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騎著翊向洛陽的方向前進,但一路上只見荒地和棄田,走了數天,才終於見到稍稍不同的景色,卻只是由荒野,換成零散的廢屋荒舍,再慢慢變成一大片的頹圮敗瓦,以及無數被焚毀樑柱,當中還有不少在淒厲地哀號的亡魂。

再深入地走了一會,符才驚覺到,自己或許已經到了洛陽。

洛陽自光武帝建武二年起,已是大漢首都,歷經一百六十餘載,卻在十年前,掌權的董卓不但執意遷都長安,還要將洛陽城的臣民,尤其是那些富可敵國的名門望族,全都迫遷到新都,於是便將洛陽城付之一炬。

百年王都,在權力和野心下,無異於野草,萬千臣民,在戰馬和兵刃前,亦猶如牛馬。

「大漢皇帝,連自己的家園都保不住,哈!」符環顧四周,不禁笑道。





「看到洛陽這副景象,竟然還笑得出來?」一把囂張的聲音,從符的背後傳來。符轉身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坦胸露臂,神情不可一世的青年坐在石堆之上。雖然他在對符說話,但目光卻凝視著遠方。

「你怎麼不把衣服穿好?」符關心的,卻是另一回事。

噗嗤一聲,那青年笑了出來:「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是不是剛化成人形,所以未會穿衣?」符好奇地問

「化成人形?」





「你是正平,對吧?在烏江附近,有株千年古樹的靈驛那相遇的奇怪鸚鵡。」符說。

「…你怎麼知道的?」正平驚訝地問。

「聽聲音啊。」

正平完全呆住了。須臾,他才回過神來,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便大笑起來,笑完,再說道:「我來找你果然沒錯。」

「找我做什麼?」





「獨行久了有點無聊,所以想尋點樂趣,就打算找個足夠有趣的人同行,去認識一下這奇妙的新世界。」正平說道。

「新世界?不就是死了的世界嘛?哪裡新了?」符答道:「不過也好,我亦是個怕無聊的人,有人同行也不錯。」

正平再笑了笑,然後便從石堆上一躍而下,並走到翊的身旁,問道:「我能同坐嗎?」

符拍了拍翊,翊無奈地叫了一聲,符才回答:「坐吧。」

「你竟然還會問坐騎意見?」翊邊問邊攀上翊的身上,符往前挪了挪,坐到翊的頸後,背肩的位置,而正平則坐到近臀部的地方。

「說來,你是怎麼學會化身人形的變法?」符問。

「我雖然是鸚鵡,卻從來都不是一隻鸚鵡。」正平說。

「故弄玄虛。」符說:「那即是說,你本來是人?」





「說對了。」正平說。

「那你是怎麼變成鸚鵡的?」符問。

「不清楚,只知道是在死後第七天左右,我無聊頌讀鸚鵡賦時,突然一陣白煙彌漫,然後就變成鸚鵡了,當我再一轉念,認為自己本為人時,就又能化為人了。」正平答道。

「這樣啊…靈魂的事,似乎就是這麼奇妙。」符說:「說起來,鸚鵡賦是那禰衡的鸚鵡賦嗎?」

「啊?你也對詩詞歌賦有興趣?」

「不,我是對字號正平的禰衡有興趣,聽說他曾在曹操面前裸衣擊鼓,還當眾奚落他手下一干重臣名將,大快人心。」符奸詐地笑道。

「我也對那輕率獨行而受行刺,結果面頰中箭,然後拖了百日才死的江東小霸王頗有興趣。」禰衡也回以一個狡猾的笑容。





翊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這趟旅,都將在這互相試探和嘲諷的陰冷氣氛下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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