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繫家園影片創作大賽》
補習班結束。
時間已來到晚上十時三十八分。
未及更換校服,額外披上帶備的一件既似襯衫亦似外套的黑色衣服便匆匆忙忙的趕到約定地點。
入夜,加上入秋。
看看腕上一隻集合了多種功能的手錶,猶如一片質感時尚的黑色晶石似的錶面顯示出現時氣溫為攝氏二十五點五度。
說不上涼,但也不算熱的溫度。
後腦髮尾與領口之間的皮膚,如手牽手時,掌心皮膚上隱約因為對方體溫而滲汗。
來到約定地點。
看看錶,時間為晚上十一時十三分。
我看著約定地點店門前歪歪斜斜地懸吊著的一個塑膠牌 ---「休息」。
我想,這不算遲到吧。
「你好,我是阿暉,約好了慧君十一時來談……」
我拉開店門。
像一扇日式也仿照韓式傳統舊居的木門,拉開的時候,木框上沉澱已久的黑色油跡,因我手指的觸摸而壓下幾個不甚清晰的指印。
「我是,進來啊!」
店內也是一致的,仿日式或韓式的懷舊居室格局。
我望向答話的人。
她站在收銀檯後點算著金錢。
再望向店內的一張六人餐桌,兩個鐵板燒烤圓鍋還殘留著一點吃剩的焦肉。
我再望向收銀檯。
那人已將金錢放回收銀機裡,一身熟練的步履走到那張還沒清理好的六人餐桌。
「坐啊!你是阿暉?店門給我關上。」
「是。」
我將門關上後,來到這位叫慧君的人面前,在長桌的另一邊坐下。
「不打擾你?」
慧君將桌上散落的盤子疊成一堆:「不,是我跟你約好的時間。」
我看著她。
已忘記了是透過哪渠道認識得來的人。
簡略說,是某天看到一個比賽宣傳,內容為拍攝一段名為「心繫家園影片創作大賽」。忽發奇想的想參加,便找來幾個有興趣的人一起參加。
可是,事情剛開始了幾天,找來的人便如風一樣的靜悄悄退出消失。
最後餘下這位叫慧君的人。
「我說的故事大綱你懂嗎?」
慧君問,神情說不上認真,但她雙手都放到桌緣,塗上淡粉紅指甲油的指尖有如一個要墮落桌子的姿勢,用力抓緊桌邊。
「那個……」
我望向牆上的啤酒廣告海報。
「不明白的,我演一次給你看,很快。」
慧君站起來。
背上幾根幼細的髮因此而飄逸地揚起。
「工作室在店後,來。」
慧君拉開一扇鐵門,隔鄰放滿啤酒箱。
我看了看啤酒箱,看看牆上的海報。
兩者品牌不一。
「來,我還得處理賬目。」
慧君站在鐵門後。
在店裡,以坐著的角度來看,慧君長得好像比一般女性高。
但當走到她身旁,才察覺到她跟平常女生長得差不多,都是比我矮少幾吋的高度。
慧君移開幾個紙箱膠盒,空出一個單人床大小的空間,手腳俐落地放下一個發泡膠造的城市模型。
從切割與黏合的部份,看出製作者是位手法純熟的人物。
「弟弟的作品。」
慧君說。
我望向牆上。
掛著一幅不舊的照片,是一男一女的合照,各捧著一張證書或獎狀似的東西。
「你弟弟。」
我說。
「不是虛構人物。」慧君笑說。
然後她從一旁的膠桶裡取出一團內臟似的東西放到發泡膠模型上。
殷紅的液體擦過潔白的發泡膠,留下一抹洗不掉的痕跡。
我皺皺眉,是眉頭跳動一下。
「這是甚麼?」
慧君拿出針線,將內臟覆蓋在城市模型上,一針一線的縫起,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
「假設這是心臟,將它縫在模型上,真正拍攝的時候我會弄來像樣一點的,也換一個平房模型。」
我傾側起頭顱,越傾越歪,角度看來都快要折斷頸骨。
「這怎麼拍?」
「在這裡加一個馬賽克效果便可以。」
慧君沾滿紅色汁液的手在模型上比劃起來。
「可行嗎?即使模糊了影像還是血腥。」
我否定。
「現實世界就是這樣,口裡說愛說和平,但哪種安穩不是踏著殘酷血腥走來?」
我認同慧君的說法。
最後,我在欠缺其他方案的情況下依照她的提議拍攝,比賽結果公佈,亞軍從缺,我們的影片獲得季軍。
一星期後,頒獎禮的照片沖曬好。
慧君將我們的合照掛在韓烤店的工作室裡,那些啤酒箱之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