務員問。

「啊？」我一臉茫然。

「裝飾飲料用的花，不是口味喔。」服務員解釋道。

「喔……還有這樣的喔，向日葵有嗎？」

「有啊，還有甚麼需要的嗎？」





「沒有了，先這樣吧。」我說。

「對了，我去看看吳小燕他們有沒有買東西放進貴賓室好了。」阿美說。

「喔，好的。」

過了一會，我們點的東西到了。

阿美也剛好回來。 

「看來他們已經買好東西了，我看到東西已經放在貴賓室的一旁了，我問了問經理，他說今天貴賓室沒人用，不如……」

「不如今天把佈置弄好吧。」我搶先說了出來。

「哈，我正想這樣說。」





說完我才看看我點的飲料，原來是一杯藍色的東西，插著一支向日葵造型的攪拌捧，上面還有兩片葉子點綴，賣相相當不錯。

「好喝耶！」想不到有外表也有內涵！

「我這個毒蘋果也蠻好吃的！」

聽到這樣不協調的一句話我笑了出來。

「哈哈，是個蘋果造型的蛋糕！」阿美也笑了起來。

＊

「好吧！先結帳再去佈置吧。」





我們走進貴賓室，阿美把佈置重點說了一遍，我們就開始了。

＊

「差一點就完成了！」我看著掛在牆上那屋子造型的鐘，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弄到很晚了。

「喂，老媽，怎麼了？」阿美拿著手機。

我繼續把餘下的飾物貼到牆上。 

「喔，那……好吧……」

阿美家的家教很嚴，不能太晚回家，瞧她那表情就知道剛剛被罵了一頓！畢竟現在已經過了她家門禁的時間了。

「小葵……」





「不用說啦，我知道，快回去吧，不然又會被罵了！」

「妳自己一個可以嗎……」阿美不好意思的說。

「快要完成了啦，我可以的！」我比了個ＯＫ的手勢，然後揮揮手示意她趕快回家。

「那妳小心點，有事記得打給我！」

「好啦，拜拜。」

「拜拜。」

＊





那個吳小燕還叫我們明天早上來佈置，還好沒有聽她的話，不然明天早上六點起來弄也不夠時間吧！我看著那堆貼在牆上的飾物，還有一大堆彩條心裡暗罵著！

「我們要關門了，妳還要繼續弄嗎？」經理走進來說。

「要關門了？我還可以繼續留在這？」我反問。

「哈，我們還會有同事在廚房清潔，不過外面的燈我們會關掉，還有大門也會先鎖起來喔！到時候妳要離開的話可以到廚房找同事幫你開門。」經理好心地提醒我。

「喔，好的，謝謝你。」

「不會。」

經理把門關上，我的視線再次轉回牆壁，貼那該死的裝飾。

＊
「終於！」我看著完成了的佈置不自覺地喊了出來。

把東西收拾好後，我走出貴賓房。

幾乎全家店的燈都關了，只剩下幾盞掛在牆上的小黃燈發出微微的黃光。

這應該是怕我跌倒才故意沒有關掉的吧，經理還真是貼心。

然後我朝向另一處還有燈光的地方走去，就是廚房。

走近門口我已聽到從裡面傳出的洗刷聲。

「不好意思……」我掀起掛在廚房門上的那塊布。

看到眼前的事物，我把剛才想說的話吞回去。

郭正藍正在洗刷盤子。

「原來經理所說的人是你。」我說。

他抬頭看看我，很快視線又轉回盤子上。

「吳小燕說你留的電話都是空號，是真的嗎？」在這沒人的好時機，當然要問問看。

「是又怎樣。」他停頓了一秒，然後繼續他的動作。

「明天他們要幫晧陽在這裡辦歡迎會，你知道嗎？」我一時口快竟然在他面前把笨晧陽稱呼成晧陽，而不是向老師。

「我知道。」不知他是真的聽不見，還是裝作聽不見，他沒半點反應，繼續拿另一隻盤子刷。

「你知道？」才問出口，我又發現問了一個笨問題，大概是剛剛他們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吧。

「剛剛在這碰到他們。」其實我以為他會說『關妳甚麼事』之類的回應。

「那以後有甚麼方法可以聯絡你？」楊蕥葵妳真的是自找沒趣。

「明天就好。」

「明天就好？」他的回應也太簡短了吧……

「今天交了費用。」

「喔……」我懂了。

想起來，他申請旅行資助的原因也跟我一樣，難怪他要來這裡打工。

看樣子我是不是也該去打工幫補一下我老媽了。

「上次申請旅行資助的時候你說你也是單親的吧，所以才會來這裡打工吧？」我向前走了幾步。

「妳其實是來叫我幫妳開鎖的吧？」他拿起毛巾抺乾雙手。

「……」脫下圍裙，他徑自走出廚房。

啪的一聲，廚房頓時變得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他把廚房燈關了。

我只好跟在他後面。

關掉了廚房燈，雖然還有微弱的黃光，但也很容易會絆倒，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結果……

「啊———！」在不熟悉的環境，加上笨拙的我，果然被甚麼絆倒了。

「……」他轉過身來，伸出手。

「謝謝。」我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他甚麼都沒說，一把拉著我的手腕往門口走去。

＊

「你還沒回我。」他關了大門後，我死心不息，又再問一次。

「是又怎樣。」又是這該死的回應！

「我只是覺得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我也是單親，所以我明白你的苦況。」

「……」他又再沈默起來。

「我說錯話嗎？」

「……妳……真的明白嗎。」雖然很小聲，但我還是聽得到。

他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我也是走這邊的。」我跟在他身後。

沿著馬路，我們一直走，一路上就這樣沒有說話，沒有交流。

經過附近的公園門口，他突然停了下來。

「你該不會住在公園裡面吧？」我問。

「你明天會來嗎？」看他沒回應我又繼續問另一個問題。

「不會。」他走進公園。

「為甚麼？」我也跟上他的腳步走進去。

因為太晚的關係，公園裡沒半個人影，環顧四周只有我跟他。
這是我兒時常來的地方，有滑梯、沙堆、鞦韆，現在還多了條長長的石卵路。

「我要打工。」他走到鞦韆前，坐了上去。

「也是一樣的地方嗎？」我也走到他旁邊的鞦韆坐。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現在比之前溫和多了。

「那我去找經理問問看吧，看可不可以讓你進來一會，你們店經理還蠻好人的，應該ＯＫ的。」我看著他的側臉。

細看之下，其實他的長相還不錯啊。如果不是整天一副撲克臉還有奇怪的性格，大概會挺受歡迎的吧。

「妳看夠了沒？」他突然把鞦韆盪到我旁邊，看著我。

「啊……！」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說時遲那時快，他伸手把我接住。

我們又對望著，不過這次相距只有十五公分。

呆了數秒，我整個人彈了起來。

「謝……謝……」我的臉感到一陣熱。

在月光下，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他的確笑了。

…

…

…

「晚了，我送妳回去吧。」他站起來，說出令我更驚訝的話。

＊

其實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吧？只是不懂如何跟別人相處吧？

我躺在床上，想到剛剛的情形，臉又開始發熱起來。

經過今晚的相處，我們算朋友了嗎？郭正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