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波部份)

我;陳錦波,四十五歲,是M記的區經。

區經這個職位在M記香港總公司有十多個,一個區經大概管轄三至四間M記。以我為例,我負責管理四間同區的M記餐廳,直接或間接管理超過一百五十名正職或兼職員工。

我的人工大約三萬圓,毫無懸念地是一個中產。

我不喜歡政治,不喜歡一切帶有浪漫成份的東西,有人說我是一個離地中級「杏加橙」。我問他三萬人工如何離地?

杏加橙?我認,直少我三成下屬會這樣背後稱呼我。





三年前我開始禿頭,我的父親沒有脫髮,袓父也沒有脫髮,因此沒有禿頭基因的我脫髮,分明是連天也不喜歡我……

從來沒有女人真心說過『喜歡我』,所以我很寂寞。

寂寞得連阿志這種久未謀面的青年人相約我,我也有興趣去見他。

你一定以為我沒有女朋友,其實,我有。

我的女友在深圳,是個湖南人,今年二十四歲。我向親朋戚友說她是個侍應生,但在我包養她前,她是做雞的。





雞叫小紅,生活非常簡單,頭腦也非常簡單,在我包養她的五年裏,她只做錯過九件事。

九件我所知道的事都和其他男人有關,不多表述了。總之那些和小紅發生關係的男人,大部份都和我一樣是香港人,有中產、有無產,全部都是杏加橙。

 
香港人、返大陸、娶老婆、包二奶、戴綠帽、常識吧。
 

由於工作關係,我每星期只可以上深圳一次。以這個頻率,小紅五年只出軌九次,其實也是挻正常的。





在香港的日子,我與父母同住在一幢實用面積超過八百呎的舊樓裏,由於父母都是長期病患者,每月花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和金錢也不小。

但以我區經的收入,仍可應付。

不要問我照顧父母的責任為什麼落在我一個人身上?前因後果可以寫一本小說。

作為一個區經,我無怨無悔。

 
但我很寂寞。

 
寂寞得連阿志昨日提出的「濕鳩問題」我也想來想去……「到底從前M記既魚柳包係唔係有一塊芝士?





我向他說的答案是從來魚柳包都是用半塊芝士做,其實我不肯定。當時我這樣說,我只是想打發他走,要知道現今的年青人是相當麻煩的。但事後想來,我這樣做無疑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我們作為長輩,應該對年青人有點責任吧?

於是我把「魚柳包」的問題想了一晚,最後連自己也沒有一個肯定無誤的答案。

現在清晨五時十五分,我竟然站在廚房裏,點了一枝健牌,開了一罐藍妹,想著這個非常無聊的問題。

這種局面就好比阿志是劫機者,無緣無故地上了我那漫無目的在飛的飛機,把機師打死,然後告訴我他是唯一會駕駛飛機的人,然後坐上了機師位置,而我作為乘客,只有無言地看著他。

「阿志?乜鳩志?我連佢個名都唔撚記得!而我竟然為左佢個白撚痴到無倫既問題,半夜三更企響廚房食煙隊啤?」

我想,我一定有情緒病。或者有性抑壓。

我把煙弄熄,一口喝光啤酒,回到床上,竟然再沒有入睡。

上班時,站在如沙甸魚罐頭般擠逼的地鐵車廂內,不玩電話的我終於明白阿志為什麼會找上我。因為我將會和他一樣,去找尋那個「濕鳩問題」的答案。





人生總要找些東西去浪費自己多餘的時間。

有洞,就要填滿它,這是人類的天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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