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過不了橋米線
 
 
這一次,我又要怎樣化解?
 
裝傻?說她想太多了?指出她爸爸的錯誤?
 
還是開一個玩笑,緩和氣氛?再轉移話題?
 
正當我苦惱的時候,有人來了。




 
「叩叩。」明月姐敲敲門,有灰塵落下。
 
她撥撥塵埃,開口就罵還要等多久?什麼時候才去吃飯?
 
我站起來,看著佩盈。
 
還是,我根本不需要苦惱?
 
我伸手去,給佩盈抓住。




 
她把手交到我的手上。
 
這是第三次,我抓住她的手。第一次是在火車站月台,她拼命要給我黑皮箱的時候;第二次是在橋上,我怕她掉下去,上前去救她的時候。
 
第三次,我輕輕的扶起了她。
 
她的手,總是那麼的,讓我的觸覺變得敏感。
 
佩盈站了起來。




 
「有人打擾,我地一陣再傾。」我說。
 
「吓?你講咩話?」明月姐不滿。
 
「嗯。」佩盈說。
 
佩盈換了衣服,換成以前的淺黃色無袖上衣,加一條白色短褲。
 
鞋子沒有換,繼續穿白色運動鞋。
 
我替她背大袋子,是以前賣帽子用的大袋子。
 
「行得。」她幫忙挽黑皮箱。
 




明月姐說帶我們去吃好的,載我們去到市區的邊緣。
 
私家車在馬路旁邊停下,明月姐熄匙,收好車匙。
 
下車時,她讓我們把行裝都留在車上。
 
我下車後,發現似曾相識。
 
佩盈下車,把車門關上,「合——」
 
這裡是我和佩盈曾經來過的郊外。
 
眼前有一位小哥,在路旁擺小販,在賣麵食。
 
販攤有一牌子,寫著「過不了橋米線」。




 
我本想詢問,但很快,佩盈已走上前去看小木橋。
 
莫非,木橋斷了?因為地震的緣故。
 
我立即跟著她去。
 
「三碗,過不了橋米線。」明月姐下單。
 
踏過一段兩旁是草的路,佩盈站在木橋前。
 
木橋沒有斷掉,但被標上「危險」警告。
 
也許是經歷了地震,有不安全的風險。
 




晚風輕輕吹著。
 
「我以前每次有唔開心,就會黎哩到,自己一個靜下。」佩盈說,「由細到大都係咁。」
 
「望住流水,睇下青蛙,個心就會平靜落黎。」她說。
 
「如果望過大海,你可能會更加平靜。」我說。
 
「我都聽人講過,望海會令人平靜。」佩盈說,「不過可惜,附近冇海。」
 
安靜片刻。
 
「有機會既話……」我說。
 
這時,明月姐喊我們過去,說米線煮好了。




 
「多謝明月姐。」我接過一碗熱騰騰的米線。
 
輔料有鵪鶉蛋、火腿、雞肉和一些生菜。
 
特色在於,長長的火腿放在中間,像一條橋。生菜在下面,像流水。橋的兩端是鵪鶉蛋和雞肉。
 
整個碗面都是餸菜,十分豐盛。
 
大家一起坐在石頭上,拿著即用即棄筷子。
 
「明月姐,冇介紹錯。」我說,正想拿筷子起動。
 
只是仔細看,火腿中間被剪斷,變成一條斷橋。
 
佩盈也跟我一樣,發現了。
 
我猶疑了兩秒,就決定動口,哈呼哈呼的,要把整碗吃掉。
 
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餓了的佩盈,也開始起筷。
 
「簌簌……」她輕嘗一口,吸吮一下,筷子夾肉放入口。
 
好吃,不是因為味道特別好。
 
是因為,餓了。
 
餓了, 吃飯,一直以來,都是上班期間和晚上回家的,無限重複的事情之一。
 
而我如今,竟狼吞虎嚥地吃著。
 
「點解你食得,急過係災區救你出黎嗰時咁既?」明月姐驚訝,還沒吃兩口。
 
「佩盈,你唔夠就出聲。」我筷子沒停,「明月姐會再買。」
 
佩盈漸漸地也加快了速度。
 
「佢點食到兩碗?」明月姐取笑。
 
佩盈被蒸氣薰著臉,咬斷米線,「我要食埋老豆嗰份!」
 
明月姐的臉僵了,又去買了一碗回來,給我和佩盈對分。
 
結果,我們都吃完了,明月姐還沒吃完第一碗。
 
在等待期間,佩盈回到橋邊,我也一起。
 
晚風拂草,帶來涼意。
 
「你估下,我行過去,會唔會有危險?」她問。
 
我看著「危險」的警告。
 
「冇人知。」我按著黑帽子。
 
「你敢唔敢陪我行過去?」佩盈問。
 
流水淙淙,青蛙隻隻,慘白的月光照大地。
 
她遞起了左手,眼波沒看我。
 
我微笑——
 
然後右手,迎接她的手。
 
「樂意之至。」
 
木橋脆弱地吱吱叫,承受著兩人的一步一步。
 
承受著兩人的勇氣。
 
這是第四次,我抓住她的手。
 
曾經聽過一句話:「如果你想要勇敢,首先必需要有點膽怯。」
 
現在我發覺,如果想活得積極,也許逆境也是必需的。
 
結果,我們安然來到河的對面。
 
一起舉高,標誌著成功的手。
 
——始終握緊的手。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