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連登連環殺人事件》: —-第五章—- 2.

——距離兇手下一次犯案，還剩0天——
 
「係呢度喇。」康仔指著黃色M字型螢光牌。
 
「麥記」快餐店位於商場基層，炭黑色的外牆，配上棕啡的照牌，是香港人熟悉的地方。
 
下午一時半，快餐店人來人往，不少穿著西裝的男人和踏著高根鞋的OL也來購買外賣。他們手中握著刻有黃色M字的食物紙袋，嘴上討論著股市走勢的情況。
 
子熹三人具步從側門進去，裡頭環境寬敞，面向門扉的收銀處有三名灰衣員工負責為客人點餐。旁邊有開放式食材區，讓人選擇漢堡包的配料。快餐店還有自助購買機臨立，設備齊全。
 




座位區有大片位置被黑色木板間隔開了，走近一看，只見木板上貼了一張告示。
 
〈連登仔派對 14:00〉
 
「係呢度喇。」
 
他們走進去，躍現於眼眶底裡的，是一群男人圍著一位女員工。女員工手執禮物和咪高峰，應該是負責主持這次派對，她面容有點扭曲的笑。
 
男人們外表平庸，有些看起來有點猙獰，大多也沒有什麼打扮過。有一兩個更穿上過時的外衣和不合身的褲子，顯得怪誕莫明。
 




連登討論區的用户經常吹噓自己身高190，帥氣十足的臉蛋，還有健碩的身材......事實看來有些出入啊。
 
「我地玩遊戲先，玩完就有得食。」女員工說。
 
「好啊......」男人們雀躍的湊近過去。
 
場面好像籠罩著無形的紫色毒霧，令子熹三人感到難以接近。
 
「好毒...」芊芊說。
 




「都唔係吖，網聚係咁架啦。」康仔一臉認真的答。
 
「原來平時喺網上「也文也武」既連登仔，真人都不外如是。」子熹不帶表情的道。
 
康仔搖頭：「唔好睇少連登仔啊，佢地深藏不露啫...」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向三人步向。
 
「唉，又係呢條友。」康仔反個白眼。
 
是連埋住。
 
「咦，阿Sir你地喺度嘅？」阿住狐疑開腔，表情有些不自然。
 
「唔駛叫阿Sir喇。」子熹淺笑：「今日我地係以連登仔既身份嚟。」




 
「嚟食雞翼啊，得唔得啊。」康仔補上一句。
 
阿住半信半疑的打量幾人：「得...」
 
「咦，想問舉辦人「魂初弒」喺邊度呢？」芊芊問。
 
「戴帽果個囉。」阿住回頭指向男人群裡，可見一個戴著圓錐型生日帽的四眼男子，他跟其他人正玩得興起。
 
「佢真係唔驚個兇手郁佢架喎。」康仔感嘆。
 
「人地望穿秋水嘛。」阿住說：「似你咁傻仔咩。」
 
「喂你講咩啊你？」
 




「話你囉。」
 
「信唔信你打你啊？」
 
「唔信喎。」
 
「你地一人小句啦，見親面都係咁。」子熹拉著康仔。
 
「哼。」兩人同時吐一句。
 
連埋住沒有再理會他們，繼續前去跟派對人群玩遊戲，子熹留意到阿住的表情經過剛才後變得僵直，雖然看似玩得投入，但不像太融入到眾人。
 
芊芊忽然在子熹和康仔耳邊悄悄語：「你地望下出面。」
 
隔著佈置了派對燈飾的透明窗，可見蘋果陳和他的同僚正在外圍守著所有出入口，人數有約五至六人。




 
蘋果陳咬著蘋果，以銳利的眼神注視他們。
 
「佢地都係由連登post既下個目標開始監視，等個兇手出現。」芊芊說。
 
子熹瞥一眼，便回過頭把注意力放在派對上：「我地唔好理佢地，警戒啲魂初弒身邊既人，唔好比兇手有機可乘。」
 
「尤其係連埋住。」康仔忿然道：「呢個人相當有可疑。」
 
三人站在一旁觀望連登仔們，他們落力地玩著團體遊戲：音樂爭椅子、猜迷語、估歌仔等等。他們所有人的臉容，看來真是天真的為了玩遊戲和吃雞翼，不像另有所圖。
 
遊戲過後，四眼男接過女員工遞他的咪高峰。他捂著胸口，感慨的對眾人說：「多謝大家！多謝咁多位連登仔今日咁捧場，陪我渡過人生既最後一日！我唔知道兇手幾時會出現，但係我做左毒男咁多年，活到今日已經足夠喇！」
 
「魂巴打......」連登仔很多啜泣起來，有人更失聲痛哭：「唔好死啊......」
 




「唔準喊啊...！」四眼男淚灑當場，兩行鼻涕垂流：「我地講好左，要開開心心咁歡送我離開架嘛......」
 
「嗚......」
 
派對場面一時間變得感動過來，四眼男子跟其他人互相相擁，唱著陳奕迅的「最後派對」。只是短短一陣子時間，連登仔們便建立了濃厚的感情，大概因為眾人惺惺相惜吧？
 
女員工完成任務乘機離開，與子熹等人擦身而過。望著一眾連登仔，芊芊想到了阿宜，眼眶不禁紅了。
 
「知道自己即將要死，的確係件好難受既事。」她低聲說，語調裡充斥無奈。
 
「唔好咁快放棄。」康仔摸摸芊芊的頭：「我地實會捉到個兇手。」
 
話雖這麼說，康仔由早上開始，心便一直忐忑不定。兇手神通廣大，案情線索錯綜複雜，他痛恨兇手，可是越恨越顯得自己無能為力。
 
一隻有力的胳臂忽然包圍住他。
 
子熹攬著二人膊頭，沉默不語，仿佛感受到他們的恐懼。他以一個能夠依賴的角色，給予他們信心。
 
另一邊，四眼男受到連登仔們的鼓勵，破涕為笑，高聲宣布：「我地唔好等喇！食雞翼啦！」
 
歡呼聲震耳欲聾，派對隨即進入高潮。點餐處方向有三個裹進公仔人偶的員工，捧著滿盤的脆香雞翼，由其餘幾個員工帶伴進來，他們喜慶的拍著手。
 
雞翼堆疊成山，炸脆的外皮，加上熱騰騰的香氣，光是肉眼看已經令人垂涎三尺。
 
子熹甫見公仔人偶，立刻警戒的拍叫二人：「啲公仔有可疑。」
 
擺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的人偶，正一步步的接近四眼男。
 
那人偶骨碌的大眼睛，瞳孔中間有一個小孔，讓控制人偶的人能留意到前方視物。
 
人偶裡到底藏匿了甚麼，無人知曉。
 
「點算啊咁而家？」芊芊急了。
 
「唔可以坐視不理。」子熹下意式的踏前半步。
 
「上去阻止佢地啦。」康仔道。
 
「但我地而家唔再係警察喎。」
 
「唔好理喇，人命關天啊！」
 
他們衝了上前，繞過員工們然後大字形排開，阻擋人偶繼續前進。
 
「唔該除一除人偶落嚟，我地想搜一搜身。」子熹說。
 
熱鬧的派對瞬間沉靜下來。
 
幾個員工被突如其來的事嚇得慌了手腳，笑容也消逝而掉。
 
「我講多一次！唔該除左人偶落嚟，我地為左安全，需要搜一搜身。」
 
「警察...？」四眼男先是一怔，然後笑了笑：「你地喺度做咩？」
 
「我地係嚟保護你。」
 
「下...算啦，你地次次都捉唔到人，靠你地死得啦。」四眼男調侃，目向連登仔問：「你地話係唔係喇？」
 
「係囉，走啦！」
 
「唔好阻住我地開party啦！」
 
「黑警！」
 
連登仔一個個的起哄，員工們見狀也沒有聽從子熹他們。夾在員工和連登仔之中的三人，處於進退兩難的狀態。
 
「而家係你有危險啊，我地係想嚟保護你，點解你地反而係怪責我地呢？」康仔不滿的辯說。
 
「你地啲警察真係有能力保護我先算啦，兇手殺左咁多次人，無一次比人捉到，你地咁廢仲好意思講咁多。」
 
四眼男上前，推開康仔和芊芊，從人偶手中取了一盤雞翼：「唔好理呢幾個人啦，食雞翼啦各位！」
 
派對氣氛又變得輕鬆熱鬧了，連登仔們為雞翼盛宴歡呼。三人站佇中心，似是透明人一般，其他員工繞道去座位位置，不把他們這些「警察」當作一回事。
 
康仔咬咬牙，他感覺被人完完全全地小瞧了。
 
這個時候，芊芊發現四眼男身旁的人偶有點不尋常。
 
紫色人偶沒有跟隨其他員工，只是在前後晃動，人偶的前方位置股起了球狀的物體，裡頭的人好像在做點甚麼。
 
正當她想開腔一問，猛地，它衝前飛撲至四眼男身上！
 
「危險啊！」
 
人偶撞向四眼男，四眼男嚇得把整盤雞翼拋走。雞翼在空中劃成弧形的飛翔，仿似流星雨，看起來有種怪異的美麗。
 
直至雞翼跌在地板上，發出咯咯聲，人們才反應過來。此時四眼男四腳朝天，踉蹌的倒在地上，眼鏡右框鏡片裂了一節。
 
人偶同樣跌在地上，於四眼男旁邊按壓著他的小腿。子熹馬上過去推開人偶，然後牢牢抓住它。
 
人偶嘗試擺脫他，可是子熹力氣不少，而且裡頭的人操控著人偶時行動不便，很快便被制伏。
 
「有刺客啊！！」四眼男嚇得走音尖叫。
 
連登仔們驚惶失措，左右走避，如像熱鍋上的螞蟻。康仔和芊芊立即去保護四眼男，只見他腳軟站不起來，而且好像尿了褲子。
 
「保護我啊警察，我唔想死住......」他呻吟。
 
蘋果陳和他的手下從窗外看到一切，急忙擁進現場，他的手下快步抓緊倒地的人偶。
 
派對場面一塌糊塗，桌椅翻倒，食物雜物亂地也是，令人聯想到恐襲過後的滿目瘡痍畫面。有人忍受不了，乘機逃出快餐店。
 
「唔凖走！」蘋果陳一聲令下，其他手下們立時封鎖所有出口。
 
連登仔們唯有暫時躲在角落。
 
事情來得太快，結果快餐店裡仿佛靜止一樣，所有人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蘋果陳控制了場面後咯咯的笑，笑聲佈滿空間。
 
「呢個人偶，喺咁既情況都想偷襲人，真係失策喎。」蘋果陳慢條斯理的步向人偶：「連環殺人兇手只係得咁既本事？」
 
人偶沒有回應。
 
「只能夠講，胡Sir真係太怠慢啦，同以前既佢比起上嚟差天共地。」
 
還是沒有回應。
 
「等我睇下你既盧山真面啦！」
 
蘋果陳蹲下身，使用蠻力嘗試拉人偶裡的人出來，可是並不成功。
 
裡頭的人大概是在掙扎。
 
「出嚟啊，你再掙扎都無用架。」
 
蘋果陳咬緊牙關用力拉他的小腿，金牙嘹嘹發亮。慢慢地，裡頭的人的上身和下身也能看見，只差他的樣子還沒顯露。
 
「差少少喇......」
 
叮叮東東......
 
忽然間，有兩個罐狀東西由快餐店員工位置滾過來。
 
響亮清脆的踫撞聲搶去了眾人注意，康仔甫見那罐狀東西，眼神便轉得緊張凌厲。
 
「係上次個煙霧彈啊！」
 
下一秒，灰白煙冒便從少少的罐狀容器爆發出來，發出開香檳的聲音。
 
煙霧強勁，很快便擠滿整片空間，眾人視線受阻，難以看清楚四面八方的事物。
 
不少人吸入煙冒進肺部，過敏的咳嗽起來，咳嗽聲處處。
 
「嘩！」蘋果陳掩著鼻子。
 
人偶裡的人見他放鬆了手，掙扎開他並從人偶裡逃竄出來，從腳步聲可聽得出他衝向大門門方。
 
「唔好比佢走啊！咳咳咳......」
 
「等我去追。」子熹大喊：「康仔，芊芊你地保護個四眼仔。」
 
「但係我地乜都睇唔到喎！」康仔蒼皇回答。
 
啪躂啪躂......
 
「喂！子熹！」
 
康仔在煙霧迷漫下找不到路，他蹣跚的移動，卻不斷撞到桌子和椅子，疼得他嘩嘩的叫。
 
芊芊聽得出子熹已經逕自跑遠了。她唯有豎起耳朵，嘗試從白茫茫中找出保護目標。
 
迷濛中，芊芊左邊方向傳來吵雜聲，應該是連登仔們窘迫一角的位置。她踏著地上的雞翼骨摸索過去，從哭喪的聲音，成功找到四眼男。
 
「魂先生，係咪你啊？」
 
「係啊...我好驚啊...」
 
「驚你下次就留喺屋企嘛，唔應該搞聚會喎。」
 
「我諗住多啲人，安全啲嘛......」
 
「放心，我會保護你，有咩事記得大嗌，Ok？」
 
近在咫尺的兩人，簡短的幾句對話，四眼男知道警察就在身旁保護自己，終於能冷靜下來。
 
煙霧一直瀰漫，未有消散跡象，這使芊芊十分費解。兩邊門扉若然是開著的，加上快餐店的抽風設備，理應很快散掉濃煙——除非有人刻意關上它們。
 
可是要在視線阻擋的情況下行動，必定需要一些配備才能自由行動吧？
 
那樣的話，到底是甚麼？
 
「啊！！！」
 
「咩事？」芊芊警戒地問。
 
「我踩到啲野......」
 
「踩到啲咩？」
 
「好似骨頭咁硬既野，我懷疑係人骨......」
 
「係雞翼骨嚟。」
 
「啊！！！」
 
「做咩事？」
 
「點解啲煙霧一直唔散架，我咩都睇唔到啊！」
 
「魂先生，你唔好再亂嗌住，因為我會分唔清楚你係咪真係有危......」
 
「啊。」
 
「又咩事？」
 
可是這次，四眼男沒有再回應，芊芊等了兩秒馬上發現不妥。她伸手向四眼男方向，居然抓到了一隻陌生的手，那隻手纖細卻有力。
 
是女人的手。
 
突然間，芊芊感到自己腦袋上受到強烈的衝擊，力量仿佛像車子撞過來一樣。
 
她天旋地轉，腦海開始不能運作，變得一片空白。接收到耳畔的雜聲也不能再辯析，通通變成超聲波尖刺的聲音。
 
意識漸遠，芊芊最後見到的，是兩個站著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