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串混亂, 需要時間去平息, 更重要的是心靈上的沉澱。這段日子, 魔法上的對撼, 物理上的交戰, 雖累, 雖痛, 但也不及心靈上的疲倦。

而最好的方法, 有時會是過回平常的生活。

「阿然, 更表黎左啦。」距離聖約翰座堂之戰, 完美終盤計劃的一個月後, 在醫生宿舍中, 千雪收起動物領養網頁的分頁打開暗網中的電郵, 「嗯, 同之前一樣。」

「你真係唔使再抖下?」我把玩著新的陀錶, 七顆星的周邊多了個香檳金色的圈, 不只是我, 千雪的也有, 但是北斗會館並沒有等級之分, 所以這些有甚麼用? 會長說是類似勳章這樣的象徵, 有了這金圈也行事上也會有諸多方便甚至特權之類...

「人工有冇加?」





「冇。」

「圖書館借書上限有冇加?」

「都冇。」

「挑! 有咩用啊咁?!」我向正幫晴晴做功課的會長吼道, 而且我說, 你根本沒有上學吧, 為甚麼....算了算了, 不想深究。

不過這金勳圈留著也沒壞處。





千雪經歷過這樣多, 想必一定也累透了吧, 我把目光移向掛在門背康台長送給她的斗篷, 又看看她洗傷口換出的紗布, 心中又是一陣悸動, 一定很痛吧。

「唔使啦~」千雪把更表列印出, 施法將其釘到水松板上, 「我好悶啊。」

「未好返晒你唔使指意四圍去,你之前你仲話要去滑水?! 傻左?! 而且我覺得你幾開心呀?」我看看旁邊的大富翁, 被千雪捉住我玩了兩天還沒分出勝負,現在被一塊畫板蓋著, 千雪這是「儲存進度」, 這女孩執著起來還真夠可怕...

「都係返急症室有意思D。」她突然一臉認真的說道, 「而且....我地仲有職責未完。」

對...職責未完。





正式再次回到急症室前, 我們去了那個不喜歡的地方。

山洞中的五行山魔法師監獄永遠都像被夜幕濃罩著, 抬頭看甚至能看到星空? 不, 這兒的人不會看到星空, 甚至連星辰也不願映照他們吧, 那些星, 其實是黑曜石的反光。穿過鑲著黑曜石的混凝土我們來到了入口。

「沈醫生....你地係又黎探白錦雲?」梳平頭的獄警道。

「......」千雪沒說話。

「唔係, 今日唔係。」我代她答道, 「係黎探施子雄。」

「施隊長..嗯, 依加唔再係隊長, 佢係五行山最深處, 你地要等陣。」

其實施子雄已經完全喪失了魔法能力了吧。

「好。」





「唔..唔該。」千雪幫我補上一句。

五行山監獄其實是相當安靜的地方, 甚至比北斗會館中的圖書館還要靜, 我與千雪坐在會面室的一角, 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這種環境下要逃跑的話..基本上你一跑就所有人都聽到腳步聲。

「千雪, 點解你個時唔避開, 萬一你有咩事我點算?」我道。

千雪把頭靠到我膊上使我一陣酸麻。

說的, 自然是Jean前來助攻前, 千雪使出了一線乖離後筋疲力竭, 卻不讓開打算犧牲自己的那一事。

「...學你囉。」

「我? 我冇...」





「反正--」千雪打斷我, 「如果換著係阿然既話, 你都會咁做。」

我會嗎?

「我唔會。」我低頭道, 也許千雪會, 甚至之前的施子雄也可能會, 但我是不會。

「阿然...」

「因為, 我死左既話, 你都會死, 千雪....我冇你想像中咁偉大, 你比我強, 比我偉大, 你先係最強既解咒師。」

「...我知道你係咩人, 咁就夠。」千雪倚著我道。

肩膊上傳來的溫暖流到了胸口中, 好暖, 好暖。

鋼門後傳來腳步聲, 每移一步, 便伴著一下腳鐐在地上拖動發出「沙啦」聲, 聲音漸漸接近, 接著鋼門打開, 施子雄出現在門後。





「五分鐘。」獄警道, 角落的沙漏翻傳, 沙粒馬上從小孔中下飛墜, 獄警站在一旁看著我們。

「.......」

「.......」

「.......」

沒人打破沉默呢。

「你黎想點。」施子雄終於道, 聲音有點沙啞, 臉也有點瘦削。

「你呢排..過成點?」我試探性的問道。





「唔好兜圈。」他卻一下子看穿了我的意圖。

「呼...」我呼一口氣道, 「好, 我黎只有一個問題。」

「.....」低著頭的施子雄, 雙眼稍翻向上望向我, 從這角度看他的下巴更為尖削。

「邊個, 先係真正既幕後黑手。」

施子雄笑道:「你講咩呀, 阿然。」

裝傻嗎?

「伐魔隊隊長施子雄雖然精通各種魔法, 法力高強....但係唔包括傳送魔法。」

傳送魔法是結界師的專長, 會長也是有來自先代的法力才能展開夠令幾人通過的傳送門...但是, 施子雄本身並不會使用傳送魔法。

「......」

「仲有, 賦魔咒術又係乜野黎, 呢兩種魔法都唔係你既風格, 你亦唔識!」

「無咩黑手, 所有野都係我做。」

「講大話!」

「你話係咩就咩, 我無野講。」

「你...」

「我無野講。」

「我..」

「我無野講。」

「屌!」我罵一句粗口拍桌道, 「你....」

「阿然, 算啦。」千雪拉住我, 以防我把已經變成了普通人的施子雄撕開兩半。

「嗄..」我坐下, 脫下口罩拿起桌角的水喝一口, 「你已經輸左, 點解唔幫下我地? 我知道你都係為左香港好。」

「有時知得太多, 唔係一種幸福黎。」施子雄道, 「殺生天尊事件到此為止, 冇咩黑手, 所有事都係我施子雄做, 唔好再查落去.....唔好再有第二個古Sir.」

不, 絕對有黑幕, 那個瑪那傳送門相當詭異, 明明以傳送門把遠方瑪那傳來作觀察是獵戶座天文台的秘術, 但卻被局外人的施子雄用作為自己供給無限魔力, 這當中一定有隱情。

「沙沙沙......咚。」沙漏停下。

「夠鐘, 沈醫生, 呢邊請。」獄警先打開我們這邊的大門。

「解咒師就留係急症室, 仲有人需要你地去救。」施子雄在我們消失在門後前的一瞬間道。

哼, 不用你說。

算了, 把古Sir的調查筆記和我們的報告通通交上去, 接下來就是伐魔隊與那些調查人員的工作。

即使把他困在這兒一世, 施子雄也不會放棄吧。

「你約左可柔幾點?」我重新帶上口罩, 「唔好遲到。」

「唔會啦, 話晒我地依加都係有車階級, 嘻嘻。」千雪掏出車匙按下, 幾步之外在圍村士多旁的T廠的電動車發出嗶嗶兩下解鎖。

「技術上黎講, 架車係北斗會館借俾我地用, 我地唔係有車階級...遲下搵曉兒睇下有冇Freelance接...」

「係係, 靠晒你啦阿然~嘻嘻。」

車子寧靜的向前滑出, 使我不禁暗自佩服科學的進步其實不會比魔法差, 那麼香港人呢?

「......就係咁樣, 個日千雪約左可柔佢地去玩, 玩埋個日, 就係時候返返去我地既崗位。」

這些事, 我決定在稍後的日子, 靜靜的向她說。

「成件事, 我唔敢肯定全部都係施子雄既錯..正如佢所講, 可恨之人自有可憐之處, 如果當日佢諗歪左, 我地有同佢傾下, 唔好成日當佢係超人, 而真係當返佢係一個人, 會唔會就唔會發生之後既事?」

沈靜妍之墓--- 我再次站到其之前。

「家姐....我唔知自己有冇做錯, 施子雄既初心或者都係岩...當時你既初心都係岩, 但正所謂心魔就係由我地既初心成形時, 就會一齊出現。」

墓前的白花在夕陽晚風中搖曳著, 沙沙的聲音似乎是我姐姐在回應我, 我卻沒法聽清說話中的片言隻語。

「心魔係我地每個人既詛咒...可柔又好, 小玉又好,施子雄又好, 千雪都好, 甚至係我, 都避唔開, 即使再高超既解咒師, 都唔可能解除心魔,可以解開心魔既只有自己。 如果當日我有早D勸你, 唔係因為你係做家姐就咩都要自己背負晒, 或者..依加你仲係我身邊。對抗心魔, 最重要既係身邊陪伴既人....對唔住, 我太遲先理解到呢一點。」

這份遺憾, 將會是我一生的詛咒。

但我身上的詛咒..不只一個, 但是以千雪與康台長的說話, 這可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詛咒呢。

「鈴鈴鈴鈴~」電話響起。

「阿然? 我到左啦。」我抹去眼角的淚光,千雪的聲音從耳邊從來, 「你係邊?」

「嗯, 依加落黎。」

這個幸運的詛咒, 我願意背負一生。

「都差唔多講晒俾你聽...下次再見啦, 家姐。」

我把手上的醫生袍往旁一揮, 晚風把白袍吹到空中發出噗噗的聲音, 左手一穿右手一搭, 醫生袍利落的罩到身上, 我一如以往的拉上黑色口罩, 向自己身上施一個盲點咒然後輕輕躍起, 從斜坡上輕輕滑向山頂的停車場。

完美著地, 正在迎風揚起的醫生袍垂下, 我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千雪。」

「嗯? 做咩?」

車子駛出, 往瑪嘉烈醫院駕去。

「無, 叫下你啫。」

「..嘻。」千雪的笑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記得返到醫院...」

「要叫你沈醫生啦嘛, 係啦沈醫生, 知道沈醫生。」她吐吐舌頭踏下油門, 找天約Jean與古太晴晴她出來食個晚飯之類吧。

窗外風景往後飛馳, 千雪載著我, 但看樣子比我還要高興, 偶爾從窗外看到了貨櫃碼頭的夜景, 以及在對岸的維港夜景, 這曾經的維多利亞城...真美。

不理是不是魔法師, 都在自己的職業上盡自己的責任, 獵戶座天文台繼續觀察著魔法活動, 北斗會館管理著魔法一側的大小事, 結界師守護邊界, 而我與千雪--

「師兄, 千雪!」

一回到七號房, 鍾鈴已經準備好開診。

「我地返黎啦~」千雪輕輕摟住鐘鈴高興的道。

「嗯..呢度交俾我地。」

交給我們吧。

交給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吧。

回頭一看, 急症室中一如以往地坐滿了來求診的病人, 有些是濫用急症室的傢伙, 有些是真正需要救治的人, 但是當中並不只有普通病人, 還會有如我姐姐一樣受魔法所害之人。只要有人需要解咒, 這兒就會有我在, 這不只是職業, 更是責任--

因為, 我-沈默然與白千雪, 是職業解咒師。
《職業魔法師:駐急症室解咒師與女助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