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第二章]第七十七集:赤地上的維納斯
這一晚,我直到十時才離開大角咀的地域,想一想,我居然什麼都沒有做,單純坐在海邊呆了差不多四個小時,也算是個驚人之舉。
乘上開往鑽石山的小巴,我打開I Phone,看一看這四個小時自己錯過了什麼。
總共六十個Whatsapp訊息,四個未接來電,以及兩個facebook的無謂通知,就是四個小時內我所錯過了的。
Facebook的無聊通知可以略過,Whatsapp訊息又太多,所以我選先從未接內電入手。
有兩個來電來自細妹,一個來自屋企,最後一個是……芙?
今日的綠色小巴好像特別搖晃,我有理由懷疑自己眼花,於是用雙手捉緊電話,將人體內置的避震機能開到最大,將眼瞪到大一大,看清楚那個在二十時四十四分的未接來電,來自哪一個人……
「芙」
再看一次。
「芙」
沒有錯,再看多一千次結果也是芙。
她居然主動打給我?是掛念我嗎?嘻嘻。
其實我早就預到會有這種情況,她始終也是個缺少愛情經驗的女子,加上思想直接單純,如果對我有好感的話,絕對會明顯直接地用行為表現出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我的驚訝不是來自這個來電,而是一切都發生得比預計之中快,也許芙那顆寂寞的心已經急不及待需要愛情的滋潤。
這個時候,我當然要好好關心一下她,既然已經遲了一個小時有多,我立即就放棄六十幾個whatsapp的內容,直接致電給她。
事實上,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電話已經撥出了兩秒,而且她已經接聽了。
「喂?志兄?點解咁遲先打黎啊?我幾驚你死左啊?」她激動得來又帶半分矜持地問我。
這是我所想像的版本。
而實際上她卻是這樣:
「志?岩岩去完散心啊?心情好D未啊?」
她以比起大地之母還要慈祥的語調關心我,即秒我不能作出任何反應,她又說:
「我今晚又OT,收夜左,岩岩先放炸,係喇,你應該都餓嫁喇,我未食晚飯啊,要唔要一齊食少少野?」
此時我才回神,問她:「啊……你重係聖母做緊啊可……?」
「係啊,你幾耐過到黎?」她緩慢,溫柔,包含著大愛地問道,我感覺到自己正與一個活生生的女神交談,假如等等見面時,她向我展開一雙雪白,閃爍著柔和銀光的翅膀,我都不會感到有任何意外。
看看窗外的景色,現在已經在太子與九龍城交界,距離回到鑽石山應該只有五至十分鐘車程,但為了保險一點,我這樣回答她:
「啊……三至四個字……我岩岩上車無耐。」
因為我希望給她的感覺是早到,而不是遲到。
「好啊,你搭幾多號車?不如我去你車站等你啦。」她語中帶著溫暖的溫度說道。
女神如果因此遇上什麼意外我可擔當不起,於是就說:
「但我都唔肯定架車快唔快,如果要你等就唔好啦,無謂要你一個女仔係依個時間重留係條街度走黎走去嫁……一係你留係醫院,同d同事吹陣水先,我陣間上黎接你。」
等等一落小巴我就會直接轉的士上聖母醫院,保證不會有半刻怠慢。她也接納我的提議回應:
「嗯……你鐘意啦,咁你差唔多到醫院門口打比我,我地係門口等啦。」
我在最後再向她保證:「ok,我盡快。」
「等等見啦,拜拜。」聽完這句透過電話也看到笑容的道別,我就紳士地回答:
「我好快會到,拜拜。」
她笑一笑然後掛線,待她掛線後我才掛線。
望望窗外的風景,小巴已正式踏入九龍城,但我的心早已飛向黃大仙一座小山上的醫院。
再看看Whatsapp的訊息,她究竟跟我說過什麼呢……?
「芙:冷靜下係好事,但唔好做傻事(20:45)」就只有這一個。
看看上一句跟她說了什麼……
「我:有關生死既問題我真係答唔到你,依d問題應該由你自己去搵答案。
至於你問我煩緊乜
我真係煩緊公司野啊,依排有個上司放完假返黎搞到我好多野要做,煩死喇(13:02)」
究竟發生什麼事?我這句話哪裡透露了自己的心情!?
這讓我再度懷疑,芙確實有著超卓的讀心術。
而其餘近六十幾條訊息都來自細妹,內容大致說:
「喂,你部死人電腦個密碼係乜野啊?(19:05)」
「頂你個肺,你部死人電腦個密碼係乜野啊!?我要攞返上次你係赤柱影果d相啊!(19:09)」
「快D啦!又唔聽電話!
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快D啦!食屎狗!(下略)」
為免一致電過去即被這個痴線婆瘋狂轟炸,我簡單回個密碼給她就算,以免她壞了我的好心情。
一切也如計劃進行,七分鐘後我便落了小巴,用了一分鐘搭上的士,過了兩分鐘後,我已經到達目的地,比原定時間早十分鐘。
去到門口我發現她比我更早一步,在醫院的門口等待著,還見證著我從的士下車的一刻。
我即時感覺有點尷尬,因為用的士營造自己的早到,是非常失態的,也代表著我非常猴禽。除此之外,最重要是這也讓她清楚我對她的重視有多大,明顯地暴露了實際上的供求,顯示了她在我眼中的價值,以致往後對她的追求可能會變得困難。
今次真的太大意了……
「唔洗諗咁多嫁!」不之不覺之間,她已經從對面馬路過來,在我的眼前,用力地告訴我這句話。
現在的她沒有穿著護士服,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鬆身樽領,搭件淺灰色冷外套,下身是一條米黃色休閒褲。
這種配搭稱不上奇怪,但可說是非常隨意,是一套放工所穿的衣服,實在是合理的。
而對我來說,她穿什麼都是這麼美。
只是在街燈映照下,她的秀髮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臉上的笑容是除了她以外地球其他人都不可能擁有地溫柔,眼神中是不可動搖的純潔,加上勝雪的肌膚,她的內與外都是不容污染的純白。
今次是我第二次見她,但我對她的著迷已經去到失控的地步,世上沒有人可以終止我對她的愛慕,我覺得自己已經瘋狂了!
正當我在陶醉,詩人上身之際,一個女人將我的心情完全毀滅……
她不是芙,而是另一人。
嚴格來說,她不是人……
哈哈,又是你嗎?大角咀的怨靈?你還想纏繞我直至何時?就不可以讓我快活一刻嗎?
「過份沉醉其中的話,受傷的就只是你自己,是最壞的結局。自私不是罪過,每個人也是如此。對別人太好,付出太多才是罪過。自私是你唯一該做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她是她嗎?不……她不是她,她只是一個形象,一把在我腦海迴蕩的聲音,她什麼也不是,她是我。
沒錯……人類總要犯同樣的錯誤……我不應該被愛情所迷惑,這只會使我更脆弱,到盡頭時跌得更傷。
那種時速一百三十五公里的衝擊,我沒能力承受多一次……這一點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再望向芙,光環已經消失,她變回一個普通的女子,不再是女神,也不再是天使,也許是我冷靜下來,又也許……是我某種心中的情感又再度沉到深深處。
在芙發問後兩秒,我回答:
「下?諗乜野?我無諗野啊,係喇,想去邊度開餐?依頭我熟,不如我帶路?」
只見芙凝視著我,若她的頭上有著獸耳,定必是處於垂下的狀態,我不知她失落的原因,難道就因為我短短兩秒的思考時間?
這個時間也許可以隨便哄她兩句,讓她吐出苦水大概就能回復正常,不用急,要是過於關心就會成為慣例,容易寵壞……
我巴別塔創造主決不容自己的女人是個被寵壞的賤貨……
下一刻,我感覺到自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溫暖與柔軟感所包圍,接著,一陣醉人的體香飄進我的鼻腔。
「唔洗勉強自己,無必要再消沉落去。阿志,你做返自己就得嫁喇。」
聽罷,我用了一秒時間回神過來,我發現她擁著我……緊緊地擁著,即使隔著厚厚的衣服,我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脈動,呼吸。
一股暖流直湧上我的大腦,衝破頭骨,我眼前的世界好像由黑白變成彩色一樣,芙的光環再度出現,還瞬速向外擴展,充滿著我的世界。
我心裡面的德雷克海峽,就似當年摩西分開紅海一樣被分開兩邊,埋在海底的箱子得以重見天日,而纏繞著它的怨靈被強光消滅,箱裡面的東西再度獲得解放……
再張開眼,芙已經鬆手並且退後兩步,帶著羞澀,小臉發紅,勉強維持著笑眯眯的樣子望著我,此刻我不知所措,這個時候應由我開口先,但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麼,於是吐出一句:
「啊……你D頭髮好香,用咩洗頭水嫁?」
一望過去,她看來非常不知所措地回答:「johnsonsbaby……」
然後我們開始了一段近三十秒的寂靜……我們沒有說半句話,也不敢有眼神接觸,我的心臟也非常緊張,猛力地一下一下抽向我的肺部,使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而辛苦。
全身的熱血也流至大腦,使一陣又一陣如同海浪一樣的暈眩不停打向我的腦袋,眼前死死瞪著的地磚甚至還開始扭曲了。
再過多十秒,我用力吞口口水,攪盡腦汁地想出一個問題,使我們的對話得以繼續進行:
「其實你點解一直都知我諗緊乜?」這個問題也是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但她未回答,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臉額泛著胭脂紅的她,微微張開小咀說:「因為人既氣息唔會講大話……」
然後她用那纖細的小手,緊握著自己的米色休閒褲,盡力認真地望著我,堅持地澄清:
「但你唔好誤會啊!我唔係個個都攬,咁隨便既女人黎嫁!我只係見到你好迷失,好失落,唔知點做之下,先會咁做嫁……」
望著她又圓又大,代表著真摯與純潔的雙眼,我說:
「多謝你。」除了這句話,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也許這是我唯一可以說的對白。緊接著這一句,我摸摸後腦,向她詢問:
「咁……你鐘意食乜野啊?我帶路啦,好唔好?」
她收起羞澀,但臉依舊紅地笑一笑回答:
「你鐘意啦。」
我想也不想就拖著她的手前進,然而她沒有抗拒,輕輕地捉著我的手,乖乖與我並走。
這樣做,因為我有信心,既然她能探清我的內心世界,我喜歡著她這件事,其實由我們見面的第一刻,她就已經知道了。
來到現在才拖手已經算遲,但全都是我的問題,如果我早能面對自己的真心,我們的發展肯定快速,自然得多。
在街燈映照下,我們手拖著手在一條人不多的街道上,比任何人都更自在,更幸福地步行著。
嘻嘻……說起來好像有點下流……我竟然勃起了……
這讓我想起初戀時的感覺,也許我非常幸福……
因為我在一生人當中,能夠經歷兩次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