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嗰年我被學校叫去睇醫生。 【二次修訂版,一路改一路貼】: 「對唔住,今朝唔記得應你句早晨。」
捱了八個小時,終於來到放學前雷sir 的演講時間(即是班主任課),他卻少有的提起了班務:「下星期係學校創意週,我地要喺壁報度展現我地最具創意嘅一面出嚟。」
班上不知誰在大叫:「使乜啫?平時聽你啲發明都夠晒創意啦。」話畢,全班哄笑不止。
雷sir 續道:「喂,認真呀,今日前要搞掂個壁報,但相信都冇人願意留低㗎喇,所以我地用最公平嘅方法——抽籤,被抽到嗰兩個唔該放學自動自覺。」
班上又不知誰喊道:「如果係咁應該抽一男一女先公平喎!」話畢,又是一輪和議的聲音。
「我正有此意。」說罷雷sir 在籤筒隨意拿起兩支雪條棍,讀出寫在上面的學號:「嘩,真係咁啱一男一女㗎喎。6號同32號,交畀你地喇。」
頂,平時唔見我咁好彩。
不過6號是誰,我倒是忘了。班上的同學都歡呼自己沒有被抽中,下課鐘一響,便爭相衝出課室。
「你同星澄加油,我走先。」梁成樂拍拍我膊頭說。
「你講咩話?」
「我叫你加油。」
「你叫我同邊個話?」
「你同星澄囉。」
「吓?」
今天和林星澄扯上關係的次數,有點太多了吧?
雷sir 留下一句「拜托」和一大堆壁報材料後,課室裡便剩下我和林星澄。
班房後方的壁報板空空如也,連底紙也未貼。
林星澄看著攤在教師桌上的大堆材料,嘆了口氣,隨即拿起釘書機和一張水藍色的底紙,走到壁報板前。
她先量了位置,然後一股勁兒把底紙往右邊壁報板上釘,我有樣學樣,拿了一張相同顏色的底紙,在左邊壁報板動工。
伴隨著釘書機一下一下的「及、及」聲,轉眼間我這邊的壁報已經釘好了底紙,我望一望林星澄那邊,只見她拿著釘書機的手不斷往上伸,卻夠不到壁報板的最高點。
咁樣好危險㗎,一陣拎唔穩成個釘書機跌落嚟……
「幫你。」我走到她身旁,示意她把釘書機交給我。
「……唔該。」她猶豫了半響,便把釘書機放到我手裡。
我舉高手,輕易地把壁報板頂端的底紙固定好。
弄好底紙,接下來只要釘上我們班的作品便大功告成——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我們把校舍的相片分成三十二份派給全班,每人在畫紙上畫出各自的部分,再拼合在一起便是我們這次的作品。
雖然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把三十二張畫紙重新拼在一起,比想像中還要花時間,還要留意每張畫紙有沒有對齊。
「等等!呢張好似擺落咗少少。」準備按下釘書機時,林星澄忽然對我說。
有咩?
她走到我身後,指示我調整畫紙:「你試下擺返上啲?」
我照她意思做了。
「而家啱喇,你釘吖。」
然後是四下清脆的釘書機聲。
釘下一幅前,我先把畫紙放在大約位置,再等林星澄幫我檢查一下畫紙有否對齊。
「左邊少少?」她說。
這個方法好像比較有效率,因此我心裏決定由我負責釘;而她則在後方發出指示。
「再低返啲啲?」
咁樣?
「呢幅好似唔係砌喺度架喎……」
吓,咁呢幅邊度㗎?
「高啲高啲,嗯!」
搞掂。
「哈哈……嗰幅咁搞笑嘅邊個畫㗎?」
咪就係我囉。
最後,我們花了兩小時才弄好整塊壁報。外面的天空已經染上了一片橙紅色,夕陽的餘暉穿過玻璃窗照入課室。
「終於整好。」把釘書機放回後,林星澄對我笑著說。
我望著那幅由三十二種不同畫風組成的「校舍」,思考這詭異的東西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咁我走喇。」她收起了剛才的笑容,表情變得冷漠起來。
當下的我想到兩個可能性:第一,我被她討厭了;第二,她以為自己被我討厭了。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心裡很糾結。
突然想起早上欠她一句「早晨」,我應否叫著她呢?
她稍為收拾了一下,便背起書包快步離開,好像不想在這裡逗留太久。
「……對唔住。」兩秒後,我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聲音。
林星澄停下腳步,一臉驚愕地望著我:「吓?」
黃昏的班房被夕陽換上一種截然不同的色調,忽然有種預感,現在的話,能把話好好說出口……
「……今朝唔記得應你句早晨。」
說出來了,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我等著林星澄的回應,誰不知她呆了兩秒,竟然「噗」一聲的笑了出來:「你為咗呢件事特登同我道歉?」
我揉了揉後頸,然後點頭。
她見狀,笑得更開朗:「你好可愛。」
腦袋一片空白,只懂傻笑,心裡不敢相信這麼順利就說出來了。
「咁你而家同我講返byebye,我地就當無數?」她挽著背包帶說。
「哦,bye bye 。」 思想還飄蕩於外太空中,發出的聲音就像機械人般生硬。
她聽罷,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步出班房。
我呆站在班房裡,忽然想到這是人生中第二次主動和「別人」說bye bye (第一次是跟梁成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