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地鐵,沿著記憶中那段路走著。

我哼著歌,心情異樣的好。

不知為何。

走在大路上,前面卻像發生了什麼,有人群正在圍觀。

我也不想湊熱鬧,找了個小巷走,抄近路。





在我完全步入小巷,看不見人群之前的一秒,我看到了。

看到一個,我十分熟悉的臉孔。

是阿樂。

我看著他,他正挽著一個女孩的手,看起來甜蜜得很。

那女孩,我也見過。





那天夜晚,我在拉麵店所看到的那對男女,就是他們。

他們此刻挽著手,看著對方甜笑的樣子,也和那天一模一樣。

那天…是聖誕節前。

是李樂怡還未開始為他落淚之前。

也就是說…他一直…都在和兩個女孩周旋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過黎講兩句。」我道。

「卓然?」他回頭見是我,也就隨我走來。

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而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的相信。若是你說的話是可信的,我便不追究。

「女朋友?」我指著隨他走的那個女孩。

「哦,係啊,介紹翻,呢個係Christy,呢個係…」他還在介紹著。

「幾時開始一齊?」我不想聽你介紹。

「聖誕節…之後。」他察覺到我的語氣不佳,變得正經了些。





「咁,十二月六號晚,同你一齊果個係?」我問。

他臉色一變,似乎是我說中了。

「係,係佢。」他承認。

「咁李樂怡?」我的拳頭已然握緊,憤怒佔滿了我的腦海,使我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句了。

「好平常咋嘛,你都明架。」他壞笑了一下,推一推我。

我不想與你開玩笑,更不想與你相提並論。

「你知唔知李樂怡為咗你幾傷心?」我緊握拳頭,用力得指甲深嵌肉裡。





我卻感覺不到疼痛,能感受到的,只有憤怒而已。

「情愛既野,唔鍾意就分手,好平常咋嘛!」他以玩的心態,說出這一番話。

「人渣!」我終於忍受不住,把拳頭揮向他。

打了下去,確確實實的打中了。

那是,我的全力了。

他嘴角滲出一絲血,用拇指擦了擦,看著我。

他的表情彷彿被惹怒的猛獸一般,狠盯著我。

我再揮拳,卻被他捉住了我的手臂,以肩膀借力,把我整個人向前摔。





一時,天旋地轉。

我記得…他是柔道黑帶吧。

「切,見你一次溝兩條女仲以為你同我係同類人,點知你同我講咩一心一世,呸!」他不屑地向旁邊吐了口牙血。

我跌坐在地上,頭還暈著,根本無法站起身。

人渣…

我想用自己的拳頭,狠狠地懲罰他,我卻連站起身都做不到。

他與女友離去,剩下我一人坐在小巷。





外面還有群眾湊著熱鬧,我獨自坐在這小巷之中。

彷彿世界,與我無關。

外面那熱鬧的大街只是虛幻而已,這孤寂的巷,才是真正的世界。

沒有人會幫助你,唯有靠你自己站起。

我…卻站不起。

好弱…

…開始下雨了。

人群散去,我在這獨自一人的世界當中,連那僅餘能安慰我的嘈雜聲也沒有了。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除了被自己指甲戳出的血痕外,什麼也沒有。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我這雙手,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無法捉緊。

無法捉緊我愛的人,無法挽留任何一個人。

只不過一路走過來,有著知心的好友,來讓我忘掉:我從來沒有捉緊任何事的能力,這件事而已。

但現在,我連替那知心的好友討回公道的力量也沒有。

這雙手是那麼的大,手指是那麼的長,掌心是如此的厚。

卻,什麼用也沒有。

我握起拳頭,用力捶打著這隻手。

我痛恨這雙無力的手。

一滴滴水從我臉上流淌,那是不甘的淚,還是雨水,都分不清了。

人渣…那個人渣。

我卻是比那更無用的渣滓,我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勝過他,更沒資格站於高地對他說三道四。

我的存在…是否就如此無用?

我只是…個垃圾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變暗了,雨…也似乎變小了,只剩下零星幾滴。

我不敢抬頭看天,我沒有足以直視天空的資格。

我看著地上,那地板,上面是一個圓形的影子。

隨著幾滴雨水,落了下來。

雨水之中,蘊含著悲傷,數之不盡的悲傷。

是天空在呼應我嗎?

我抬望,發現那不是雨水,遮蔽天空的,也不是什麼圓形的影子。

那是一把傘,以及正在哭泣的它的持有者。

我看不清她的臉,我的眼睛早已被雨水模糊了。

被她那哀傷的淚。

女孩啊,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呢?

是誰欺負你了嗎?還是因為誰離開你了?

不要哭啊,總有天會過去的。

我是個渣滓,可以不甘地坐在小巷流淚,你不可以啊。你還是個好好的人。

我伸出手擦去她的眼淚,儘管我不清楚她是誰。

手碰到她的淚水,卻有種熟悉感。

就算是再大而無用的雙手,還是有它能做的事的嘛。

至少,我還能擦乾你的淚。

我的手因無力而垂下,閉上了眼睛。
.
張開雙眼,眼前是一片粉紅。

那是天花板的配色。

我在哪裡?

…我…是誰?

我一無所長,沒有任何成就。

那就是我。連懲罰那個人渣的能力都沒有的我。

「佢識彈琴架,佢係有馬公生黎架!」…是鍾梓欣的聲音。

「都幾似你吖。」…是李樂怡的聲音。

對啊。我並非誰都不是。

我是有馬公生,我是鋼琴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