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敬他們離開了不到5秒,一個人形的影子出現在源的數公尺前。
 
「喲。」
 
「我晚了一步嗎?」
 
「好久不見了。」
 
「⋯⋯」
 




源光憑氣息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不過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印象。
 
「十六年前的事情,還記得嗎?」
 
人影離開了陰暗的地方,來到了燈火明亮的位置。
 
人形的身軀,兩手前臂和兩腿卻披着龍紋,拖着棗紅色的龍尾,有着一頭茂盛的橙髮,配合臉上一道十字的傷痕和富具威嚴的表情,讓源眼前的這個男人散發出彷如百獸之王的氣場。
 
「十六年前,人類攻進了魔王城,幾乎全滅在魔王手中,但有一個人,不顧一切地逃走了。」
 




「想起來了,你就是被人類小孩救了一命的人類士兵。」
 
「還以為你忘了,不然的話,我現在就不能把你殺死。」
 
雖然口裏非常兇殘,但表情卻沒有染上半點憎恨,也沒有釋出半點殺氣。
 
「復仇嗎⋯⋯人類還真是可悲的生物,無聊至極。當年那個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的小孩替你擋了那一擊,讓你拾回一命,現在你又要把性命賠上嗎?」
 
「賠上性命的一方是你——魔王軍幹部魔龍王西弗列。」
 




源把不可視之劍從劍鞘中拔出。
 
「有趣的魔劍。人類,娛樂一下我吧。」
 
西弗列的兩手長出了龍爪。
 
二人的氣勢一觸即發。
 
空穴的風搖曳着燈火,捲起了二人的戰火。
 
 
 
鏗!
 
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在風停下的一瞬迴響。




 
 
 
西弗列雖然無法得知不可視之劍的劍長和形狀,卻非常準確地用爪子擋下了源的斬擊。
 
然而,儘管爪子擋住了劍刃,臉上卻傳來熾熱的感覺。
 
「哎喲,砍歪了一點點,不得不承認上了年紀。」
 
眼前的笑容讓西弗列肯定那份感覺的真實性。不過,他卻絲毫沒有懼怕的跡象,與之相反,他展露出了狂戰士的笑容,猶如找到自己的新玩具般,眼神閃爍着光輝。
 
「有趣有趣。」
 
西弗列為了找出不可視之劍的重量和尺寸,把更多的力注入兩爪之中,同時把源的平衡微微破壞。
 




力量不如龍族的源往後一躍重整架勢,然後再度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突進。
 
先是一記右往左的弧斬,接着高速反轉手腕,揮下一刀逆袈裟。
 
同樣地,龍爪再次把源的二連斬擋下,西弗列的左腰和右肩卻依樣接下了傷害,砍出了兩道頗深的傷痕。
 
 
 
「哼哼哼⋯⋯」
 
西弗列的戰意毫無退減。
 
「哼哼哈哈哈⋯⋯!」
 
「笑甚麼?」




 
笑聲中充滿自信,源不得不戒備了起來。
 
「『衝擊轉移』的劍嗎?這不是相當有趣嗎?」
 
嗜血的爪牙變得加倍尖銳,如同渴望再次交鋒,讓源流下了數滴冷汗。
 
 
 
為了奪得先機,源把力量略微提升,用力的瞄着西弗列的脖子揮出一刀橫一文字斬。
 
西弗列嘗試以爪子巧妙的卸掉斬擊的衝力,速度卻跟不上源的劍跡,雙爪被迫接下了全部的衝力。同一時間,頸部出現了一股強烈的痛楚。
 
「一定要將此劍獻給魔王大人!」
 




西弗列堅定的信念讓源流下了數滴汗水。
 
(猜錯了嗎?那只是錯覺,對吧?)
 
源是因為從緊張感釋放、因為安心而流下汗水。
 
 
 
源手中的不可視之劍並非擁有『衝擊轉移』的力量。
 
其真正的力量,是吸收使用者的魔力,轉化為空間的干涉力。簡而言之,就是能斬斷空間。
 
不可視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劍上除了源手握的位置以外,任何一處都釋放着干涉空間的魔力,將劍周圍的空間削掉,從而讓光線無法射在劍上反射,所以才讓人無法觀測其存在。
 
那時候讓成敬覺得源站在空中,其實只是把地上的空間削走而產生的視錯覺。
 
源的斬擊之所以能對西弗列造成傷害,全因源把劍尖從最高處或最低處開始揮動時就立即把劍尖和西弗列之間的空間削掉,從而將二者的距離減至零距離。
 
 
 
然而,不可視之劍並非無敵,只要對手能拿捏好距離,不可視之劍就失去功效。
 
全劍長105公分,劍身長達70公分,不可視之劍的空間干涉範圍就只有一把劍的距離,一旦干涉半劍以外的距離,這把魔力轉換速率低的劍便會從劍柄開始現形,也就是把能力暴露給對手,而且在干涉空間之前還要微微揮動劍尖固定方向,只能干涉該方向直線上的空間。
 
要是對手知道了劍的有效範圍和發現了源的揮刀起始點較平常人貼近身體,這把劍就和一般的大劍一樣,每一次揮動全身就充滿破綻。
 
因此,若要能把劍運用於戰鬥之中,劍士就不得不具備相當的技術。
 
在每一刀與龍爪的碰撞時,源除了用速度減少對手的觀察時間以外,其實還應用了相當高超的魔力操控技術。
 
要不讓對手察覺到『空間』的存在,就意味着刀與爪碰撞時要產生碰撞感,也就是說,劍身與爪的接觸點必須解除空間干涉力,而且為了保持劍的隱形,在解除單點的魔力同時也要保持劍的其他方擁有足夠的魔力。
 
短短四刀看似簡單,內裏卻消耗着大量專注力,這也是源讓成敬他們先離開的原因。
 
 
 
「既然如此⋯⋯」
 
理解到自己依舊佔下風的西弗列主動把距離拉開,這是源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對方不會再主動靠近自己),同時也是最想發生的事情(劍的真相難以察覺)。
 
「【龍王的吐息】。」
 
在西弗列深呼吸一口後,一團近乎隱形的淡黑紫色火焰噴向前方十數公尺的源。
 
源握着劍用力一揮,刮出劍氣把撲向自己的火焰雲一刀兩斷,直接化解對手的招式同時發動攻擊。
 
面對迎面而來的劍氣,西弗列也不遑多讓,在加大火力的瞬間利用左腰的血發動生命魔法,然後把一瞬凝固的血液如飛刅般射出。
 
然而,此時此刻的源卻不在原來的位置,彷彿在一瞬間消失了。
 
 
 
鏗!
 
 
 
憑着直覺舉起的左爪,成功擋住了突然出現的斬擊。
 
和前四刀一樣,爪子雖然抵住了劍,左腰的傷口卻變深了許多。要是再遲一兩毫秒,恐怕連內臟也會被斬出一個洞。
 
不過,源並不打算給對手喘息的空間,在西弗列左側給予一擊後順着架勢迴轉身體,利用高速的迴旋揮出一記更快更強的一刀。
 
西弗列判斷自己無法再正面接下對手的攻擊,果斷地在源抬手前一刻往左側側身一躲,躲過了源的迴旋斬,然後算好完結的時機重擊源的側腹。
 
源雖然能反應過來,但劍的魔力卻來不及轉換,為了勝利的關鍵,源決定光用左手接下瞄準腹部的一擊,並且利用架勢在被擊飛前的一瞬後腿踢向西弗列的左頸傷口。
 
在電光火石中意識到源的踢擊後,手腳無暇的西弗列揮動自己的龍尾,試圖阻擋掉部份踢擊的力量。
 
 
 
碰!!!!!!!!!!!
 
 
 
被爪擊打飛的源後背毫無防備地撞向了地牢一側的牆壁,把牆壁敲出一個圓形的凹洞,裂痕從凹洞擴展至外圍。他的左手附帶着三道深得看得見骨頭的傷痕,手臂被重擊打斷,關節也向着奇怪的方向扭曲。
 
被踢擊強制移動了數公尺的西弗列雖然依舊站着,全身上下卻如泉湧一樣血流不止,替地板填上紅色的顏料,呼吸也逐漸開始急速了起來,越是用力的吸入空氣,缺氧感和痛楚便越是刺激着西弗列的大腦。
 
「人類,你是故意挑在、我無法龍化的地方、戰鬥吧?」
 
要是西弗列龍化了,二人都會被活埋於土礫之中。
 
源站起來,把口中咬破了一點舌頭的血吐掉。
 
「啊啊,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讓你用出那一招吧?我還沒仁慈到讓敵人使出全力戰鬥。」
 
雙方都已經身負重傷,源近乎無法抬起左肩以下的手臂、西弗列也無法止住流血,雖然如此,二人臉上的表情和當初一樣,掛着戰意和自信兼備的表情,沒有釋出一絲的殺意。
 
「為甚麼不使用技能?」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源沒使用過半招技能。不過,從源的態度上能看出來,對方並沒有小覷自己,這點讓西弗列十分好奇。
 
「誰知道呢。」
 
源深知假使西弗列以龍化的姿勢應戰,自己一早就戰敗於對方的手中。不過,即使戰死,源也絕不會依賴屬性系統。
 
在源的眼中,依賴技能和屬性會導致自己的劍術生疏,在使用技能的前後一瞬會讓全身充滿破綻。而且,總有一天要對上最終的敵人。
 
這個系統是由厄瓦拉兒建立的,拿着對方熟悉的手牌和對方戰鬥,對於頭腦算不上好的源來說還是不使用技系統較輕鬆。
 
這也是源完全無視Lv780的數字,無懼的向西弗列挑戰的原因。
 
 
 
對於源眼中的決心和覺悟,西弗列還以佩服的視線。短暫的眼神交流過後,二人的戰鬥再次展開。
 
源急速向西弗列所處衝刺,打算在對方發現劍的秘密前給予對方更多的損傷。
 
可惜,西弗列也不是省油的燈,每當源想突破這三四十公尺的距離,西弗列便會一邊使用吐息牽制源的速度,一邊和源拉開距離,一直拼死的防守,好像是在拖延甚麼似的。
 
源認為把時間再拖下去會讓自己處於劣勢,便決定轉換突進的方式,不再躲避對方的吐息,而是選擇正面交鋒,把對方的攻擊用劍一一斬斷。
 
西弗列見吐息被源一一斬開,便轉用生命魔法為主要攻擊手段。
 
「【裂魂】。」
 
「⋯⋯!」
 
源的表情因疼痛而揪在一起,突進的速度也因此而慢下來,但也只是兩步而已。擁有堅毅的精神和信念的他不可能被這點攻擊阻擋下來。
 
他知道對方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亮出自己的底牌,也沒有辦法防守自己的進攻,只要能進入一劍的範圍揮動劍身,就能打出致命的一擊。
 
面對源極高的魔法防禦力,西弗列決定再度使用【裂魂】,同時射出血刅嘗試牽制源的腳步。
 
同樣地,源再次被【裂魂】的傷害絆了一兩步,正面用肩膀接下了血刅,又馬上加速衝向西弗列,數十公尺的距離在不到三百毫秒就被縮短成十數公尺。
 
然後,在雙方距離不到十公尺的時候,西弗列笑了。
 
 
 
「想法不錯。不過,你不該讓我流這麼多血。」
 
在西弗列射出的兩發血刅上,上面附加了【魂縛】的啟動術式。他早就預想到源不會躲開這兩發血刅,便決定利用這一點,用他的血啟動生命魔法,在減少自己的生命消耗同時削減對方的血量和限制對方的移動。
 
能把低級生命魔法運用到這個境界的,就只有長年累月在研究生命魔法的西弗列能辦得到。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人能把術式固定在自己的血刅上,更沒可能更變奉獻者對象,所以源沒有預想到這點也是情有可原。
 
被西弗列的【魂縛】束縛住的源,站在不到西弗列五公尺外的位置笑着。
 
「這種東西⋯⋯怎會有用!」
 
以西弗列的魔法攻擊力來看,至少也能讓同等魔法防禦力的敵人束縛數分鐘。然而,源過於堅定的靈魂卻只讓其縮減至兩三毫秒。
 
馬上解掉【魂縛】的源以更快的速度奔向西弗列,讓他感到非常驚訝。不過,這也是西弗列所預測的結果。
 
西弗列站在源的兩公尺前,把從接下源第一擊時開始劃的血魔法陣填上最後一筆。
 
二人的距離只剩下190公分。
 
西弗列把爪刺穿自己的左臂,將啟動魔法陣所需的血液獻上。
 
「【血祭籠牢】。」
 
西弗列把冗長的詠唱濃縮成技能的名稱,啟動了極級生命魔法。
 
鐵鏽色的魔法陣發出一股血紅的光芒,從地上一直延伸至地牢的天花板上,就像個結界一樣,將相距110公分的二人隔開。
 
源嘗試突破血色的結界,卻被無情地反彈回結界的內側。
 
明明二人只相距110公分。
 
距離不可視之劍的空間干涉範圍,還剩下5公分。
 
偏偏,5公分的距離對於源來說卻是無比遙遠。
 
 
 
「5公分嗎?差點我就被你砍了。」
 
西弗列口中的說話,讓源感到極為震驚。
 
「你不是⋯⋯」
 
「那是騙你上當、讓你一直衝過來的說話,給你砍也只是因為劃這個魔法陣需要我一半的血量。」
 
從源第一擊那過份貼近身邊的奇怪斬擊角度開始,西弗列就知道源的劍能削減空間。之後接下了數次源的斬擊,弄清楚長度之後,西弗列就肯定了這一點,才會在最後使用【魂縛】。
 
「不過、能讓我消耗了七成血量和你戰鬥,你也是相當了不起。好好享受【血祭籠牢】的盛宴吧、人類。」
 
失血過多的西弗列跪倒在地上,等待着血色的尖刺把血祭的目標源刺穿。
 
「哼哼哼⋯⋯」
 
源的笑容並沒有消退,一直用身體撞向結界,被彈開,又再撞,彈開,再撞⋯⋯
 
「放棄吧。【血祭籠牢】能夠鎖定生命單位,你不可能出得來的,只有你的刀能穿過魔法陣。」
 
 
 
往往確信着勝利的一瞬就是露出破綻的一瞬,西弗列的敗因,正是這句過份驕傲的解說。
 
 
 
「生命體嗎⋯⋯謝謝你呢。」
 
源忍着震撼腦髓的痛楚,把劍放進殘破不堪的左手手心,用盡全力握緊劍柄,然後用右手握住左手和劍,把劍刃朝着自己,狠下心用力轉動手腕和手肘,把自己的左臂斬了下來。
 
「甚⋯⋯?!」
 
當西弗列還在驚訝的餘韻中發呆的時候,源已經把右手移到左手的前臂,只讓斷手的手指握着劍柄,然後讓右手揮動左手,連同劍一起瞄着西弗列右頸的傷口砍下去。
 
「斷掉的手臂就不算生命體了吧!!!!!!!!」
 
被驚訝和傷口限制的西弗列來不及躲掉,只能在源削掉空間前抬起右爪擋掉劍斬。
 
「來得及!!!」
 
被戰士的激情激發讓西弗列不小心說出了心底話。他堅信自己抬手的時機能在源削掉空間前來到脖子的前方,而事實上也是這樣,只是⋯⋯
 
「哈啊啊啊啊啊啊!!!!!!!!!」
 
源將劇痛轉化為吶喊的聲量,成功砍下了西弗列的頭顱。
 
「為甚麼⋯⋯!」
 
就像計算好了一樣,劍從源的斷手手中連同西弗列的頭顱一起飛了出去⋯⋯還有西弗列的右爪也是。
 
其實,源的每一次斬擊除了瞄準西弗列的軀體以外,還瞄準了他的右爪。在上一次斬擊的時候,西弗列過度集中在確認劍的重量和尺寸,所以沒有察覺到爪子的裂痕。
 
源這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斬擊,剛好能在劍受不住衝力而甩出去之前把爪和頭砍掉,完全是因為在之前的斬擊中對爪子和右頸造成足夠的傷害。要是砍歪了一點點,戰敗的一方只會是源。
 
封鎖敵人的智慧、玉石俱焚的覺悟,還有寄託着他人的意志,加上卑劣地抓着對方的弱點攻擊,讓源獲得了這次的勝利。不止是源,人類種能生存下來的原因,也是因為這點東西。為了他人而活下去——魔獸族和獸人族不可能明白這個想法吧。
 
 
 
血紅魔法陣的光輝變得暗淡了起來,本來準備刺穿源的血刺也隨之消散於空中,只剩下西弗列塗在地上的血和因缺氧而細胞壞死的頭顱。
 
意志力讓源驅去想要倒下去的想法,他忍耐着生不如死的疼痛,一拐一拐的走到西弗列的屍體面前,以128連擊的劍擊將其屍體完全粉碎以確保對方沒有復活的餘地。
 
「這樣可以了吧。」
 
源一邊回想起那時候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的那個小男孩,一邊對着自己回憶中的他說道。
 
那時候那個身受重傷的小男孩突然撲出來,立於源身前替跪在地上放棄逃跑的自己擋下了【龍王之吐息】的上位版技能,身體一邊燒灼的同時一邊叫嚷着源動起來逃跑。
 
『動起來!給我跑!如果跑得掉的話就替我去卡西亞魯⋯⋯』
 
「是是,真是個囂張的小子。大叔我這就去了。」
 
至今仍然記憶猶深的說話,居然不謀而合地指引出了源的路線。
 
血流如注的源拿出了莫奈給他的傳送卷軸,打開了前往卡西阿魯的傳送門。
 
 
 
「我現在傳送回來,剩下的交給你了,莫奈。」
 
對着遠距離通信用的魔具說話後,便往傳送門的中央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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