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上的葉 <已完結>: <二十五>
「喂！樹仔，戈邊客人要落單啦！」一個身穿白色恤衫的中年男子向我叫道。
「嚟啦，你好，請問想食啲咩？」我拿着單問着坐在吧台旁邊的一對情侶。
「一份雜錦魚生飯，一份照燒鰻魚飯同一份大阪燒，呃......仲有兩串燒雞串，係咪啊？」那個男人問一問他對面的女生。
她點了點頭，但表情似乎有點抱怨他記不住自己喜歡吃甚麼。
我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就為他們下單了。
在之後的一個多月時間，我每天都在一間日式居酒屋裡兼職打工。
這間居酒屋面位於青州附近，面積很小，員工加上我才只有五個人左右。
剛剛那個叫我招呼客人的就是這間店的老闆，雖說是老闆，但他平時不太會出來幫忙，只是坐在收銀處玩手機看股票.......
不過話雖如此，他也算待我挺好，雖然有點不務正業......
另外有兩個人是廚師和助理，他們幾乎一直都留在廚房中，所以在外面接待客人的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同是兼職的學生。
那個學生是個大學生，年齡只比我大一年，所以我經常都會和他一起聊天。
「原來樹仔你啱啱先畢業炸？」在空閒時間，他好奇地找我聊天。
「係啊，啱啱捱過高三戈段地獄日子。」我把剛剛抹完枱的毛巾放進水桶內。
「啱啱考完試都唔趁得閒去玩走嚟打工，你真係勤力喎，好得錢用啊？」
「都算係既，我想儲錢帶我女朋友出去玩。」我淺笑道。
沒錯，這就是我打工的理由。
因為我想趁還有時間帶施喬出去其他地方玩，我之前答應過她要帶她周圍去。
這也是我目前，唯一所能做到的事......
「哇，好sweet喎！你女朋友真幸福。」他拍一拍我旁頭說。
「哈哈......」我無奈地笑一笑。
「你同你女朋友係同一間中學？」他又問道。
「係啊。」
「嗯......要珍惜啊，以後可能都搵唔返中學時戀愛的感覺架啦，就算去到大學時都一樣，好多野唔同咗。」他頗有感觸地說道。
看來他應該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珍惜......我現在幾乎是在和時間競賽，希望盡可能陪在她身邊，和她創造更多的回憶，好讓我以後......能有東西可以留念。
他見我的樣子有點哀傷，於是安慰我道：
「喂，唔洗擔心喎，你對你女朋友咁好，佢會感覺到的。」他舉着姆指給我。
「嗯。」我也報以微笑給他。
下班後，我又如常去了施喬家探望她。
儘管她現在越來越虛弱，但每次我一去到她的家看她時，她都會恢復精神過來，捉着我不斷聊天和陪她玩。
哈哈，明明初次見面時那麼冷酷，現在卻像一個小孩子般。
可能她在家裡真的太悶了，所以我才想打工儲錢帶她出去玩。
你問為甚麼我不問家人借錢？因為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用我所賺的錢來陪她。
晚上回到家吃飯時，
「喂樹仔，呢排見你都好攰咁喎，洗唔洗休息下啊？」我媽問我。
「係攞，錢方面我地屋企其實都......」我爸說。
「唔怕啊，咪當攞下經驗，反止我係屋企都無野做。」我邊把飯放進口中邊說道。
「你個衰仔真係變咗好多......以前的你邊會出去打工，淨係識打機同訓教。」
「人會變架嘛。」我笑說。
他們沒有再說甚麼，
只是轉換其他話題繼續吃飯。
換作以前，他們一定會非常欣慰地抱着我大叫：啊，衰仔你終於大個仔啦！
只是我的父母太瞭解我了，
他們很清楚......我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施喬。
而這也是......他們所擔心的事。
又過了兩星期左右，
一天，我從學校附近的那間咖啡店買了施喬一直很喜歡的，我們以前一起吃的蛋糕給她，打算放工後拿上她家給她。
又回到那間居酒屋那裡。
「喂，樹仔，今日你同你女朋友有口福啦！有好新鮮的魚生啱啱運到。」那個依然坐在收銀處玩手機的老闆對我說道。
這一段時間，每天我放工時老闆都會把當天其中一些剩下的食物給我。
他知道我會每天都去探望施喬，所以他說反止都要扔掉，就不如直接給我們幫忙消滅掉。
「啲股市今日點？」我笑問他。
「唉，都係同之前一樣，又跌咗幾點啊。」他抓着頭說。
「你都係乖乖地努力工作好過啦，股票是虛無的。」那個同是兼職的男孩對他笑說。
這一個月下來，我們都混得好熟。
只是今天出了一點意外......有幾個上班族在我們居酒屋喝醉了，周圍胡亂大叫。
要我和那個男孩再加上廚師大叔三人才按得住他們。
他們最後趴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哇，真係難搞。」我望着那幾個睡到半死的醉酒漢。
「唉，居酒屋其實經常都會有呢啲情況發生架，之前有個好靚女的兼職姐姐都係因為咁先唔做走咗。」那個老闆感嘆道。
「所以，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面對工作！」之後他突然好像好認真似說道。
明明你就一直坐在收銀處玩手機......
我摸一摸口袋，發現我的手機不見了。
再四處找了一下，發現跌在了吧台下面。
「做咩，樹仔？個電話壞咗？」那個廚師大叔問我。
「應該係啱啱拉住佢地戈陣跌壞咗......」我按着手機無反應。
「係咪無電啊，我呢到有叉電器啊。」那個兼職男孩說。
過了一段時間後，居酒屋中的客人也快走光了。
而那幾個醉酒漢還一直趴在桌上睡覺。
「咁訓得既......」我和那個男孩收拾了其他餐桌後，望着那幾個一直酒醉未醒的上班放。
「老闆，呢種情況通常你係點樣處理架？」我問老闆。
「無計架，除非佢影響其他客人，如果唔係我都唔會趕走佢地......無計，我地呢啲小本生意係咁架啦。」他聳聳肩說。
「辛苦你啦......」我突然開始同情起老闆來了。
「喂......！我......仲要......飲啊！」突然其中一個醉漢醒來了，並開始叫喊我和那個大學生男孩。
「大獲，佢地又醒啦...」那個男孩無奈說道。
「喂樹仔，你電話由啱先開始就不斷係到震緊啊......」那個廚師大叔叫我。
啊，只顧着處理那幾個醉酒佬，忘記看手機了...
應該是施喬在找我吧，因為今天比之前晚了下班，她不知道以為我有甚麼事。
我拿起手機，按下解鎖後，看到訊息..........我呆住了...
我拿着手機的手開始顫抖着......
那個廚師大叔看到我的異樣。
「做咩啊，樹仔？」
我沒有回應，
而是把身上的工作服立刻脫下，並向老闆說了一聲我要提早走後，便衝向門口......
其中一個醉酒漢突然捉住了我，並大叫：「喂！你係咪......聽唔到我講咩啊！比枝酒......我啊！」
我露出兇狠的眼神望回他：「你 ‧ 同 ‧ 我 ‧ 死 ‧ 開！」
他立刻鬆了手，呆着看看我。
我立刻衝門而出，甚至連我的東西也沒有拿......
在路上，我完全沒有理會到旁人的眼光，責罵，甚至其他一切事物......
我盡了我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立刻跑到去鏡湖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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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站著我的父母，還有施喬的父母。
他們看到我後，面上都露出難受的表情......
我媽過來捉住我的手......我爸站在她旁邊，臉上盡是一臉擔心的樣子。
之後，施喬爸爸和媽媽也過來拍了拍我的膊頭，臉上盡是淚水。
我輕輕推開房門，
走到床邊坐着，
床上的少女，知道他的到來，也用盡了力氣睜開雙眼，想再一次，亦是最後一次，好好看看她此生最愛的人。
我扶起她坐好後，
緊緊握着她的手。
她的樣子......彷彿回復到了初見時的模樣。
我們望着對方，相視而笑。
同樣的病房，既是我們緣起，又是我們緣聚，同樣又是緣滅之地。
「......」
我們兩人都沒有出聲，或許是，不知道在這個時刻應該說甚麼......
或許......當你有千言萬語想表達時，正是你最詞窮的時候......
「不如......講返我地點樣識的故事比我聽。」她突然開口說。
「又講？你都聽左幾十次啦喎。」我笑說。
「咁你講唔講啊？」
「好啦好啦，實講架。」
於是我......把我和她的故事，又一次說給了她聽。
我說到一半時，她又掩着笑了起來。
「點解你聽咁多次都可以笑得出架？」
「咁係好笑啊嘛，你當初真係好白痴攞！哈哈。」
我無奈地看着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
「唉唔笑你啦。」她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記住啊！以後唔好咁白痴啦知未？如果唔係追唔到女仔架，唔係個個都好似我咁好人！」她得瑟地說。
「得啦得啦，知你最好人啦。」
「仲有，一陣記得我地的約定啊，如果食言你知有咩後果啦？」她握緊拳頭說。
那個......在岩石上的約定。
「知道。」
「係啦，你最後可以找埋另一條數嗎？」
「咩數？」
「之前我幫你補習咗咁耐的學費攞。」她紅着臉說道。
我聽完後，淺笑了一下。
然後......微笑着靠近她的臉，流着淚吻在她的嘴上。
最後的......深情一吻。
她在這時也流下一滴眼淚.....
「捉住我隻手，唔好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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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我看着她......慢慢地，那雙一直望着我的溫柔的雙眼永遠地閉上了。
那隻握着我的手也慢慢放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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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依然握着她的手，儘管對方已沒有力氣再回應我了......
而我的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過......依然在看着那雙緊閉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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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喬……始終還是……走了。
奇蹟……還是未能……出現。
命運……也是改寫……不了。
想到這裡，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抱歉……施喬，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堅強到失去了妳還可以無動於衷。
此時，我開始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