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 2-5
「妳想吃什麼？」我們站在扶手電梯上，我從上俯視她，她目無神采直視前方，聽到我的聲音才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決定就好了。」她雖然笑著，但那笑容看起來並非發自內心，更像是一種為了化解我們之間的尷尬才勉強裝出來的微笑。
我加大手上的力度，把她的手牽得更近，希望將她的靈魂牽回來，同時祈求能夠緊緊捉緊她，不讓她離我而去。
我們走到美食廣場，找了個鄰近玻璃圍欄的座位，撇過頭就能往下望到商場中央。那裡剛好有個叫不出她名字的女歌手揹起吉他唱著歌，身旁另有一個吉他手及鍵盤手。
她的歌聲比起很多「歌手」還要好聽，在她周圍也有二十多人駐足圍觀，當中不乏放學後跟同學一同來瞎逛的中學生，當然有些光用看就知道是情侶，也有些可能還是互相摸索的階段。
雖然那女歌手的歌聲頗悅耳，但我敢打賭圍觀的大部分人只是懶得再在偌大的商場內漫無目的地賠上雙腳的健康，或者只是單純想湊湊熱鬧，反正有免費的音樂欣賞，也正好可以跟同伴聊聊，想想等下要到哪裡吃晚餐，還是要到別處再逛逛。
看著底下的人們，我想起中學時我跟阿螢也不時來這裡約會。可能是逛街，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衣服飾物；或是到冒險樂園在氣墊球臺上決勝負、夾到想要的公仔時驚呼，而當它快到出口時掉下便哀怨地嚎叫，有時還會用力拍打機器洩憤；又或者像現在這樣一起吃飯，我們幾乎吃遍這裡的餐廳，甚至連小商舖裡的小食糖果都嚐了不少。
我們最常去的不是什麼特別的食肆，只是麥當勞而已。中學生約會嘛，收入少支出大，無錢的時候又想邊吃邊聊天，買一個加大套餐分著吃，或者一杯雪糕她一口我一口，也是一種有別於去高級食府的享受。那是一種更加甜蜜的滋味。
但都是過去了。上一次來這裡是兩個月前？還是三個月？我也記不清楚了。
阿螢坐在我的對面直視著我，好像有些話要對我說，但卻一直沒有開口。
「想吃什麼？我去買吧，妳看起來像是餓到沒精神了。」我站起來，她臉上緊繃的表情瞬間放鬆了。
「你選就好，挑個你也喜歡吃的吧，我吃不下太多。」她伸手進手提包拿出銀包，我馬上把她的手又壓了下去。
「我們難得約會呀，讓我請客吧。」她嗯了一聲，放回了銀包。
我望著她望到出神。阿螢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今天的舉動總是怪怪的。
她見我呆站原地，便向我微微地笑，這才提醒了我應該去買晚餐。
在眾多食店前來來回回，面對那麼多美食以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默默地呼喚著我，委實難以作出抉擇。經過一番折騰後，我才決定好我們的晚餐。
我捧著盛有豆腐火腩飯、香茅雞翼湯河以及兩杯飲料的餐盤，小心翼翼地步回阿螢身處的桌子。
阿螢本來低頭專注地按著她的手提電話，但途中抬一抬頭，看見我正走回來，便急急收起她的電話。
「晚餐到了。」我放下餐盤，把那碗河粉推到阿螢跟前。她輕聲道謝，同時伸手拿去一杯冰咖啡。
「欸，那是……」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已大力吸吮飲管，喝了一口冰咖啡。聽到我的聲音，便露出疑惑的眼神，口中還含住那支飲管。
「我本來是打算讓妳喝這杯的，可是妳……無所謂吧。」我指指餐盤上另一杯飲料，那是杯熱朱古力。她平常很愛喝朱古力飲料，現在又是冬天了，所以想給她喝杯熱飲暖暖胃。沒想到她竟徑自喝了那杯冰咖啡。
「噢，對不起。」她輕輕把冰咖啡推向我，然後我又把它推回去。
「沒關係，妳喝吧。」我笑笑，拿過那杯熱朱古力，「只是沒想到妳會喝咖啡，以前妳幾乎都不喝咖啡，總是說很苦，不好喝。」
「現在三頭兩日就得通宵一晚，想拒絕喝咖啡也難。」她嘆道。
「妳現在……大學的功課很多吧？應付得來嗎？」
「……還算可以吧，有很多匯報的工作，個人的是還好，起碼做得好壞都是算在自己頭上；最要命的是分組匯報，運氣好碰上好的組員便可以輕鬆一點，要是運氣差點，有一兩個組員失了蹤也算等閒事。」她邊吃雞翼邊向我吐苦。
「妳今天也有匯報喔？」
「嗯。」她吃了口河粉，沒有接話的意思。
我們忽然被一陣尷尬的沈默籠罩，兩人靜靜地吃著各自的食物，話題突兀地中止了，但又接不上話。
過了一會，看見阿螢只顧低頭吃喝，我終於嘗試打破沈默，夾起一塊豆腐，道：「要不要試一下？」
阿螢雙手微微攤開，湯碗上騰出了些空間，似乎是允許我把豆腐夾過去，但她卻開口道：「嗯，不用了，你吃吧。」
我只好將豆腐放進口裡，咬嚼了幾下，忽然想起了些事情：「對了，今天是妳約我出來耶。怎麼，妳有什麼事嗎？」
她的臉色立下變得難看，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又不好意思對我說。
「妳怎麼了？」
「沒事，只是……」她喝了幾口咖啡，努力回復正常的模樣，但臉上仍殘留少許陰霾，「你快要重考了吧？溫習的進度怎樣了？」
「不過就是每天重重覆覆地做著之前的考卷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倒是妳，應該發生了什麼事吧。有困難就告訴我吧，雖然我未必能幫上忙，但──」我把話題拉回去，可是她搖搖頭，我見狀便閉上口，讓她思緒沈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