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火皇城的宮殿距離萬火院與煉心塔三里之遙,是美倫美奐的古典建築群,重重院落,宛若人間的古代宮廷,莊嚴而宏偉。宮殿屹立於綠油油的山坡上,被艷麗的火焰圍牆簇擁,左加背靠一片楓林,漫山飄紅,隱若可見赤帝閉關的洞府。

此時,萬火殿群的主殿內卻是瀰漫著淡淡的火藥味,氣氛異常抑壓。

放眼大殿之內,只見一幅綿長的火紅地毯猶如楚河,把兩王等人相隔。地毯的一端是高高的金拱殿門,另一端則延伸至大殿台基上的晶瑩剔透的玉雕大椅。

玉椅的高背是火葫蘆圖紋,兩側扶手呈火焰之形。雖座上無人,卻無時無刻散發著被人心生敬畏的帝王之威。

大殿中央豎起一塊高兩丈的巨形銅鏡,鏡中映照著煉心塔的考核景象。





這時,煉心塔的迷幻陣正啟動,飄舞升騰的詭異青焰佔據大半鏡象,同時映進殿內眾人的眼簾。

橄欖與陽烽站於陽文王身後,視線沒有離開過大鏡,因此剛才包皮跟仇燎森的對話自然盡落他們眼中。

好一對狐假虎威的父子!

他們暗罵仇燎森父子不要臉,同時不禁為陣眼中的包皮擔憂起來。

迷幻火的陣眼,可不是鬧著玩的!





橄欖怪斑臉下的明眸打量一直沉默不語的兩王,陽文王陽嶺與仇武王仇烈衡。

陽嶺的長相跟其子陽烽八成相像,頭髻下有著一副清秀如儒生的臉龐,下巴長一束山羊鬍子,一身樸實的長衣,書卷氣息份外濃郁。

由於陽嶺主文,為人正直不阿,加上隨身武器是硃砂筆,所以未擔任文王時,有一個相襯的綽號—君子火。

與君子火齊名的則是法怒爪,也就是此時身披大將凱甲,坐在陽嶺眼前的獨眼男人,仇烈衡。

仇烈衡雖然資源算不上絕頂,年近四百,一百年前才突破禦王境。不過,自從赤帝閉關;獨臂聖帝韓江宇不理朝野俗務,皇城刑部與兵權下放到他的手中。





至於他身後的身穿萬火院武服,一臉驁傲的青年自然是其子仇烈來。據傳仇烈來已盡得父親的爪術真傳,甚至青出於藍,是下任武王的人選。

陽嶺掃對面的仇烈衡與仇烈來一眼,淡然道:「烈衡兄,你仇家管教得真好。仇燎森本屬刑部,係你親戚吧?今屆仇威報考萬火院,實在巧合得妙。」

陽嶺看似語氣平和,卻不怒自威,一字一句都得懾人心神。

仇烈衡呷一口靈茶,緩緩放下茶杯。

「文王好記性,皇城再微細之事都逃唔出你法眼,哈哈。無錯,燎森確實係本王嘅堂弟。至於仇威報考萬火院,假若技不如人,最後自然會被淘汰,文王毋須過慮。」

「所以向考生收取源晶亦係烈衡兄嘅意思?」陽嶺把話挑明。

「係本王意思又如何?」

事實上,仇烈衡也被那對沒出色的父子擺了一道。可是,他素來為人護短,更不願在陽文王的面前下失威,只好把事情攬到身上,回去後再跟仇燎森父子算帳。





「考核歛財一事傳出去,恐怕會招人詬病,壞我皇城威信。再者,萬火院考核規則乃赤帝大人訂下,即使你我亦無權擅自篡改啊!」陽嶺恭敬地看向空無一人的玉椅。

誠然,論丹心赤誠,萬火皇城內就以那個獨臂聖帝為首,而陽嶺只在其下而已。

仇烈衡聞言微慍,沉聲道:「歛財?燎森可能急進,但亦為萬火皇城著想。」

「陽某並唔係咁嘅意思。」陽嶺應道。

「各在其位,無非為皇城好。如果文王認為此事不妥,我命考核後將源晶歸還就好。如今就繼續好好欣賞考生嘅表現吧!」

此際,看著包皮被青火淹沒的陽烽終於按捺不住,衝口而出。

「不平兄弟呢?以權凌弱,令不平兄弟身陷陣眼之中,又算為皇城著想?我建議立即中止考核。」





「不平兄弟?」陽嶺挑眉,從斑指中喚出登記冊。

「本屆考生之一,漁火村村民,與前廚神毛裘嘅遺子同行。」

陽烽的話使陽嶺和仇家父子錯愕不已。陽烽生性平靜,平日只顧修練,此時居然為一個連源徒都算不上的修練者著緊。

你會閒得分辨腳下螞蟻,會著緊牠們的生死嗎?

「漁火村?係窮鄉僻壤。陽師弟,你實在交遊廣闊啊!嘿嘿。不自量力,死不足惜。」仇烈來揶揄。

陽烽瞇起眼,焦急之色漸漸被冰冷取而代之。

橄欖抿唇凝神,冷冷地搶話:「不平係唔係不自量力仍然係未知之數。但我肯定你係坐井觀天之輩。」

仇家父子聽到橄欖的話,頓時臉露不悅。





「萬火皇城幾時輪到一個外人出聲?憑你呢副尊容?」仇烈來譏罵。

「就憑我為赤帝大人打理煉丹靈藥。」

與此同時,陽烽邁步上前,手按劍柄:「師兄,收返你剛才嘅說話,為不平同橄欖道歎。」

「喔?」仇烈來冷笑。

赤蛇劍鳴,焰纏雙爪,雙方蓄勢待發!

就在陽嶺與仇烈衡發話制止,大殿外卻霍然傳來一道猶如驚雷裂石般震撼的呵欠聲。

沒錯,是呵欠!





一個震得茶杯喀啦碎裂,彷彿泰山壓頂般的呵欠!

「擾人清夢!日上三杆最好眠。難得醒來,我親自到煉心塔一趟吧。」

聲如洪鐘,雖不見其人,但這份雄厚的源力除閉關未出的赤帝外就只有一個那個終日到處亂睡的怪人......

獨臂聖帝—韓江宇!

眾人從漸漸散的餘音回過神後,久久不語。



煉心塔。

迷幻青火不知不覺已燒了一個小時,燭台的碎裂聲接連響起。定力或控火能力較弱的考生相繼淘汰,不甘不願地步出煉心塔。

剩下考生百餘人。

此際,毛相忘盤腿而坐,豆大的汗珠滲出,雙手仍然托著兩盞明心燭台,身旁已空蕩無人。

毛相忘一直封閉五感,靠源念劃界,隔絕青火帶來的幻象。

這的確是最有效地應對幻象的方法。

抑壓慾念,淨心無塵,外物則不能乘虛而入,使藏在心底的雜念萌芽。

然而,這次毛相忘並非隻身而來,同行的包皮身陷幻陣的陣眼之中。雖說包皮個性本來就是倔強,毛相忘一直把責任擺在身上。

他不禁分神,緩緩睜開眼望向包皮的方向,卻是一片青色火海。

不平呢?該不會出事了吧?

就在愧疚感在心湖擴張,心緒紊亂的那一剎,青火終於有機可乘!

糟了........毛相忘呢喃,雙眸漸漸失去焦距,意識被幻象支配。

「相忘,快啲食飯!」

「食多啖飯先有力氣工作。嚟,食肉。」

毛相忘低頭看著挾到碗中的肉片,疑惑的視線隨熟悉的聲音往上飄,赫然發現父母兩人正坐著眼前。

「嗯,知道。」

毛相忘趕忙挾起碗中肉,一邊咀嚼,一邊環視周遭環境與擺設。

這根本就是打烊後的毋忘居嘛!

我不是正在考核嗎?

怎麼會回到毋忘居?

又或者,甚麼考核只是一場疑幻似真的異夢?

漸漸地,毛相忘快分不清真實與虛幻,放任自己沉淪在眼前的美好光景中。

毛相忘聽著毛裘和蒙娜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沒有半點尷尬,倒是乾燥的空氣澀眼,讓他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晃了一頓飯卻掉不下來。

壁燈的光芒在牆上拉出一家三口的影子,親切的笑聲不絕於耳。

雖然毋忘居沒有奢華的裝潢,但比任何一間旅館都要溫馨熱鬧。

曾幾何時,這是毛相忘最期待的溫馨時光,每天在飯桌間纏著父親撒嬌,吃著源神界最好吃的飯菜。

那時候,他的哨牙才長出了一半,像個包著白毛巾的小冬瓜,手短腳短,連影子也是短短的。

現在,他的影子變長了。

「爸,食菜喇。我手長囉,終於可以挾畀你喇,嘿嘿。」毛相忘伸手替毛裘挾菜。

他的鼻子紅紅,晃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滑下,滴答落在木桌子,滲進木紋之中。

「哈哈哈!以後每日挾餸畀老竇食,一家三口無憂無慮。」

「仔,你話好嗎?」毛裘眼中閃爍著微不可見的青火。

毛裘與蒙娜湊前,四手輕輕搭在毛相忘的手背上,重複地誘惑耳語。

是啊,這不是自己一直期待的生活嗎?

毛相忘嘴唇微顫,想要點頭答應,可是心裡泛起一陣莫名的違和感,彷彿有甚麼重要事物被遺忘了。

還有難以名狀的信念.......

到底是甚麼?!毛相忘眉頭深皺。

與此同時,法陣內的他亦陷入重大的危機中。

青火交纏成一道針芒般的火焰尖刺,瞄準毛相忘的天靈,待後者崩潰的剎那轟下最後一擊......

一直在遠處監察的考官見狀亦不敢遲疑,飛馳而至,準備出手把毛相忘拉出法陣。

可是,正當他們探手抓向毛相忘的衣領之際,毛相忘身上的源力突然瘋狂暴漲,行囊發出異樣的金光!

怦怦!怦怦!

「仔,你話好嗎?」毛裘和蒙娜眼中的青火更盛。

毛相忘看向毛裘,只見一道毛裘的重影若隱若現,在青火後與他回望。

重影的眼眸充滿著無比的期盼!

「一定成為比我更出色嘅廚師,食客飽足嘅笑容先係真實。」

永遠不能忘記。

永遠!

「我......我要成為廚神,幫你洗脫污名。」毛相忘雙目重拾神采。

我毛相忘,會—成—為—廚—神!

話音落下的同時,青火尖刺鑽往毛相忘的腦袋!

千鈞一髮之際,毛相忘竟然突破至晉聖境,散發金光的菜刀同時飛出行囊,禦空旋轉,以刀背為毛相忘擋下青火的偷襲!

火花往外四濺,燦爛至極!

毛相忘緩緩睜開眼,一手執燭台,一手高舉,握緊天靈上的金菜刀。

「我-會-成-為-廚-神!」

橫空一揮,攜帶信念的刀芒瞬間斬斷虛妄!

「考核通過......」考官看著毛相忘四周的青火消散,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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