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路無話,繼續前行。貔貅的腳印從太原西門離去,衆人沿途尋找,卻不見絲毫蹤影。過了不久,衆人進入了禱過山,禱過山盛產黃金美玉,本來南冉還想貔貅會否在此覓食,嚴鑫卻道:「小貅雖愛吃金銀寶玉,但老闆平日喂它的都是上等黃金玉石,禱過山縱再多金石,也不能與它平日的食材相提并論。天安乃大晉出產首飾的大城鎮,當中東方家族的首飾更是精美,有的更當作貢品上繳晉帝,若從這點看來,小貅去天安覓食的機會更大。」
 
嚴鑫功力不高,但他沉穩厚重,江湖經驗豐富,又熟知貔貅習性,這翻推測南冉也聽得連連點頭,五人一行無話,胯下坐騎又是紀府中百中選一的良駒,很快就越過禱過山,趕在天黑之前到達天安。
 
與晉都太原的氣勢宏偉截然不同,天安城上上下下彌漫一種壓抑的氛圍。從遠處望去,整個天安圍繞在烟霧之中,那是因爲所有製作金器玉石的店舖均建在城中,日間千萬座冶鐵風箱齊齊拉起,造成的烟霧在天安頂頭圍繞不散。除了籠罩在烟霧當中,整座天安城的建築都沒有任何色彩,城牆和房子都是清一色的土灰色,屋上的瓦片更是長期被烟薰得漆黑。若非城中有燈火,整座天安看上去直如一鬼城似的。
 
進了天安城門後,不知有什麽惹了子龍,只見他面如玄墰,心情極差,一聲不吭地落在隊伍後面。南冉與龍波兒從沒來過天安,剛剛聽説乃大晉生產首飾的城鎮,本以爲城市面貌會是如何富麗堂皇,卻不想是如此破舊,二人臉上均露出失望的神情。
 
身旁的嚴鑫低聲解釋道:「天安雖以出產美玉著名,但大多貨物一生產就運到太原以及其他大城市,加上所有冶鐵厰均在城中,所以才會如此光景。」
 




城内不許騎馬,於是衆人牽馬沿大道步行,此時天已全黑,大道上空空蕩蕩幾乎沒人,可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仍在作業。風箱扯得呼呼作響,金屬敲打聲不絕於耳,濃烟四起烟霧彌漫,放眼過去,城中一切像蒙上一層黑紗,南冉想道:「若非一早得知,定會以為此城遭受什麽天災人禍,才會如此破舊。」
 
衆人商議過後,決定先在城内找了一家客店過夜,明日再尋找貔貅蹤跡。只是奇怪的是,眾人找了數家客棧,竟全部客滿。眾人放眼望去,確見客棧裏水車馬龍好不熱鬧,與外面有天淵之別。
 
眾人正自覺得奇怪,嚴鑫算了算日子,忽然拍掌道:「原來如此!這幾天正是瑤池會的日子!看來我們走運了!」他接過眾人目光,道:「天安城中每三年有一叫瑤池會的盛會,城中所有字號均會參與,各自展示其最佳作品。雖然東方家的質素超群拔萃,但其他字號也常有出色作品,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皇親國戚,都會慕名前來,算算日子,明日便是大會之日,難怪今天如此多人住店了。」
 
一行人繼續尋找客店,最終去到一家破舊客店,看上去甚至比泰安的富貴客棧更加不堪,但飯廳裏竟也坐了不少人,嚴鑫本心想定是客滿,豈料掌櫃眼角瞥了瞥眾人,冷淡地道:「我們只有兩間兩床的廂房,你們要還是不要?」
 
眾人奔波了一天早就想要歇息,但聽得這掌櫃態度囂張,均是心裏有氣,只是恐防錯過了這家就再找不到空房,子龍按著滿腔怒火,問道:「真的沒有多一家客房嗎?你看我們這裏有男有女的……」但他話還沒説完,掌櫃已冷冷地回答:「沒有。」
 




子龍見掌櫃回答時一邊寫賬,連眼睛也不抬一下,顯然毫不把他放在眼裏,心中勃然大怒,正要發作之際,卻聽身邊的南冉道:「行了,兩間便可,其中一間勞煩多放一套被子。嚴兄,付錢吧。」
 
嚴鑫和子龍一愣,但還是取了銀子出來,掌櫃收了銀兩,領眾人去到客房門前便就離去。
 
「這人實在太囂張了!」子龍餘氣未消,低聲咒駡,他斜眼看著南冉三人走進客房,南冉對容蓉道:「這客棧環境尚可,也就將就一晚罷。」子龍冷哼一聲,低聲對嚴鑫道:「兩個男的跟一個女子同房,當真不要臉!」
 
「別亂說話!」嚴鑫立即耳語提醒,子龍一來不喜歡南冉,二來正一肚子氣,反稍稍提高聲量道:「我說錯了麽?」
 
「自然說錯。」忽然,南冉從客房步出,歪著嘴以一個不可理喻的目光看著子龍,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聽到的。」
 




子龍不想理會對方,冷哼一聲直接轉身走進自己的廂房,正當他剛剛走進房門,卻聽身後南冉道:「容姑娘,你今夜就屈就一點跟子龍同房吧。嚴兄,你今夜跟我兩兄弟同房可好?」
 
「什麽?」子龍一聽,立即伸頭出來,指著容蓉道:「爲什麽我要跟容姑娘一個房間?」
 
南冉還是那副覺得對方不可理喻的表情,瞪住子龍半晌,淡淡然地道:「兩個女子自然同一間房啊。還是我誤會了什麽,難道……你跟嚴兄是一對的?」
 
「啊??」
 
一人説話,四人聞言後表情各異。容蓉抿嘴微笑,似是一早知道;嚴鑫先是面露錯愕,然後露出尷尬的笑容,搖頭擺手道:「不不不,絕對不是一對。」子龍臉上紅得發燙,極是窘困。最後龍波兒起鬨地長長「哦」了一聲,大叫:「啊?他竟然是女的!南師父你如何得知?」
 
南冉沒有回答,子龍靈光一閃,本已發紅的白哲小臉更是紅得發紫,道:「難道是昨夜,你救我的時候……你……」話說到一半説不下去,南冉反了個白眼,聳肩道:「對啊對啊,就是當時摸到的。」
 
「我的天!南師父你摸到什麽了?」
 
「混蛋!」子龍氣極,一巴掌向南冉臉上打去,後者頭一側,輕鬆閃開。子龍靈動的大眼泛起淚光,他用力吸氣竭力阻止淚水流出,原地楞了半晌後扭頭奪門而出。




 
「唉,你呀,就這脾性不願意改。」容蓉責怪地看著南冉:「好歹也是一姑娘,你怎地如此説話?」南冉再次聳肩不答,容蓉嘆了口長氣,便跟了出去。
 
待容蓉也離去後,嚴鑫紅著臉對南冉道:「南鏢頭,我主人向來對子龍視若己出,疼愛得很。我也看著她長大,當作是我女兒一般,你這樣欺負她,縱然你縱然武功高强,我也……」
 
「嘖……那小姑娘還算了,嚴兄你怎地也如她一般見識。」南冉再次反了白眼,道:「她即便穿起男裝也一看便知是個女子,只有這笨蛋(指著龍波兒)才沒有留意。何況昨夜情勢危急,哪有閑情逸致去輕薄他?」
 
嚴鑫訝道:「那……南鏢頭你明明沒做,爲何適才又直認不違?」
 
「她如此討厭我,我即便說沒有,她也會以爲我輕薄了她。既然如此,那就當我做了便是,多一妝壞事算在我頭上也沒關係。」南冉毫無所謂地說道。嚴鑫聽得目定口呆,回想起一開始劫鏢的事情,這南冉確實有一種「你既冤枉我,我就乾脆承認」的奇怪性格,他心道:「唉,可你這一説,她又是如此性格剛烈的人,這事真不知如何了結。」他無言以對,只能在原地尷尬笑著。
 
南冉轉身走進廂房,龍波兒早就坐在椅子上,摸著肚子道:「這次有三個人,可以多叫點菜,南師父最是斤斤計較,每次運鏢都吃不飽喝不夠。」
 
這一次南冉並無動手打龍波兒,反是回頭對著嚴鑫笑道:「現在可省了一間房間的錢,可以吃頓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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