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本應在溫習逐漸迫近的高考,但面對艱深的課本筆記,我實在感到無力,於是躺在床上休息片刻。


  忽然手機震動,是阿螢的簡訊,約我今天傍晚在我家附近見面,她下課後就會趕來。


  看到這訊息我更無法專心念書,我的心已經飛到咫尺之近的約會上,什麼考試都已拋諸腦後。


  在阿螢開學後,我們只在第一個月見了幾面,之後幾乎沒有踫過面。她主動約我出來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她上了大學,變得更加忙碌,我明白的。即使她周末有空,我也要她多點休息,假裝我要努力溫習,沒有時間跟她約會,強行壓抑我對她的思念。


  阿螢也說不想打擾我溫習,上一次沒有好好幫我,她已經很後悔,她不想我只顧跟她拍拖,最終又在高考中失敗。






  沒想到我結果是兩頭不到岸,淹死在中央。




  我們約在深水埗地鐵站踫面,到了下班時間,地鐵站擠擁得水洩不通,幾乎每塊地磚上都至少站了一個人。雖然人多,但並不嘈雜,說話的人不多,他們大多只是一個跟著一個向前邁進,站內最響亮的是他們踏踏的腳步聲。


  大約是七點左右,我終於看見阿螢。她穿上一身黑色套裝,白色的恤衫帶有不顯眼的銀色直條,恤衫上披了件黑色西裝外套加上一件棕色長褸,黑色及膝裙底下是一雙穿了透薄黑色絲襪的玉腿。




  她人還未走到我跟前,腳底兩三吋高的黑色高跟鞋已經搭搭搭搭地通知了我。


  「妳今天好美。」我讚道,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全身上下。


  「別這麼誇張地看我,你這種眼神……我不舒服。」她好像有點羞臊,雙手抱胸的姿勢又好像有點惱怒。


  「難得我們見面了,在附近逛逛?」我伸手牽她的細手,她有點遲疑,但還是讓我牽住她,不過她幾乎沒有發力,只有我一個人用力牽著她。


  「你喜歡就好。」






 
  我們穿過鴨寮街,走向西九龍中心。沿途經過不同的攤檔,家居電器、電子零件、五金用具,形形色色的貨物離亂無章地在各個攤檔裡展示。那些不是屬於我們年齡層會買的貨品。放眼望去,佇足在攤檔前評頭品足的多半是中年大叔,像我們這樣的年輕男女極其罕見。他們會拿起自己看中的東西,然後不發一言地捧在手上仔細研究。


  很少聽到顧客跟老闆討價還價的聲音,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好爭拗的,面對如此價廉物美的貨品,倘若還堅持還價,那人想必有著數吋厚的臉皮以及無比的勇氣。另一個主要原因可能是客人多數是男人的關係:男人大多都懶得講價,看見價錢不合心意轉身就走;看見喜歡的東西就算買貴了都會馬上買下。


  街上聽得比較清楚的是某幾個攤檔及商舖不斷重播的錄音,宣傳著自家的商品,也省下了自己吆喝的氣力。當然也有些推銷著什麼清潔劑熨斗易潔鑊之類的聲音,比起那些單調的錄音有生氣得多,但也只是單方面的溝通。


  賣家不停地推銷,而買家或者準買家要不買下商品,要不掉頭便走。僅此而已。




  「買個水龍頭吧?」我指著一排豎立在攤檔前的水龍頭。


  「呃?」她雙目無神轉過頭來,可能因為周遭宣傳的聲浪太大,她好像沒聽清楚我說什麼。


  「我說,買一個水龍頭回宿舍。」我提高聲量說道,再指指那堆不同種類大小的水龍頭。


  「為什麼?」她不解。


  「妳在宿舍想喝水的話,要到茶水間斟水吧?」




  「那買水龍頭幹嘛?」


  「妳在房間加裝一個水龍頭,就不用特地走出去了啊。」我故作認真地說著冷笑話。


  「嗯……買一個水龍頭嗎?」她頗認真地看著面前那些水龍頭,好像真的要買個回去似的。


  我以左手食指輕敲她的前額,尖起嗓子問道:「喂?有人在嗎?喂喂?」


  「幹嘛啦?」阿螢揉揉自己的額頭,彷彿真的被重擊一般,「怎麼無緣無故敲我的頭?」說話時還稍微嘟起嘴巴,真教人憐惜。




  「我看妳魂不附體的樣子,想召回妳的魂魄啊。妳今天怎麼了?上課太辛苦嗎?」我關心地問道。


  「還好,可能今天做匯報太累吧。」她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嘆一口氣。「這裡……太吵雜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好嗎?」


  「也好,我想妳是又累又餓,我們先吃個飯吧。」


  她點點頭,我領著她快步走向西九龍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