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火院考核,上午。

此時,包皮和毛相忘從萬火院的大門一直擠過麻麻密密的人潮,沿途經過各式各樣的設施和宿舍,終於走到考核場地。事實上,煉心塔是萬火院中唯一的黑色巨塔,所以沿著塔尖的火焰走,總不至於迷路好了。

包皮仰視外觀古樸的煉心塔,不禁暗自驚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塔前的人形石雕,一陣莫名的嗚動由心而發,胸膛中的無念火彷彿在雀躍!

這具栩栩如生的石雕高五丈,是一個長袍老翁的形像,左手執葫蘆,右手握劍朝天,雙目懾人心神,宛若傲視萬物的神明。





火神-祝融!

「係老夫,係老夫啊!哈哈哈哈哈!」無念火嘿嘿笑著。

不一會,包皮走過祝融石雕,視線重新回到煉心塔上。

煉心塔是一座如灰黑如炭的八角寶塔,低沉的主色與其他建築形成鮮明對比。塔高六十四層。塔尖的火焰乃赤帝放置,終日不滅,即使從萬火皇城的百里外都能看見。傳說只要登上塔頂的弟子,便可以取而代之,把自己的火焰置於其上。

時至今日,仍未有弟子成功登頂。在云云弟子之中,以大師兄仇烈來和二師兄陽烽排名最高,分別是三十九層與三十三層。





「仇烈來?」包皮好奇。

毛相忘錯愕地瞪住包皮,拍一拍額頭,然後無奈地說道:「仇家都唔識?你以前究竟點喺萬火皇城生存?」

包皮戇笑:「講啦,你又想做沙包?」

「哎,萬火皇城之主自然係即將步入始尊嘅赤帝大人。赤帝之下有一帝兩王輔政。」

「一皇兩后」我就懂,包皮忍住笑意。





「第一,獨臂聖帝韓江宇,實力比赤帝只弱一絲半點。不過,自從廿載前安遠王子遇害後,韓江宇就性情大變,神龍見首不見尾,對萬火皇城嘅權政從不過問。所以,權力下放到其餘兩家人身上。」

「仇家以及陽家。」

「萬火院弟子之首,焰爪仇烈來。仇烈來係禦王境,仇家獨子,千祈唔可以得罪。另外一個自然係二師兄,赤蛇劍陽烽。」

聽到陽烽的名字,包皮回想當日在靈秀山脈較量的情景,一陣熱血激昂的戰意頓時湧出心頭,不禁興奮得摩拳擦掌,龍行虎步地走向門扉大開的煉心塔。


嘿嘿!陽烽,我要來了!

我一定會追上你,然後用這雙手伸張正義,為千火阿姨討回公道!

就在包皮和毛相忘要跨過門框之際,毛相忘突然被撞得往前一栽,踉蹌幾步才站穩,麻布行囊中的廚具散了一地。

毛相忘顧不得發麻的肩膀,在無數奇怪的目光蹲下來忙著把廚具塞回行囊中。





廚具永遠是廚師的生財工具。

不過,對毛相忘來說,這些每天拭擦幾遍的廚具不只是生財工具,更是他視如命根的寶貝。

特別是他那一把的家傳菜刀。

對的,正是現在被踩在腳底,象徵廚神之名的金色菜刀!

「哎,呢位係我地嘅萬年陪跑王,毛相忘?毛伙頭太渺小,一時睇唔到你,實非我所願啊!哈哈哈!」

這個華服男的語氣中充滿嘲笑,剛才那一下碰撞顯然有心為之。他的話聲之大,彷彿要引起在場考生的注意。

他成功了。





「毛相忘,你不如放棄啦!就算再考千百次,你都唔會成功。不如你幫我仇威辦事,可能重有一線機會呢!」

仇威,難道說是仇家的人?

包皮劍眉一蹙,認真打量大放厥詞的仇威以及他身後那幾個像跟尾狗的手下。

仇威高五呎五,比包皮矮一個頭,稀疏薄髮下平庸的五官擺著趾高氣揚的表情,再搭上衣不稱身的鮮豔寬袍,讓他看上去更是討厭。

仇威姓仇,是萬火院仇烈來的堂弟。其父仇燎森刑部的執事,長駐萬火皇城北面的熱火鎮,雖說不上甚麼大人物,但恃著仇家的名號和源師的實力,足以在城鎮中橫行無忌,以公謀私。

有父如此,仇威當然好不到哪裡去。他是熱火鎮的惡霸,終日聯群結黨,仗著家族之名作惡,境界跟包皮相近,卻遲遲無法突破。

事實上,仇威過去幾屆都曾參加考核,只是每次都被第二關的「呼嘯梯」刷下來而已。

但,仇燎森被調派來萬火院,負責監察這一輪考核,因此仇威對弟子席位自然更志在必得了。





實力不濟嗎?不要緊,反正成功要靠父幹啊!

「威少爺,你隻腳........」毛相忘按捺住怒意,低頭看著被仇威踩住的菜刀。

「嗯?咩話?大聲啲。」仇威踩得更用力,就是不讓毛相忘奪回菜刀。

「請你—」毛相忘渾身顫抖。

這時候,一聲夾雜源勁的怒喝聲徒然響起!

「縮—腳!」

聲凌落雷,凝實的源勁如無形的氣牆,衝向仇威等人!





仇威意料不及,不自覺地鬆腳後退。他的手下實力更弱,被這一聲驚雷震得栽在地上,臉色蒼白地望向突然出「口」的包皮。

包皮根基穩紮,源力早已非一般的晉聖境可比,更何況幾個源界境的嘍囉呢?

「不外如是!」

他回望毛相忘,沉聲續道:「起身!正義係唔會向惡人低頭折腰。」

毛相忘收好菜刀,對包皮耳語。

「不平,佢地係仇家人,唔可以得罪。」

「頭可斷,血可流。但有啲信念,絕對比命更重要,值得捨命捍衛。」包皮說。

「仇威,你可以叫我威少。你唔認得我,總識我堂哥仇烈來吧?」

「仇家嗎?我叫包不平,專門抱不平。你又識唔識?而且,我真係睇唔出你究竟邊到威,不如轉個圈睇過?」包皮揚手挑釁。

仇威怒不可遏,陰冷地盯住來歷不明的包皮,卻不敢隨便出手。

「哼,大言不慚。毛相忘,你都算大膽喇!以為帶一個大鄉里幫手就可以考入萬火院?得罪我仇家,你簡直引火自焚,為自己惹麻煩!」

包皮不以為然,雙拳冒出炙熱的火光,攤手升起一個火焰乾坤!

「打一場,打完就知邊個引火自焚!」

毛相忘本想制止,可是想到包皮剛才的話後腰板漸漸挺直,握拳踏步,決定與包皮共同進退。

六目相投,對峙的氣氛如箭在弦,在場的考生沒有誰上前勸架,紛紛挪開,找個位置看這一場好戲。

包皮凝神,裹住掌心的乾坤,赤拳蓄勢待發。

「停-手。」

千鈞一髮之際,兩名考官越過人群的頭頂,飛躍而下,把雙方隔開!

其中一個考官正是仇威的父親,仇燎森!

「爸!」仇威眼前一亮。

「威,煉心塔係萬火院修練重地,不得胡鬧。」仇燎森看似持平,話裡沒有甚麼多少斥責的意思。

仇燎森擰頭,朝包皮和毛相忘冷聲道:「你地兩個膽敢喺考場生事,莫非視我萬火皇城威嚴如無物?」

他上下打量包皮與毛相忘,源念同時掃過兩人,不屑地撇嘴。


不過是一個窮酸小子跟前廚神毛裘的遺孤。若然毛裘仍然在生,其座上客滿是各方強豪,仇燎森可不敢造次。

但現在嗎?

哼,只是兩隻隨手拍死的臭蟲,趕出去就是了。

「蔑視皇城之威,你兩個知道該當何罪?」

「難怪仇威橫行霸道,原來因為有一個不分曲直是非嘅老竇。養不過,父之過。」包皮眼神中流露著倔強之色。

仇燎森的臉色徒然一冷,旋即展開一抹虛偽的笑容,笑聲中藏著隱晦的惡意。

「哎,稍安無躁啊,哈哈。威,包小友所言屬實?!」仇燎森嚴肅地喝問。

「爸—,我.......」仇威支吾以對。

「如果我兒撩事鬥非,失言有罪兩位小友,我願意代佢賠罪。不過考核即將開始,此事容後再算,免得耽擱時間,兩位意下如何?」仇燎森

「呃........仇大人,我誤會喇,我哋都有莽撞之處。」

仇燎森迥異的態度使包皮反應不及,後者也不再執拗下去。

「兩位如此大度,相信定必可以通過考核,為萬火皇城效力。哈哈,事不宜遲,所有考生請上前,接下來會講解考核規則。」

眾考生聞言蜂擁上前,把包皮和毛相忘擠到人群後方。

仇燎森跟另外兩名考官先後把「迷幻火」與「呼嘯梯」的規則逐一列出,內容跟毛相忘早前描述的無異。

除了一點。

當各考生接到兩盞青銅色,螺旋紋的明心燭台後,仇燎森的惡意終於浮上水面!

「眾所周知,陣法萬卷不離宗,必有陣眼與陣角。大家腳下嘅迷幻陣都有一個共通點,距離陣眼愈近,威力自然更強,稍有不慎,恐怕更有性命之憂。」

包皮乍看靴底的法陣圖紋,再環視四周的陣旗,不由自主憶起火焰祭堂那個用來守護無念火的大陣。

兩陣相較之下,火焰祭堂的需要源晶柱支持,而且明顯更龐大玄奧。

難道自己胸膛裡的古怪火焰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包皮苦笑。

仇燎森視線從人海中掃過,最後不著痕跡地停留在低頭思考的包皮身上。

「今屆考核會作出變動,各位只要上繳五千源晶作考核費,可以自行挑選一個好位置挑戰『迷幻火』。倘若無辦法交出源石,就只能陣眼四周考核喇!」

此話一出,自然引起窮苦考生的強烈不滿。數百男女考生起哄,吵作一團。塔內一時間充斥著數百道的抗議聲,此起彼落。

「仇大人,一席宴菜都不過百粒源晶。要大家掏出五千源晶,分明想大家退考唧!」

「有源晶有著數,豈不是變成貴族子弟嘅玩意?」

「簡直荒謬!我要見陽文王同仇武王!」

「唉,萬火院已經墮落啊!」

「枉大家遠道而來,竟然參加一場只為歛財嘅考核!」

仇燎森身旁的兩名同儕聽到前者擅自作主,亦不禁皺起眉,低聲議論起來。

「我嘅說話就係仇武王嘅意思。邊個不服,儘管離開煉心塔,我仇某絕不阻撓。萬火皇城千百年來庇護萬民安危,莫非要求大家略獻綿力亦算過份啊?」仇燎森義正辭嚴說道。

「修練一途,本身除天賦外,就需要龐大資源,無數天材地寶支撐。你地成為萬火院弟子後,可以花費皇城嘅資源,難道各位認為皇城嘅資源會憑空而生?你地今日嘅付出絕不白白浪費。你願意付出幾多,待遇自有不同,相當公平!」

仇燎森聲如洪鐘,把在座的考生震懾得無言以對。考生雖然沒有被仇氏的歪理糊弄過時,可是既然前者搬出仇武王的名號,他們只好把不滿吞回肚子裡。

煉心塔一時間鴉雀無聲,靜默得落針可聞。

後來,仇威帶頭上繳源晶,其他家底不錯的考生亦紛紛列隊,不甘不願地交出數量不菲的費用,然後走到迷幻陣的邊緣盤坐等待。

五千源晶,說少不少,但誰願意因為這五千源晶開罪仇家啊?

源晶沒了,問家裡攤手再拿就好了。

當然,並非所有考生都能夠繳納這筆突如其來的費用,超過半數考生灰溜溜地離開煉心塔,等下一屆考核。

「我都唔夠源晶,只得四千。仇燎森明顯想刁難我地。」毛相忘摸一摸指間的低級收納戒指,搖頭苦澀道。

「嗯。我雖然蠢,但未至於睇唔出。等我剛才重以為佢係好人。」

「我地不如下一屆再嚟?」

包皮搖頭:「我無時間再等一年。總之我今日一定要考試。」

語畢,包皮從行囊掏出一個皺巴巴的麻布索袋,塞到毛相忘懷裡。

「不平?」毛相忘愣住。

「加埋應該夠你交付費用,我打算喺陣眼周圍考核,唔會交源晶。」

「我同你一齊!以我嘅定力,即使喺陣眼附近都未必會迷失。」

毛相忘推辭,包皮卻再度搖頭。

「你要保存實力挑戰第二關,一陣見。」

包皮擱下這句話,留下呆住的毛相忘,逕自走向一臉陰笑的仇燎森。

「仇大人,我一粒源晶都唔會交。正義係唔會屈服。」包皮目光如炬,直視仇燎森。

「喔?包小友果然有膽色。既然你有信心破法,仇某定當成全。哎,你敢喺陣眼中央進行考核嗎?相信在場嘅各位一定想睇小友表演啊!」仇燎森詭異一笑。

陣眼中央!

這個人瘋了啊!不要命嗎?眾人嘩然。

陣眼正是迷幻陣最危險之處,比任何任置都要恐怖,幻象栩栩如生,無孔不入。

中陣者一旦迷失其中,輕則源念受創,重則終日渾渾噩噩,再無法分清真實與虛幻。

包皮晃晃頭,朗聲一笑,然後提著明心燭台步入陣眼之中。

「考生等等!今屆唔得,就等下一屆吧。無謂因為一時意氣而斷送大好前途!」其餘兩名考官看不過眼,出言提醒。

「迷幻火再強,亦不及正義強。強大為正義而存在。」

包皮話音一落,雙臂高舉!

明心燭台升起明亮火光,把他清澈的雙眸照得通透!

仇燎森本想撿回尾彩,把包皮嚇退。怎料到這個人不知天高地厚會接下挑戰。

他冷哼一聲,拂袖啟動幻陣,看著陣紋閃爍出源光,一團迷惑青火上升,把在場的考生淹沒。

哼,希望你的骨頭跟你的骨氣一樣硬吧!他瞇起眼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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