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人性?][政治?]在喪屍橫行的年代裏,我只想做一個人: 08 大風吹
「喂駱輝,你做乜成日都拿埋口面?」
「冇嘢。」
「之前搞白詠欣,做咩你唔一齊?」
「我......我唔慣。」
「哈哈哈!」阿俊使勁的拍一拍我肩膀,「咁又係,初頭我見到咁嘅場面,又精又血咁都有少少頂唔順,不過見多咗就慣架喇。」
他叫張俊,人人都稱呼他阿俊。
我和阿俊在加固荃灣警署的防線。正門幾乎不設防,僅有一排玻璃門,而兩個停車場出入口亦只有一排鐵護欄,因此他們搬了一大堆寫字枱,櫃子,鐵馬等塞滿門口。三個出入口都遍地殘骸,滿是木碎,金屬殘肢之類,只要有一定數量喪屍猛攻,很可能會失守。要修補防線不算是甚麼難事,但要在上層搬雜物下來,這樣上上落落,可說是挺辛苦的。
「見......見多咗?」
「呢種事唔係第一次做啦,雖然都唔係做得好多次,而且落手都唔會咁重,又咁多人一齊上。」他頓一頓,「不過白詠欣......我哋都估唔到呀頭會對佢咁做,畢竟呀頭之前真係對佢神暈癲倒。我諗呀頭係想報復多過真係想屌佢。」
「報復......就係因為白詠欣唔接受佢而逃走,所以佢就要咁對白詠欣?」
他冷冷說:「你知唔知為咗搵白詠欣,我哋死咗幾多人?如果唔係我哋等人用,會畀你加入?」
我想反駁他,但這樣可能會他們起疑,只好繼續低頭把木材鋸成合適的大小和形狀,作為路障。
「葉......呀頭佢,係點嘅人嚟?」
阿俊望向遠方,心馳神往,「我唔知要點形容......我覺得佢好有魅力。呢個世界變到咁,佢用一種好特別嘅態度去對待。佢成日話人類嘅存在好荒謬,善惡好壞,正義與邪惡,響佢眼中都只係笑話。我唔太明白佢講嘅係咩意思,但的確係佢帶領我哋活到今時今刻。而且,佢好體恤部下,又唔會擺架子。好似白詠欣咁丫,呀頭佢本來可以自己一個享用,可能佢知道我哋都好唔妥白詠欣啦。加上佢好有領袖魅力,令人不自覺咁會跟隨佢......」
「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人稱他陸sir,「今日到你去送食物畀班囚犯喇。」
「我?」
「係呀,你呀。」
我左手捧著一盤少得可憐的食物,來到在警署地下的羈留室。
「送嘢食嚟嘅?」看守員叫呀勤,戴著眼鏡,坐在一張放滿不同書籍的桌子後方,正埋頭讀書,也不抬頭的對我這樣說,好像他頭上長了眼睛。
「係......」左方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一個個獨立囚室並排著,而我對面的告示板上貼滿不同單張,上面寫著甚麼「支持香港警察」「支持警方依法辦事」「你哋係我嘅英雄」之類的標語。牆掛著一整排帶有不同編號的鑰匙,大概就是手扣的鑰匙。
「好。」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一驚,似乎想不到我會在這出現,但吃驚之情一轉即逝,變回原本冷酷的樣子,在桌上拿了一圈鎖匙,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跟我嚟啦。」
頭幾個囚室中的的人我不認識,亦不知道葉劍南扣押他們的目的是甚麼。
想不到權叔在下個囚室出現。他本來面壁,一看到我,冷冷說道:「你嚟做咩?」,然後又回頭看著牆壁。我放下一人份的食物,再準備轉身離開——
「點解要背叛我哋?」權叔突然又這樣說道,但沒有看著我。
我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和他或者其他我認識的人說話,因此我聽到他的質問,只是稍一遲疑,便準備離去。
「我問你點解要背叛呀!」他忽然在我背後抓著我肩膀,我吃驚的轉身,臉上已經辣辣的中了他狠狠擊落的一拳。
「你係咪癡撚咗.....」我話未說完,權叔又一拳打在我肚子,我痛苦地彎下身,按著肚跪在權叔面前,腹內胃液翻騰,使我幾欲作嘔。在眼角的餘光可見門外的呀勤臉帶一抹淺笑,叉著手,完全沒有想介入我和權叔的紛爭的樣子。
「我問你呀,點撚解要背叛呀屌你老母!」權叔一把抓著我衣領,狠狠的向我問話。他額頭青筋暴現,眼佈血絲,咬牙切齒,配上由囚室上方照射進來的陽光,看來就是忽然由畫中跳出來的阿修羅。
不可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但不這樣做又不可能讓他消氣放我離開。門外那傢伙完全沒有要幫我意思,好像要看我被活活打死。
「答我呀仆街!」權叔又一拳打落我肚上,我忍不住噴了一口鮮血。
「打吖,繼續打吖......」我嘴角流著鮮血,盡量忍受劇痛,臉帶笑容的說道。
或許他們仍然對我有顧忌,想知道我是否有甚麼陰謀,於是讓我和權叔他們碰面。讓他打我,釋除他們的疑慮,同時讓權叔消消氣,那也不錯。
「......屌你老母!」權叔聽到我居然叫他繼續,怒氣更盛,眼中似乎要爆出怒火。他把我踢倒,踢擊像雨點般落在我身上。
打吧。我彷彿感到自己的罪孽漸漸消散——或許消散的只是我的生命。
烙在白詠欣身上的苦痛,將會一直伴隨著她。假若她捱過這一切,她依然會記起我的名字。由滿載痛苦與掙扎的夢中驚醒,帶給她痛苦的那人的名字會清楚地在她腦海浮現......在鏡中看著自己的傷痕累累的軀體,她會淚流滿面,心中自然浮現那想忘記也忘不了的名字......曾經信任,但最後無能為力的背叛者。
直到我意識開始朦朧,漸漸也感覺不到痛楚時,呀勤才進來,用警棍抵著權叔的頭,權叔才放手。
「執返好啲嘢!」阿勤對幾乎不省人事的我喝道,我笨手笨腳的把東西執好,一跌一碰的離開囚室。回頭,還可看見權叔充滿憤怒的眼神。他可能不知道發生白詠欣身上的事,否則我應該真的會被活活打死。
接下來的兩個囚室分別關著呀禮和sam。
sam只是用陰冷的看著我,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呀禮一直在睡,即使剛才在旁邊罵的不可開交,他仍可以睡得像豬一樣。或許他是在裝睡。
「我係孤兒......」sam忽然開口,語氣十分冰冷,「我細個都曾經為咗食飽去偷,去搶,去欺騙其他人,但我從來冇出賣過朋友。」
「你呢個人比我想像中更加卑劣。」他在我離開前冷冷的拋下這一句。我想反駁,但終究忍住了。
隔了幾個空的囚室,之後的關的都是女性,人人衣衫襤褸,雙目無神。
之後來到一間污穢不堪的囚室,裡面的是白詠欣。
空中彌漫著一股汗味和血腥味,兩股氣味互相交織成一股濃郁的臭味,即使在囚室外嗅到也覺嘔心......而白詠欣的情況更是慘不忍睹。
她全身赤裸,像泥巴一樣的污垢遍滿全身,蓬頭垢面,全身有黑黑紫紫的瘀傷,有些傷口已經結痂卻依然滲血。
我想這幾日裡,那些警察還侵犯了她好幾遍。
她瑟縮在牆角,全身顫抖,雙眼緊盯著我手上的食物。我緩緩的放下食物,白詠欣馬上像小狗般衝到我面前,抓起那一小塊麵包,把那小塊麵包塞入嘴巴,甚至那盛麵包的碟子舐個乾淨,再爬回原本的牆角舐著滿是污垢的手指。
我心如刀割,但臉上依然裝成不動聲色......但覺得心好像在淌血。我不忍再看見眼前的慘況,提著餐盤轉身就走。
再往前走,盡頭是一道門,打開赫然發現葉劍南坐在一旁,前面還有一道門,不知是通往何處。
「呀頭!」身後的阿勤說。
葉劍南點一點頭,對我說:「駱輝,哈哈,送食物過嚟呀?」我點點頭。
「放喺嗰到得喇,」他指著旁邊的桌子,「阿勤,你可以走喇。」
「但係...... 」
「駱輝啱啱先加入,我哋應該信任佢,係咪?」
放屁,我來這裡是他安排的,見我滿身傷痕覺得高興,而且覺得我一人對他也幹不了甚麼,才讓阿勤離開。
阿勤走了,他指著對面的一張椅子著我坐下,卻不發一語,望向那不知通去那的門,看來像是等待甚麼。
葉劍南樣貌不算出眾,但不怒而威,而他卻整天裝著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似乎漫不在乎,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駱輝,你有冇諗過......你到底係為咗乜嘢生存到今時今刻?」
「吓?」
「唔講病毒爆發之後,之前過住普通生活嘅你,唔通就冇諗過呢個問題?」
「......我有諗過,但我冇答案。」
「但係,之前我扮到想殺你嘅時候,你喊得好勁,好唔想死咁架喎。」
為甚麼他把這件挖出談,想再次羞辱我嗎?
「就算冇任何原因...... 就算冇任何原因都好,人就係會想生存落去,呢個係人性呀。」
葉劍南往椅背一靠,笑道:「你唔好誤會......我並唔係想話你怕死唔啱,或者想去指摘呢樣指摘嗰樣。無論如何,怕死又好,英勇就義又好,都不過係選擇......人性?根本冇人性呢樣嘢。你不過用人性去概括某啲由人表現出嚟嘅特定性質,但你知道哂所有人面對某啲問題嘅時候,佢哋嘅選擇係點樣?你並唔係上帝,而我唔知道上帝存在與否。人性都只係人類用嚟形容人類,但人類冇可能完全理解人類,必然導致呢啲觀念及解釋都會流於片面。」
他當自己是甚麼?哲學家之類?
「如果神存在,咁又點?你願意去接受佢定下嘅所謂善惡?神定下嘅人生目標,你又會願意去接受?如果上帝已死,咁人就係絕對嘅自由,善也好,惡也好,正義邪惡,皆由人類介定,世上亦唔會有所謂嘅人性。如果真係咁嘅話,咁我哋係要依靠啲咩嚟生存呢?追求真善美?嗰啲嘢根本不存在,係人造嘅幻象。甚至連最基本嘅,生存嘅意義,都係客觀上不存在。」
「我哋每個人都係自由嘅,有選擇嘅絕對自由,然而選擇嘅意義以及結果必須由我哋去介定同埋承受。最後我哋每個人都好似被拋棄響茫茫大海,要游去邊都由你決定,但無論邊個方向都好,都唔會有救贖,最後慢慢力竭而沉喺大海之中。世上竟然有如此荒謬嘅生物!哈哈哈哈!」
「如果......如果上帝存在呢?」
「咁你叫佢出嚟,等我親手殺死佢。」
他仰天大笑,但在他笑聲之中我完全聽不出有任何快樂的感覺。
......如果他想用剛才的說話去作為自己惡行的辯護,我並不認為他講的有說服力,但要我說出理由卻又一時間想不出。
「你唔好誤會,」葉劍南笑聲陡止,「我並唔係要辯護啲咩,我只不過係作出選擇,而我如果我鐘意嘅話,我完全可以采取另一種生活方式——」
突然門被「砰」一聲的打開,首先出來的是個二十出頭,長髮披肩,戴著眼鏡的女人。後面跟隨著的是mk妹,杜嵐和白詩婷,三人都戴著手扣。看到她們,我立馬站了起來。
杜嵐呆道:「駱......駱輝?點解你——」
「就係你!係你出賣家姐!」白詩婷走到我面前,怒氣沖沖,「你!你點解要咁做!等家姐仲咁信任你!」她說著說著,慢慢流下淚來。
mk妹也跟著怒罵:「屌你老母,你條仆街有冇雷氣架!」
我望向杜嵐。她迴避我的目光,眼中流露出的盡是傷痛。
葉劍南不理三人如何罵我,只問那女人:「結果點樣?」
那女人臉色一沉,「三個都冇性經驗......除咗有少少營養不良,亦冇其他長期病,可以話係身體健康......」
那是甚麼意思?我望向葉劍南,他微微一笑,「放心,我冇搞過佢哋,將來亦唔會。」
那女人上下打量著我,冷冷的說:「你就係駱輝?......」她回頭望望三人,搖搖頭,「佢哋遇上你真係人生最大嘅悲劇。」
「葉......呀頭,到底你想——」
「放心,你到時就會知道,話唔定到時仲會感激我,哈哈哈!」
這一定不會是甚麼好事。
葉劍南帶了四人出去,杜嵐突然回頭大叫:「駱輝!」
我一呆,還未回答,她繼續大叫:「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並唔係為咗自己而咁做!」
我追出去,不顧在冷笑的葉劍南,「你憑咩信我?」
「冇咩原因......因為我覺得你唔係咁嘅人。」
真是天真的女孩,對吧?
「你太天真,仲未知呢個世界真係有人可以咁卑鄙無恥。」
「但係......」
「我唔係你諗得咁好呀!我只不過係一個出賣朋友嘅卑鄙小人!你唔好諗得我咁好呀!」
我轉身背對她,不想看到她落淚的表情,也不想別人看到我濕潤的雙眼。我沒有回頭,聽著背後漸遠的腳步聲,我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有多傷心。
我在原地待了一會。葉劍南還未回來,便聽見有人在外面大叫要找葉劍南,過了一會,葉劍南帶了我出去,說要外出搜索了。
讓我先談一下在這裡的生活是如何。目前葉劍南一伙,包括我在內有八人,每日早上,有一批人要負責修補或加固防線,同時另一批人負責在附近巡邏,看看有沒有喪屍忽然在警署內出現,或者外面有甚麼異樣之類。
有時候葉劍南會突然帶人出去搜集物資,然後在傍晚才回來,而我每次都會被帶上,我想這是因為葉劍南還不太信任我。警署原先的出入口已經棄用,改為用一條長木梯出入,葉劍南外出後由陸sir和呀勤留守;假如我突然叛變,殺掉那兩個傢伙,這麼外出葉劍南便被困在外了。
我們到了附近的一座住宅,途中打死了幾隻呆站著的喪屍,基本上沒遇到甚麼阻力便順利到達了。
......我發現我在葉劍南的團隊中最大的作用是當肉盾。在每次的行動中,我例必站在最前排,持著在呀禮家找到的鐵鎚,戰戰兢兢的處於對付喪屍的前線,而他們則在後方持槍戒備。
「停。」葉劍南在身後簡潔的發出指令,我瞬間止步,只見眼前是某住宅的地下大堂,一整道的落地玻璃隔絕了我們與大堂內數之不盡的喪屍。
「不如......我哋走啦好嘛?」
葉劍南神色微微一笑,看也沒看過我,「打爆道窗佢。」
「但係,入面咁多喪屍,真係要......」
「快啲。」
知道再堅持下去也沒用,我只好硬著頭皮,用鐵鎚使勁擊在玻璃上。
「碰!」一聲悶響,玻璃上頓時出現了好幾條大裂縫,呈蛛網向外擴散。這一擊並未足以打碎整塊玻璃,但已經吸引了喪屍的注意。
「碰!」玻璃上的裂痕增多,幾乎佈滿整塊玻璃,而喪屍們早已被驚動,紛紛向我們身處的地方迫近。
「碰!」最後一擊,葉劍南一腳踢去鬆脫了的整塊玻璃,玻璃碎塊如雨粉般散落在喪屍身上,電楊大堂內血腥又混濁的空氣隨即撲面而來,我連忙用手掩住口鼻。大堂內的灰塵在晨光照耀下如磷光般閃爍。
「屌你老母仲企響度做咩呀,入去啦!」蓄山羊鬍子的男子向我怒吼,我連忙側身避開門前一隻喪屍的抓擊,跌跌撞撞的走到大堂內。
喪屍多不勝數。情況就像你在大時大節外出所見的一樣,人頭湧湧,屍與屍之間幾乎毫無間隔,一整排的喪屍像潮水般洶湧襲來,一時看不出有多少喪屍,只見後面無數人頭晃動。
根本是寸步難行——喪屍怎樣殺也好像殺不完,一直揮舞著鐵鎚的雙手開始酸痛,身上數之不盡的傷痕開始發痛,身後槍聲不絕,但喪屍的數量卻似不減反增。
「睇閪住呀!」我打算回頭看看,沒想到一隻喪屍正在我看不到的死角,緊緊的抓住我,然後葉劍南一聲高呼,抓住我的那隻喪屍馬上腦袋開洞。
我不情願的說:「多謝......」
葉劍南冷峻的臉上浮現一絲淺笑,雙手依然沒有閒著,擊斃了最近的兩隻喪屍,「......你加入得我哋,我就當你係自己人,自然會保護你。」
那隻喪屍即使死了,手仍是緊緊的握著我上臂,到我逐隻逐隻扳開他的手指後,原本前面喪屍稍為稀疏的區域又再次佈滿喪屍。
「嗰邊有樓梯呀!」回頭一看,阿俊指著牆邊一塊陰暗的區域大叫,隱約可見有樓梯級的樣子,但喪屍像牆一樣阻擋視線,怎也看不清。
四面八方都是喪屍,就連我們進來的那條路也已經被喪屍淹沒,我們就像身處大海中的一葉小舟,一不留神便會遭殃。不知不覺間,手臂像灌滿了鉛,沉得幾乎提也提不起,我只是憑著意志,一邊揮舞著鐵鎚,一邊艱難地推進。
我突然發現,身處在這種場面之下,你根本對殺喪屍這一回事沒有任何感覺。
就像在戰爭之中,交戰雙方的士兵一樣。或許他們有不同的參戰理由:保護自己的家園,國家榮耀,或者僅僅被強制徵召——是甚麼理由也沒差,因為在實際交戰時,這都根本不重要。
不論理由多麼高尚,或者多麼卑劣,最後也只會退化成如同野獸般的互相撕咬,因為你很清楚知道,這是你死我亡的戰鬥。所有理由,在生死關頭之中,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血腥撲鼻,槍聲不斷,喪屍哀叫,雙手酸痛得好像不屬於自己般,喪屍們殺之不盡,繼續張大嘴巴撲過來......所有事一大堆的紛至沓來,腦中只有一片空白。到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在樓梯上跑動,槍聲仍然在腦中回蕩。
不知跑到第幾層,見前面的人坐下,我也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過了一會又起行,我們爬到頂層,只見天台盡頭有幾個帳篷,帳篷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
「咩人?!」中年男子一察覺到我們出現,揮舞著手上的菜刀,向我們叫道,而我身旁的一位戴鴨舌帽的青年馬上舉槍對準中年男子,葉劍南卻笑吟吟的按下他舉槍的手,對被嚇得臉青唇白的中年男子柔聲道:「放心,我哋係警察,我哋係嚟救你哋架。」
我感覺渾身顫抖了一下:葉劍南來這裡救人?我是不是聽錯了?
「救......救我哋?」中年男子舉著刀的手緩緩放下,但又馬上舉起,叫道:「我唔會信你哋架!之前諗住警署咁近,我哋去警署諗住搵人幫手,但竟然唔理我哋,仲趕我哋走!而家你同我講話嚟救我哋?」
「咩事咁嘈?」其他帳篷內陸續有倖存者出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概有十多人,看到我們都一臉驚奇,但當中又夾雜喜悅,大概認為救兵終於來了。
「哈......各位,我哋係警察,因為聽到你哋響收音機發出的求救訊號而趕到嚟,我哋冇惡意架......」業劍南一邊笑道, 一邊高舉雙手慢慢前進。
「你班死差佬,我仲好記得你哋嗰日點樣對我老婆!」中年男子身旁的西裝男子語帶哭音的叫道,「......嗰日我哋屋企守唔住,迫住去差館求援,但你班人渣,當住我面,搞我老婆!......係我後尾趁嗰件警渣唔覺意殺撚咗佢,我先可以帶到我老婆走咋!」」
「意外嚟姐,唔係個個警察都係咁嘅。」葉劍南一如既往的微笑,但語音已經有點不自然,前進的步伐也放緩了。
「唔好埋嚟呀!」中年男子叫道,而他身旁不少人已經回到帳內,拿出他們僅有的武器,神色充滿戒備,而一眾老弱婦孺則躲到另一旁的水箱後方。
葉劍南就這樣舉著手站著,沒有退後也沒有繼續前進,我身旁的其他人也是滿腹疑惑,一同向倖存者們舉槍,雙方對峙。
頂層上大風不斷,吹得人人衣衫揚起。只聽見葉劍南幽幽的嘆了口氣,然後攤手:「本來我都唔想咁做,不過你哋迫我,我冇辦法......」說著,緩緩從槍袋拔槍,對準前面驚惶失措,臉色大變的倖存者們,回頭對我們說:「......各位,盡量唔好打要害。」
「你講咩......」中年男子語音未落,幾聲槍聲掩蓋了他說話的內容,身體上頓時多了數個洞孔。
槍聲一響,各人驚呼,有個原本躲在水箱後的女孩一邊叫著爸爸,一邊奔到倒在血泊的中年男子身旁,而其他人眼看著中年男子身受重傷,又未至於逃跑——雖然這片天台上根本沒有其他出路——他們看著橫空出現的我們,顯得極為害怕,雙腿正猛烈的顫抖。
眾人一邊前進一邊重新上彈。我們每前進一步,倖存者的臉便白了一分,而我身旁的傢伙卻是嘻皮笑臉。然後,槍聲再度散落的響起,又打傷了好幾名的倖存者,而剩下無傷的已經放棄了反抗,有些甚至索性跪著求饒。
女孩哭叫著父親,用手按著他身上的泊泊流著血的傷口,但她只有一雙手,而她父親身上的槍傷卻有好幾個,於是她只能眼白白看著父親生命漸漸消逝,但自己卻無能為力。
除了中年男子外,還有其他勢較輕的倖存者們,倒在地上不斷呻吟,而其他較年長的女性看著同伴受傷,卻不像女孩般魯莽衝到父親身邊,而是在遠方戰戰兢兢的看著。
頂樓上,大風依然呼呼吹著,為眼前的悲劇增添幾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