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

最近一直都下著毛毛細雨,這種灰暗的天氣不禁讓人聯想起世界未日的前夕。

在由一堆舊木頭桌組成的繪畫室,在沒有太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為冰冷,配上一道又一道擦不掉的舊顏料,使「哭泣男孩」在這房間中毫無違和感。

———給人死寂幽暗的感覺。

作為一間以藝術發展龍頭的學校來說,真是不敢相信會使用這種老舊的設備。





唰,唰,唰......房間內坐著一名學生,正專注地繪畫著眼前的畫布。

「哭泣男孩.....你在臨摹這幅畫作嗎?」我問道。

「.............」他沒有回應我,像是著了魔一樣繼續完成手上的畫。

「嘿.....」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嘗試令他注意我。

就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吸收靈髓的能力被強制開啟。





咻的一聲,我好像把某種力量從他身上抽走———

一股使我作嘔的力量。

「我....我在幹甚麼.... 」那學生慌張地看著自己雙手。

「你應該是中了咒術。」我回答他。

「你你你是誰?甚麼咒術?」





「在來這繪畫室之前有見過任何奇怪人物嗎?」我在解釋一切之前先向他問話。

碰—!

室門被猛地打開,一隊人馬氣勢如虹的走進來,大慨有五至六人。

其中一名看起來應該是領袖的人率先開口:「現在懷疑你們跟『哭泣男孩』一案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他們是....?

我瞧向他們胸前的閃亮扣針,上面刻著「Prefect」這一個英文單字。

是風紀隊的人,為何突然就走進來說些奇怪話?

記得張曉靈曾說過學生會有派風紀隊對此事進行調查,難道這就是他們的辦事手法?





「慢著,我們跟這事件無關。」我試解釋處境。

「外面已經張貼了『不淮進入』的字樣,還要硬闖入來,你叫我們如何相信你?」風紀領袖回話。

沒錯。

我是為了調查情報才故意無視字樣,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其他學生。

「........」由於想不到任何藉口去掩飾自己的行動,只好先乖乖的跟他們離開。

下午四時二十分。

我和那名繪畫學生被帶到風紀隊的房間。





一張長枱,數張膠椅,一盞白燈在天花照射下來,十足電影中會出現的審訊室。

連風紀隊的房間都很有特色,面積雖然不大,但勝在實用,能專門為風紀隊獻出這種房間,學校也算是好得沒話說。

「如何,你有甚麼話要招供的嗎?」

陳成彪。

風紀隊的領袖。

他在我們面前一直打轉,像是很不耐煩。

假如說他是年輕時的劉振磊坐時光機回來我也相信,兩個人的性格和氣場相似度都接近滿分。

「就說我是無辜的,只是好奇傳聞而走進去看看而已。」我回話。





「那與你同行的人又有甚麼理由?都坐著繪畫了。」

「我....不認識他,剛好碰見而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那出現.....」那同學說道。

「你們也挺會裝的嘛,以為在拍靈異電影嗎?」陳成彪笑道。

「即是我們說甚麼都沒有作用,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們。」我說道。

「對的,這不是談判,而是逮捕。」他回話。

忽地,另一名學走進來,在陳成彪耳邊說悄悄話。





他臉色一變,然後乾脆地與繪畫同學說:「同學,你可以走了。」

而我。

卻仍然未能離開。

這是為何?

明明他的嫌疑應該比我大啊。


雖然剛才吸收之後只感應到咒術的邪惡,在他身上似乎是並無牽連,但其他人應該是不知道才對。

對於突如其來的狀況,我不得不得陷入沉思之中。

經過上次白色面具人給我的教訓,沒辦法不去想像這一切都有可能是被設局。

假設是有人故意把我弄成嫌疑犯,那他的目的又是甚麼?

「你們在懷疑我之前,先告訴你們有多粗心大意吧。」我決定跟他們正面對決。

—第一,我是犯人的話會在放學後不久的時間就去現場這麼愚蠢嗎?

—第二,你們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就是把畫作掛上去的人?

—第三,擅闖房間的確是我不對,不過你們有權留住我多久?

—第四,連這些問題都未曾深思熟慮,難怪至今仍未有半點進展。

———原來風紀隊都是聚集笨蛋的地方啊。

「你在胡說甚麼!?」

果不其然,陳成彪聽到後馬上衝過來扯著我的衣領,拉弓作勢要攻擊。

「打我啊,要是你打了我,你就會變成犯罪的那一方。」我氣定神閒的說道。

這樣說好像有點過份,但對付笨蛋最好使的始終是激將法。

尤其是對付眼前「低配版」的劉振磊。

「你別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由今天開始,我會死死的盯著你在學校的一舉一動,只要有半點違規或差錯我也會把你誅死!」他指著我狠狠地說。

「無任歡迎。」我對他展露一個友善的微笑。

雖然把麻煩招惹上身,不過以我平常在學校的生活,能違規的事少之又少。

最可惜的是我在調查「哭泣男孩」一事上的掣肘又變多了。

「你即管離開吧,我相信很快就會與你再次見面。」陳成彪說道。

「最好還是不要再見。」我點一點頭,然後揮袖而去。

其實想追問他更多情報,但基於對每個都要存有戒心這個原則,我必須保留自己的秘密,不然很可能會中敵人的圈套。

風紀隊是直接隸屬學生會的組織,我猜學生會也牽涉不少在內,否則不會如此草率地解決事件,可能性只有一個———

就是學生會與幕後元兇有關。


就目前的狀況而言,直接去與學生會的交涉似乎不是上策,我單獨處理這事很可能會陷入危機,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同伴一起去調查.....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嗯.....?」

手機的鬧鐘忽地響起,我看著屏幕上的提示,才回想起今天開始要找劉振磊進行使用禪的修練。

我沿著張文伯給我的地址,一路走到映璧邨西邊,一棟舊式大樓的面前。

上面盡是些已經結業空置的舖位,牆壁貼滿招租的字樣,可是並無半點燈光,我膽戰心驚的把數層樓梯走完,方才來到映璧邨禪定部的辨公室。

咚咚—

我叩門數秒後,門就被立即打開。

然而只看見劉振磊一臉悶躁的用手指敲著腕錶錶面。

「臭小子,你遲到了。」他說道。

「........」我嚥下口水,瞧一瞧時間。

下午五時二十分。

比原本約定的五時正足足晚了二十分鐘,我已經不敢想像他會用甚麼方法炮製我。

「照我的慣例,晚一分鐘就做十次掌上壓,所以總共要做二百次。」

「二百次?!我想我做完定會馬上虛脫並打道回府..... 」

「要成為淨異師,身和心的訓練都是固然的,如果你以為單純使用咒術強就可以制霸天下的話,那就大錯特錯。」

「了解....」我有氣沒力地回應。

「十次只是入門級數,待你肌肉茁壯之後,晚一分鐘到就要做五十次。」我欲哭無淚地照著辨,但在二十次掌上壓之後手臂已經變得軟弱無力,躺在地上喘息。

「..........」劉振磊用種可憐目光看著我。

我倒是頭一次看見任性混蛋會有這種視線,這窩囊廢毒男真是丟臉到家。

「極... 極限了..... 」之後我再死撐做多了二十次,可是真的已經到達極限,甚至連動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剩餘一百六十次,先記著,下次再還清吧。」他搖頭嘆息說道。

我是廢到連這個死板怪物都要打破原則的程度嗎?!

「接著,就是心方面的訓練。」劉振磊把辦公室門打開,給我展示外面陰森詭異的風景:「給我滾出去。」

「出...出去?」我不明其解。

「你以為我選擇這種宛如恐怖電影中的舊式大樓是甚麼?」他一腳端我的屁股,把我踢了出去:「就是為每晚可以作對付妖異的訓練啊。」

「慢著!我現在雙手都完全沒無力,要怎麼對付妖異?」我心急地問。

「你懂得甚麼叫做『心方面的訓練』嗎?」劉振磊不耐煩說道:「好好保持你的心智不要被妖異唆擺,三小時後我會開門看看你還否活著的,就這樣。」

碰—!

他把門關上了。三小時?!

也太久了吧!


我軟趴在地上,看著令我毛骨悚然的畫面。

間歇閃爍的壞燈泡,漏水的天花,有老鼠跑過的破竹籮,舊牆上佈滿一些不知名的污漬。

根本就是恐怖電影的場景啊!

罷了,還有甚麼妖魔鬼怪我是沒看過,沒有好怕的!

「高時刻.......」

「嗚啊!!」

一把詭譎的聲音在耳邊悄悄說話,把我嚇個半死。

「你這個人渣敗類!」它再對我怒吼。

那隻妖異穿過我的身體,使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嗄....嗄....嗄...」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我,彷彿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要撞出來一樣。

不過。

真正令我感到窒息的是———那妖異的形態。

「為何、為何、為何......為何會是你.......」

我打從心底的恐懼起來:

「父親。」

與此同時,在辦公室內聽見高時刻悲嗚的劉振磊。

「訓練似乎開始了。」他邊攪拌手上的咖啡邊對著電話說:「外面是我下的結界,他將會碰見自己最深處的恐懼。」

—只要能夠克服,他就算是完成第一層的心訓練。

「那就好,欠債小哥一直都有著不肯告人的秘密,我相信那就是心魔會出現的原因———他的過去創傷。」電話的另一頭說道。

「放心,你不在的期間我會好好把他訓練的,雖說他是禍根『涅槃』,但不像妖異那般難纏,始終還能把他矯正成為人類。」

「禪定總部這邊還要花多點時間才能說服,畢竟你知道我們在那裡不太受歡迎。」

「是在哪裡都不太受歡迎吧。」

「哈,你不是說過喜愛做這種無名英雄嗎?現在要反悔了?」

「沒有,只是.....」劉振磊沉默數秒,再說:「....還是沒甚麼。」

「你知道嗎,要不是跟你的理念不同,也許我們能成為更好的同伴。」

「別說這種令人雞皮疙瘩的話!」

半月掛起,在這間錯亂錯雜的學校,新的陰謀和危機都逐漸浮現。

各懷鬼胎,各有目的。

各人帶著自己的欲望去向妖異乞求力量。

是我們在利用妖異,還是妖異正在慢慢侵蝕著我們?
【—第貳拾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