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時不該擁有的事情》: 38-不看我的原因
三十八 不看我的原因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是發現自己的口超臭,昨晚宵夜的大蒜味很濃烈,於是快快起來去刷牙。經過客廳時,餘光掃到有東西在沙發上,是他凌亂的被子。
今天竟然沒放好?
我去把被子隨便捲起來時,腦裡忽然閃過昨天晚上的一些剪影。
噢!我在這裡睡著了,頭仰在沙發椅上,嘴巴都要張開了,而他就近在咫尺,我的肩膀碰上他的。微涼的夜晚靠著一個人是一件很溫暖的事。後來他抱起我,任由他將我處置……
我身體一下子像觸電一樣,立即丟掉他的被子,遠離這個範圍。
今天他連早餐也沒煮,是怎麼一回事?我打開冰箱,發現雞蛋啊等的基本材料都沒了。太好了,今天就是我出門見光的一天。
前幾天拉高蒙這小子和我去覆診,拆了石膏,康復進度良好,沒有見到周醫生。昨天我試著不用助行器,挺成功。今天,就讓我來拿著行山拐杖,挑戰到外面買東西吧。
我拿著購買清單在超市買完一袋東西,走出自動門。這時外面天灰灰,厚雲好像把我們困住了,而最離譜的是離家附近的超市竟然要走幾公里!慶幸沒有斜坡。我拐著回去的時候,發現有一條小巷好像昨天恐怖片裡的陰徑,四周滿佈藤枝,地上的石板已經濕答答。
忽然遙遠的天空傳來一聲低沉的巨響,像一隻怪獸在呻吟著人肉這麼少……糟了,看鬼片太入迷了。
然後有一盤水倒下我頭上,我確定旁邊沒有住人的大廈,而是旁邊的人都慌張地跑去躲雨,轉眼已傾盆大雨!
我出門前完全沒有看天氣預報,沒帶傘,也不知道會有雷暴。我跟著慌張地拐進巷子的一家小店前,在別人的屋簷下躲雨,希望不會有殺人魔殺出來。
天空暗沉得像黑夜一般,雨水濃密狂下,看不清人影,還落聲如雷。正想著要不要進店躲雨時,電話響起。
「妳在哪?」是袁文駱。
「我到超市買東西,現在躲到一處等停雨。」
我以為他會狠狠責罵我四處亂闖,聽他聲音粗糙,應該不耐煩,但他只緩緩道出:「把妳的位置發給我,我來接妳。」
「喔。」
我研究了一下怎樣發位置給對方,不消一會便成功了。
我在簷篷等了好久,一直不見他的身影,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路痴。直到他又打給我。
「妳在哪間店?」
不是有我的位置嗎?
我回頭看看店名,告訴他,不消半分鐘,他模糊的身影便在雨線下,慢慢浮現。他拿著藍色的大傘走近,腳邊的牛仔褲濕成一團。
他來到我旁邊,把電話掛斷,但沒有把傘收起。
「妳怎會跑到這邊來?這裡離家有一段距離。」
「我去完超市就下大雨了。」
他從我手中拿過剛買的東西。「叫我買就行了。」
「你怎麼會找我?不是在工作嗎?」
「展覽取消了,紅雨警告。回家不見人才打給妳。」
「喔。」
他把目光放到迷離的雨中,神緒在思考著。我抬眼盯著他的側臉看,這個角度看他的鼻子很高挺,那嘴巴依然很像Jelly Beans。這一週多的相處知道了他是個可靠的人,也算……
彷彿感覺到我的心思,他的眼神回落到我臉上,我隨即搶先別開臉。
「走吧,還在等什麼?」我迅速說。
「妳知道報告上寫妳的腳不能長期泡水嗎?這裡走回家定必渾身濕透。我在想辦法怎樣回去。」
「你的車呢?」
「今天坐老總的車吃飯,沒開回來。」
「那麼乘計程車啊。」
「這邊很少計程車。」
什麼鬼地方?
「那要不在這間店睡一晚?」我眨眨眼,指向我倆身後的古董店。他盯著我,不知為何他懂我在開玩笑,還很配合:「睡在店面,用她們的地毯當被子?」
我想笑,但他卻很較真地回頭張望店內的主人,已經在仇視著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走吧,先去我家,距離比較近。」
我是不知道如何從自己的家走到距離別人家很近的地方,明明就只是走了幾層梯間,拐了幾個彎,再走進一條巷子,就走不回自己的家。
我不甘,誓死打開地圖看清楚,地圖顯示這間店距離家有2.8km,幾乎要一個小時才能回到家。我放下手機,人已經在他所謂的家。剛才走了幾分鐘,我的腳就濕了,而且走得累,有點麻,現在坐在單人沙發上,等著他在浴室裡拿個什麼。
我不由得有點緊張。其實到哪個家都一樣,因為我們已經住在一起啦,不會有什麼差別。但是當他說去他家時,我的心迫不及待,略略在期待他的家會是怎樣、接下來又會怎樣。
他家全是黑白灰的設計,時尚感很深,同時很像酒店房。若不是剛才從大廈走進來,還真以為他住酒店。
這裡沒有房間,唯一有房的地方就是浴室。廚房在大門旁邊,有三盞吊燈在高桌上懸著。然後旁邊就是浴室間。我坐在靠窗的灰色沙發椅上,對著大門,一邊是電視機,另一邊是他的床。床旁邊有黑色衣櫃,電視機前有小白桌,文件都散落在上面。
他從浴室出來,在我面前蹲下身,檢查我已沾水的腳踝。他把繃帶拆了,有些血水滲出。
「先去洗澡吧,出來我再幫你包繃帶。」
我看他的頭髮都濕了,低著頭沒有看我,我小聲地說道:「我以為你會生氣,上次意外你來勢洶洶呢。」
他抬頭,眼中的光像水影。「這沒什麼好氣的。」
「我這樣走出去還淋雨,你不氣嗎?」
「妳都知道啊?」
「我只是去買個東西,誰知道會下這麼大雨。」
「因為妳都不看天氣報告。」他站起來。「來吧,扶妳去浴室。」
浴室裡是白色的空間,乾淨整齊。關上門之後我沒有立刻洗澡,反而在看他的日用品,牙刷牙膏刮鬍機,他的東西都排列得很有秩序。我看向圓形鏡子裡的自己,花容失色,隨便出來連唇膏都沒有塗,又淋了雨,頭髮一團亂。其實這樣的自己真的會有人愛嗎?但我就是來了一個曾經愛過自己的人的家裡,不幸的忘了他,他卻依然的……溫柔?嗯,他其實是挺溫柔的一個人,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差,儘管那脾氣有時捉摸不了。
我洗完出來,就嗅到很香的辣味,是炒牛肉!
他煮了一個小菜,拌著青菜。我靠到高桌前看他在裡面把碟子端出來。
「飯快好了,妳待會自己盛飯。」他目無表情地說。
「你呢?」
「我已經吃過了。」他脫下圍裙,過來讓我坐著,然後他坐在地下幫我包紮傷口。
我穿了他在浴室為我準備的白色上衣和束腰的短褲,十分寬鬆又休閒,他包紮好瞥了我一眼,就溜去浴室洗澡了。
我吃飯時才發現,這些都是我剛才在超市買的食物。
這個晚上做點什麼好呢?這裡可沒有地方遮掩,無論坐在哪都會看見對方,多不自在。
忽然我背後閃過一道光,接著來了一聲巨響,極像爆炸,敲打到這天花板上。我嚇得在椅上激動地抖起來,快快掩住自己的耳朵。媽的,我緊閉著眼睛,心臟跳個不停,是天公打雷。
剩下的飯我頓時沒胃口。我想躲到衣櫃裡,蠢死了,都幾歲人了。
在我拐到他床尾的地下坐著時,他人就出來了。我口呆目瞪,因為他這麼敢死上半身裸露,只用浴巾裹著自己下半身,他在我們家裡從沒有這樣!不都是很安守本份的嗎?難道在自己家就可以這樣隨便?!
我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看著他小麥色的上半身,居然有一小塊肌肉在腹部,還以為會看見小肚子。果然,這男色當前,都要流點口水。可是他沒有關心這個,反而急著問我:「妳沒事嗎?」
「有什麼事?」雷聲又再我背後低聲咆哮,但沒有剛才這麼厲害。我忍著,一臉無常地回應他。
「在打雷了,妳……」
「打雷有什麼的?倒是你,你這樣走出來是搞什麼?」我不想有人知道我的弱點,儘管他很可能知道,但哪又如何?
他沒有覺得自己空著上半身是什麼問題,好像早就習慣這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他回頭拿了衣服在客廳穿衣服,而我就這樣看著他穿起短褲,才脫掉浴巾。我可能嚥了口水,同時靈敏的鼻子嗅到他的香味飄蕩著,和我身上的味道一樣,是淡淡的檸檬草味,清新又舒服。他自然地把電視打開,調到很大聲,我想問他為什麼時,雷聲又遠遠地在鬧著,嚇得我憋住呼吸。
他從衣櫃裡拿出被子之類的東西放到地上。他床尾這邊有塊咖啡色的地毯,我就坐在上面,他蹲著放好被子,跟我說:「我睡這,妳睡床。」
他從穿衣服開始就沒有看過我一眼,而我就一直把他看來看去。我控制不了自己,之前好像有些時候也是這樣,明明常常盯著我,像頭牛記得嗎?然後每次忽然不看我的時候,就好像心裡有鬼似的。最明顯就是第一天在浴室裡抱我那時,他……
就在他把被子整理好時,我伸頭過去,一不小心靠得太近,微微撞到他的額頭,但此刻我只在意拆穿他。一對上他的黑眼睛,便把他驚惊的神色盡收眼底。
「你不看我是覺得害羞對不對?」
果然,他的眼神飄移,卻又不能不看我,因為我都把整張臉放到他面前。他沒有立刻回話,時間像停止似的,耳邊只有吵得很的電視聲音。這一刻我突然有點緊張了,發現自己主動接近他,還在他眼前調戲他似的。他的黑眼圈在眼底下深埋,老味卻混著男人味,呼吸都噴在我臉上。
他兩隻手指推開我的額頭,呼吸顯然亂了起來,急著說:「別來勾引我。」
我這下當然要澄清不是,但是我卻按耐不住自己的心跳,就像聽到剛才那行雷聲,抿嘴坐著沒動。我傻傻盯著他,這下他更明顯地不看我,手邊整理些有的沒的。
「我……只是覺得你很沒出色而已,長這麼大一個男人居然動不動就害羞。」
我覺得我的臉有點痛,身子不自禁僵硬起來,看得出來他也是,他的眼睛停滯在被子角上。
「不是害羞。」他這是在死撐嗎?可他無比認真的說:「是控制不到感情。」
我更是僵硬,不敢亂動。他這是在說明些什麼?為什麼我期待起來?為什麼還有點心痛的感覺?
這時,雷聲又沖擊過來。很顯然每次有一道光閃,就會打一聲巨響,打得人心慌,我身子一下就閃縮。這根本不是我的錯,誰都會怕。
就那麼一剎那,他的身子也動了,好像怕我被雷撃中,雙手扶著我的雙臂,幾乎要送到他的懷裡。我埋在他的肩膀裡,緊閉著眼睛,等待雷聲過去,但等到我安全睜開眼睛時,才看見自己的手也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肘。
我迅速鬆開,緊張地抬頭看他。他的眼神穩穩地落在我的臉上,害我多心想起他剛才說的控制不了感情,現在就控制到了嗎?
我倆這樣靜止不動,面對面坐著,他的眼裡盡是我捉不懂的柔光,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好像我的臉上長了花。而問題是,我似乎很願意這樣被他看。這個想法一進來,我就嚇得轉開眼眼。可我一閃,他的手就碰上來,把我拉近他。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臉無限放大,嘴唇就落到我的小嘴上。
我身後一定有一道雷對吧,我的心跳上揚到好像沒了。我當然要推開他才是,他這是乘人之危不是嗎?可我腦袋此時此刻不這麼好用,只感覺到他的唇落下來,柔軟的觸感,真好比Jelly Beans,好想咬一口。這感覺很熟悉,彷彿我用過這片唇很多遍了。
因為我沒有及時推開他,轉眼他已經微微移開雙唇,親吻著我的唇瓣。這感覺很微妙,我不自覺的配合了他,同樣微張小唇。
他一得到回應,就更熱烈的吻著,好像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他根本就是咬著我不放,雙手牢住我的手臂,越發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忘了自己本來的位置,本來我是水漾女子,跟他互不相干,也忘了電視機放出來的聲音有多吵雜,雷聲隨時又回來一敞把我嚇跑。可是我卻把手伸到他的背後,一不小心就輕輕抓起了他的衣服,靠得他更近。他的體溫都傳過來了,熱度是從何升起呢?只感覺他的唇舌都開始繞到我這來。
我對這唇不陌生,唇紋我都幾乎知道在哪織成似的,但我又像是很久沒被親吻過,因此渴望著他的溫熱與愛惜。現在的心跳清晰得像是我的雷聲,壓止不住。
他的手掌心移到我的小臉上,緩緩退出唇舌,重新把我的唇瓣輕柔地吻住,最後親了一下我的嘴角,就把我完全擁入懷中。
我在他的肩上喘息,呼吸都是熱的。我下巴蹭著他的肩,覺得變成自己口中的害羞。我的手很不識趣地依舊攀在他的背上,這分明是同樣擁抱著他,可我就是想這樣做。現在腦海一片空白,只來得及在鼻間吸著他的氣息,感受著同一股燥熱。
不知何時,他摸著我的頭,然後玩弄著我的髮絲。雷聲連續來了幾聲,我都有抖著,但他沒說什麼。
這樣又過了一會,他終於作聲,聲音是如此沙啞又柔和:「妳還看電視嗎?」
這一句好像把我們抽回現實。對喔,電視的聲音仍在播的,但我已經不知從何時沒有聽到那聲音了。我如夢初醒,從他的懷抱裡抽開,也沒找得到自己的聲音,只搖搖頭回應他。可下一刻我就在想,沒了電視聲音,就是等待雷聲了,這會變成只有我們兩個人呼吸的聲音,會很曖昧。難不成我們每等一次雷就接吻一次?不行!
他找到搖控器時,我立刻從他那拿過,亂七八糟的說:「我看,看別的。」然後轉了幾個頻道,因為該死的都是愛情片,來個食物台就好了。
於是我們就這樣,像昨晚一樣坐在地上,肩並肩的看電視,誰都沒作聲。唯一不一樣的是,他的手捉住我的手,漫不經心的把弄著,時而摸摸我的手指,時而牽著一會。這回輪到我不敢看他,但我很肯定他也沒看我,兩人心緒不寧地追隨著電視畫面。
過了好一會,雷聲也休息了,他的頭忽然倒到我的肩上。我不敢動,只嚥了下唾液。
媽的,這是心動的感覺,我對他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