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 3-11

　　經過一場激烈程度不亞於做愛的混戰之後，我們氣喘吁吁地重新安躺下來，望著對方，然後像個瘋子般哈哈大笑，笑得連身體以至底下的床褥亦隨之而震動。


　　「怎樣？準備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倆傻傻地笑了好一會，待回過氣來，我就拉回正題。


　　阿螢笑得連臉頰都微微發紅，比剛做完愛時氣喘得還厲害，沉重的呼吸聲持續了一兩分鐘才慢慢緩和。「傻瓜。」阿螢舉起離我較近的右手，扶住自己的額頭，沒有正眼望著我，只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要是不喜歡你的話，哪會跟你做愛？」


　　我側著頭，看著她臉上的紅暈，不由得看得入迷，而且一邊看一邊傻笑。




　　「你在看什麼？」她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蹙眉疑惑道。


　　「看妳啊。」


　　「我有什麼好看的？」




　　阿螢氣沖沖地拋下一句，但臉上卻藏不住喜色。那張又生氣又好笑的嘴臉，實在令人有伸手捏上一把的衝動。


　　「那我以後不看了。」我大幅度轉過身子，雙手交叉胸前，背對阿螢。


　　「你怎麼了？又耍什麼花樣？一時這樣，一時那樣，天曉得你在想什麼？」她馬上貼近，緊抓我的肩膀，一邊猛力搖晃一邊問道。搖來盪去之間，她那對胸脯也順應慣性運動輕微撞上我的背部。




　　「向妳學習而已。就像妳啊，說話也不乾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這樣很好玩嗎？」我繼續背對她，假裝惱怒。


　　片刻之後，阿螢才細聲回應：「那你也要面向我，我才能說啊。」


　　我回身朝向她，她的眼皮下垂，沒有正視我的臉。「好，妳說吧。」


　　「我……喜歡。」她的聲線微弱得幾乎能被呼吸聲蓋過，兩頰泛起與其年齡不相稱的紅暈，再加上低垂的眼神，阿螢完美地演繹出愛情小說中所描寫的女主角含羞答答的模樣。


　　本來我還想逗她一下，要她再大聲說一遍，但看著她難為情的樣子，又捨不得。我輕拂阿螢的臉龐，輕力捏一捏她的臉頰。她的目光迎上，我看見她的面容被我捏成一副鬼臉，由不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螢見我因作弄她而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跟著一同傻笑。






　　她的笑容令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實喜歡可以很簡單。因為喜歡的人笑而笑。面對他的作弄，你可以選擇憤怒、痛苦、嫌棄、傷心，甚至漠視，但你偏偏選中了以笑容回應。


　　那笑容就像是一個默許，默許你們的距離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很多人心目中都有一套理想情人的標準，男的要女友樣貌娟好、身材火辣；女的要男友高大健壯、有經濟基礎。但到頭來，或許我們要的只是一張由衷因自己而發出的笑容。


　　有些人的笑容特別令你印象深刻，俗套點說，那種笑容像瞬間溶化了你的心；比較具體來說，你的心確會明顯揪動一下，像被錘子之類的物體重重地撼動你的心房。


　　這個人對了，就是他了。你心裡會這樣想。






　　阿螢的笑容就屬於這一種。當我看到她的笑容之際，時間彷彿凝住了片刻，在我腦海中深深烙印下她動人的笑靨。仔細一想，原來阿螢的笑容陪伴我走過許多路。每當我遇上挫折、每當我疲憊不堪、每當我遭受壓力困迫、每當我躺在這張充滿我倆回憶的床上，閉上眼，浮現眼前的總是她的笑容。就好像她離開以後，留給我的就只有這張笑臉。


　　雖然我很希望我們之間只有歡笑、沒有傷悲，但這不是事實。


　　事實是我們曾經有過最激烈的爭執。只是我當時選擇了閉起雙眼，不願面對。


　　到了現在，我從阿螢的笑容當中，才驚覺自己原來一直逃避我倆之間，除了歡樂以外的一切事情。




　　原來我一直無法正視最真實、最赤裸的阿螢，以及自己。




　　我忽然想起了一道多年以來困擾我的問題。一道只有阿螢才能回答我的問題。


　　「阿螢，我們分手那晚──」




　　我不及問完，阿螢便挨近我，雙唇緊貼我的嘴巴，吞下我將要說出的話。






　　她緊緊擁抱我，一手輕掃我的背部，一手撫著我的頭髮，完全不留空間予我喘息。




　　在擁吻間，縱然我心裡明白阿螢此時無辦法說話，然而她的聲音的的確確傳入我的耳中。




　　「再一次，好嗎？」她低聲耳語，渴求著我的身體。




　　我們維持抱擁，在床上翻滾了半圈，換成阿螢被我壓在下面。我們本該靜止下來，卻似有隻無形的手推波助瀾，將我們再推了半圈，推至床沿，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身體底下的床褥。




　　我突然感到失重，雙腳下意識用力一伸，但無補於事。我就這樣跟阿螢擁吻，同時一直墜落……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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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那麼早睡的話，今晚，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