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是甚麼?魔鬼就是基督教中所說的邪惡力量。而本教除了能驅魔外,好處也比其他教好多了……」教主在台上滔滔不絶地說著,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神情。他穿著一身寬闊的白袍,就像純潔的天使一樣,和藹的聲音令人感到舒暢。台下坐著一羣舉足輕重的人,留心地聽著。我則站在一旁,隨時聽候教主的吩咐。
       我追隨「救世教」的步伐已經有三年多了。在這之前我是一個壞透的學生,欺凌、吸毒等等。後來輟學了,對這個世界亦感到厭倦,正想自尋短見,卻忽然路過「救世教」的教會,聽到了教主扣人心弦的話。他當時說:「只要信『救世』,你便得救,無論你做過甚麼壞事、前世、後世也沒問題。當然,我們比某教更著重當下,我們會接濟貧困的教友,所給的錢甚至比政府還多……」我被教主積極的說話深深的吸引了,令我改變了主意。教主居然察覺到我呆站在門邊,便邀請入內。不久,我便成為「救世教」的一分子了。
       我打開門,邀請著遲到的教友入內,數了數,人差不多齊了。「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沒錯,今天就是本教的『末日』,『天空會出現破洞,地獄的門會打開,羣魔會蜂擁來到地上,審判地面的世界』……」教主說著,微笑著,然後瞥了瞥台上的玻璃櫃,裏面放著一把金色的小矛。
       本教一向被外人稱之為「邪教」,我們當然不以為然。基本上除了基督教和天主教外,其他奉行上帝之名的宗教一律是「邪教」,教徒們曾經為此感到憤怒。然而,教主卻展現其胸襟之廣闊,說道:「大家都是為上帝服務的,又何必為教會名字不同而傷和氣呢?」這令大家更佩服了。別人有裹屍布和約櫃,我們也有命運之矛(註一)。那是一支非常殘舊,鈍金的矛頭,為了以防日後的需要,教主弄了一個鋼造的手柄,那便可方便攜帶和使用的。不過,近來本教突然興盛了起來,原因是救世教的末日恰好與古特拉斯族(註二)的末日是同一天,所以教徒由約四百人一下子増加到約一萬人,奉獻亦沿沿不絕的湧來,也難怪教主最近這麼高興了。要不是有個古特拉斯族末日,我想我們的教義也不能擴展得那麼快。
       「有請我們尊敬的貝議員出來分享……」教主恭敬的說著,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貝議員自豪的站了起來,對教友揮了揮手,在掌聲中緩緩走出來……
       隨著我的努力,終於成為了救世教的主要幹事之一。就在前幾天,教主把我叫到辦公室內,拿出一張名單給我看。我瞧了瞧名單上的名字,頓時感到十分驚訝,因為上面寫著的約四十個人,全都是城中政界或商界的名人。教主說末日那天他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聚會,吩咐我一定要聯絡到名單上的人。我感到事情可能十分複雜,流了一額的汗。教主拍拍我的肩,叫我不用擔心,照做就行了。
令我覺得奇怪的是,教主居然不舉辦一個大型「末日迎接會」讓大家參加,而只是舉辦一個小型的聚會,究竟有何意圖?我想極也想不明白,這也許是我數年來頭一次懷疑教主的行事。
       除了議員外,稍後也有幾個較重要的人物分享了他們的心得。之後,教主回到台上,說:「現在差不多是滅亡的時候了……」這句話還未說完,外面突然傳出一聲巨響,那聲巨響就好像千萬聲雷響一同爆發一樣,而且夾雜著微微的震動,更顯得震撼人心。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人更嚇得尿褲子,連一向談笑自若的教主也嚇得面無人色。空氣就好像凝結了一樣,過了半响,首先開口的仍是教主。他苦笑著道:「看來已經開始了……」大家都面面相覷,十分驚慌。教主又說:「就讓我們誠心祈禱,迎接天國的降臨……」他率先跪了下來,並舉起雙手,作帶領祈禱狀。那些「重要人物」們也閉上眼睛,「嗵」一聲跪了下來。我也合上了眼睛……
       四週都靜了下來,寂靜得就像夜裏的樹林,只餘下各人凝重的呼吸聲。忽然,我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就像是木頭碎裂的聲音。我好奇地張開眼,但看見的東西令我的驚訝程度比剛才的巨響聲尤甚百倍。只見教主的手臂已經穿過了跪在地上的貝議員的胸膛,他的手向後一縮,貝議員就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教主踏前一步,雙手一扭,一個富豪的脖子斷了。我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奇怪的是,其他人仍誠心的跪在地上,好像不知道危機快降臨到自己頭上。
       教主不到幾秒內連斃幾人,無意中向我這邊看了一眼,只見他的眼睛變成了黑色,眼角裂開了,流著黑色的汁液。他看見瞪大眼睛的我,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但隨即對著我笑了,然後轉過頭伸手一劃,又一人的頸斷開了,淺起的血花就像千百朵玫瑰盛開一樣。無數念頭湧進了我的腦袋,令眼前一陣昏黑:「難道今天真是末日? 難道世上真的有魔鬼?」




       我很想起來捉住教主,又或者叫醒跪在地上的教友,但無奈我已驚訝得令身體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才定過神來,變成魔鬼的教主已經殺掉了房內所有人,除了我和站在另一邊仍跪在地上的幹事外。教主從容地踏出房外,我頓時跳起來,一拳打碎了台上的玻璃櫃,也顧不得手中的血,用力拔出了「命運之矛」,衝了出去。
       踏出房門,慘淡的陽光刺進眼內,教主的踪影已不見了,我在寂靜的街道上只呆站著。我向上望了望,天上好像真的有一條巨大的、長長的、黑色的裂縫。一陣冷風吹過,發出「呼呼」的聲音,就像一聲陰森和冷酷的嘲笑……

註一: 裹屍布相傳為包裹耶穌屍體的布;約櫃相傳為存放十誡石碑的金箱;命運之矛相傳為殺死耶穌的武器,由於它能殺死「神」,所以據說它能殺死任何超自然生物。
註二:此古代民族是作者杜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