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少甜]《如陽光伴我》: 十九，在沒有水果的陰天（下）
我坐在香港機場的候機大廳。回來之後就沒有坐過飛機，比起在歐洲的三四年，要坐只要飛個多小時的飛機四處流浪去的時候，這年簡直就像是從航空事業中退休下來一樣。
「前往沖繩的飛機，HX658，現正最後召集。」廣播響着。我徐徐地走向登機的隊尾。我有時不明白為甚麼總有一堆人老早就在排隊，生怕在飛機的時間還不夠長不夠辛苦一樣。我從來不會沖向那條長長的隊，印象中除了一次以外。
我坐在較近機尾的位置，身旁是一對日本情侶，很有教養和安靜。我閉上眼，想要睡一下。不能，不是全黑的環境很難入睡。有大約3小時的時間，我打開飛機位置上的電視螢幕，讓它放著古典音樂，自己嘗試放空一下。不行，沒有輕鬆一點的感覺。
時間閒著沒事幹，乾脆放電影看一下。我選了Pulp Fiction，很喜歡的一套作品。老實說，我沒有很清楚導演想表達的東西，只是看起來很舒服的一套電影，特別是Mia跟Vincent 在餐廳裏面跳舞的一幕。
「先生你想要日式便當定係宮保雞丁？」樣貌娟好的空中小姐友善地問。
「唔使啦，我冇咩胃口，唔該晒。」我說。
「有無咩可以幫到你？」她有點擔心的問道。
我無法分辨是出自真心還是只是「複製」及「貼上」的工作需要。
「我應該休息一陣就冇事，麻煩晒。」我點點頭表示謝意。
我從小就沒有坐過飛機。第一次離開香港坐飛機，就是四年前前往英國的時候，之後就一直在德國、英國之間遊走，然後就由飛行的新手變為老手。現在一段時間沒有上過高空，有點回憶起第一次的那種焦躁不安感。
飛機在那霸機場順利降落。「再次多謝你乘搭本航班...」機艙響起事務性的錄音，人們再一次趕著投胎一樣逼著想要跑下機，大概他們全都有一個很久沒見的情人等著吧。我等待其他人都下飛機後，拿起背包慢慢走下機艙。除了隨身的背包外，我沒有其他的行李。過關後，我很快便可以進入機場的大堂。還沒有正式離開報稅的通道，在外頭等着我的軒便大叫着我。
「喂！呢度呀！盲佬！」他說著，手上拿著紙牌用日文和德文寫著歡迎我的字句。軒穿著花花短褲和人字拖鞋，是介乎夏威夷與沖繩之間的衣着品味。他在大學的時候本來就是深色皮膚，現在的膚色幾乎可以用黑色形容。臉上仍然是掛着跟那時同一副銅鐵色粗框眼鏡。
軒是我在德國大學結識的香港朋友。我在德國幾乎沒有朋友，大部份時間也是在自己的房間過，唯獨他有時會約我吃飯、喝酒。在德國不喝酒基本上是違反動物的天性，就好像蜜蜂不採花蜜一樣，他說。
大學畢業後，我回流香港，他就選擇了沖繩。他說因爲沖繩是新垣結衣的故鄉。嗯，大概沒有一個理由會比這個來得更不合常理。當然合理的人大多都不會想跟我做朋友，所以我也沒有深究下去。
「你唔認得我咩…你拎住個牌做咩姐…」我沒氣地說。
「講咩廢話呀你，攬啦。」他馬上緊緊的抱著我，總是這麼熱情的一個人，「咁好嚟搵我啊？」
「唔慣咁耐冇見你。」我笑著說。
「話咗你搞基㗎啦！」他笑著說，然後硬要替我拿背包，一盡地主之儀。「咁輕嘅大佬，你諗住玩兩日？」
「唔係...我諗大概...我都唔知。留到我想返去為止。」我苦笑說。
「你睇嚟好大鑊喎，好耐冇見過你咁嘅樣...」他一臉正經的說。「放心啦，鍾意住幾耐就幾耐，一世人兩兄弟。」
我跟隨他走向停車場，他取了車。一輛全白色的Honda。
「好日本嘅顏色。」我說。
「其實我唔係咁鍾意白色，好似冇咗沖繩熱情似火嘅feeling。」他笑着告訴我，他其實想要另外一部車，只是這部特別平，尤其是里數並不高。
「而家去邊？」我問。
「那霸市。第一日帶你去市中心休息下，遲吓先同你去游水，輕鬆下！」他興奮地說。
「你講到好似去桑拿房咁。」
「你想我都可以帶你去。」
「係咪無料案內所？」我笑着說。
「你唔識日文就收埋啦。」
五月的沖繩開始進入夏季，即使軒把車的冷風調校至最大，舟車勞頓下的我還是有點汗流浹背。車內播着的是Big Bang的Bang、Bang、Bang。
「Bang、Bang、Bang，揸波揸媽啦，揸波揸波，Bang、Bang、Bang！」他一手捉著駄盤，一手高舉，興奮地唱著我聽起來是意淫的歌詞。
「你專心揸車啦…揸波。」我說
「好聽呀可，好啱呢啲天氣同地方。」
「我一向都唔算新潮…對韓流都完全無興趣，不過的確係幾適合個氣氛。」我說。
「新潮？唔好搞笑啦，而家Big Bang俾老人家聽㗎！」他笑着說。
白色的Honda從機場駛往公路。公路旁邊是一望無際的太平洋，太平洋的海岸線在夕陽下閃閃生輝。我想要嘗試融入這個地方，這個車廂，這首歌，讓我好好的休息一下。
合上眼，我想起了心如，心如的笑容就好像溫暖的太陽，只是好像永遠也無法融化她自己那冰封的內心。無論我以甚麼的身份去看，她與所有人的距離好像永遠也有十萬公里。就像現在的我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然後我就在這無意之中傷害了詩晴，一個本來很想要關心的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容忍這樣的自己，我必須告訴自己，我沒有愛人的權利。
我沒有爭取幸福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