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之符 —傾聽三國英靈未訴的遺言—: 四十七、號令

灰鴉不斷拍翼踢爪，卻始終掙脫不了孫堅的五指，甚至開始發出淒鳴。孫策沒想到孫堅竟會對其父如此重手，所以待灰鴉奄奄一息時，才想起出手解救，他一手握著孫堅的手腕，另一手從下而上，托起孫堅的手肘，方讓其緊握的手稍稍鬆脫，讓灰鴉有了可乘之機，馬上飛上青空，逃之夭夭。

「你瘋了？爺爺可是你爹啊？」孫策難以置信地問。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是何人的是你！」孫堅怒道。

「那你跟我說啊？你不說，我怎知你們的恩怨？」孫策回道。

孫堅漲紅了臉，青筋暴現，卻只是乾瞪著眼，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兩父子就這樣互瞪著對方，各不相讓，僵持對峙。





須臾，快被人遺忘的禰衡才開口問道：「你們還要瞪多久？」

「你是誰？」孫堅問。

「在下禰衡，是個四處遊歷的閒魂。」禰衡單刀直入地問：「若你們的家事一事三刻無法解決的話，可否請閣下先行解答另一個問題？」

聽到禰衡的話語，孫策不禁笑了，僵局也由此化解，他識相地後退數步，讓孫堅直面禰衡。

「甚麼問題？」孫堅面色稍緩。





「閣下方才提到的司命號令，到底是甚麼？」禰衡問。

孫堅從上而下掃視了禰衡一遍，然後才答道：「所謂司命號令，自然是司命大人所發的號令。」

禰衡不屑地笑了一聲，才以咄咄逼人的態度追問：「以閣下眼光見識，應當知道在下問的，是號令的內容。還是在下誤將閣下看得太高？莫非閣下只是沾了兒子之光，才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孫策笑得更開心了，卻沒想到，竟然連孫堅都笑了。

「不愧是這臭小子的豬朋狗友。」孫堅說：「該說你是無中目人，還是膽色過人？」





「可惜，都不對，因為在下已不是人了。」禰衡笑道。

「有趣，有趣。」孫堅說：「司令號令本不可向外人透露，就連對著同為無常，卻未夠資格的這臭小子都不可說半句，但就憑你這嘴皮功夫，我就破戒一次。」

孫策和禰衡屏息以待。

「這次的號令，是召集令，凡收到號令的無常，均須從速趕到官渡集合，號令的內文僅此而已，沒有再多半句。」孫堅徐徐說道。

「官渡，那不就是袁曹之爭的戰場嗎？」孫策說。

「沒錯，剛才得知這點後，我大概猜到這次召集的目的了。」孫堅道。

「黃巾賊的亡魂…不，該說是黃巾賊的真面目——黃肩軍，對吧？」禰衡說。

「你怎麼知道的？」孫堅問。





「不是說過了？我正在四處遊歷，不論大江南北，都有那幫黃肩軍的身影，早前還有一批在向荊南進發，不知有何陰謀。」禰衡道。

「荊南那批被我收拾了，帶頭的正是被你迫死的王叡和張咨。」孫策說。

「那就對了！」孫堅睜大雙目：「我果然沒猜錯！」

孫策和禰衡露出不解的神色。

「王叡和張咨其實都是董卓的爪牙，他們就是董卓安插在荊州，以妨礙諸侯聯軍集結之用。」孫堅說。

「這我知道，張咨魂飛魄散前向我招供了，但那又怎樣？」孫策問。

「本來只是懷疑，但知道王叡和張咨那兩個不學無術之徙，竟也能成為黃肩軍的帶頭後，我就確信了，董卓死後被張角兄弟招攬，甚至成為了黃肩軍的統帥！」孫堅握拳道。





「莫非老頭子你認為這司命號令與他們有關？」孫策再問。

「這點毋庸置疑，畢竟黃肩軍可是有史以來首次出現的亡魂軍團，是司命和無常們的頭號麻煩。但在此前，他們都像漫無目的般結集，然後又散去，全然摸不定他們的用意。」孫堅說：「然而，在董卓死後不久，他們的行動就變得有組織，也更易猜度。」

孫堅續說：「他們近來都聚集在激戰後的戰場，相信是在招降新死的亡魂，而這次的目的地，必定是袁曹之爭的主戰場，所以司命大人才會發動號令。」

「那王叡和張咨到長沙又有何意義…」孫策自問自答：「我明白了，是疑兵之計！」

孫堅望著兒子，自豪地笑了笑。

「是要和黃肩軍決一死戰嗎？」孫策蠢蠢欲動：「我雖然沒有收到號令，但能否一同前往？」

「閣下…不，孫公收到號令後，卻沒有馬上趕往官渡，而是特地繞來洛陽，相信是另有打算吧？」禰衡道。

孫堅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然後才笑說：「沒錯，我不打算應召到官渡。」





孫策本想問為何，但沒等嘴巴發出聲來，他已理解孫堅的意圖，於是改口說道：「…擒賊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