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情書: 拉麵 - 2

　　「真的不好意思，現在我們已經打烊了，請你明天再來吧。」一個年輕的女員工一臉難以為顏的表情在廚房那邊說道。

　　這個女生臉圓圓，皮膚白晰，兩頰卻有淡淡一點兒雀班。下唇豐盈，上唇則薄而微微上翹。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像寶石般晶瑩剔透，彷似淚盈於眶，確實討人憐愛，卻又散發著一股攝人的韻味。她束著馬尾，身穿拉麵店的制服短袖上衣，加上戴著頭巾和圍裙，顯得她似是個辛勤工作的員工。

　　「噢，真的很可惜呢，因為看見店外掛著『營業中』的木牌，所以以為......」我餓得沒精打彩，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喃喃自語：「唉，都只怪我加班到這麼晚，也知道哪裏會有餐廳這麼晚還在營業呢。」

　　「啊！忘記了翻那木牌。真的不好意思，可是拉麵師傅下班了，煮食爐具都已關掉了，也沒剩下甚麼食材，而且我正要做清潔......真的不好意思。」她又再次鞠躬道歉，但其實她並沒做錯過甚麼，也用不著那麼愧疚。

　　「不要緊，是我不好意思才對。那麼我改天再來吧。」我扛著疲倦身驅，低著頭離開店舖，不禁又再嘆了口氣。





　　「等一等。」正當我要步出拉麵店的時候，那女員工突然說道：「這樣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是新手的話，就讓我來煮一碗豚骨湯拉麵給你吧。但事先聲明，沒有叉燒，只有湯麵和一些配菜，還有不好吃的話也要付正價的啊！」

　　「謝謝！你實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雙眼即時發亮了，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哪管她是新手還是廚神，吃一碗熱呼呼的湯麵總比吃冷冰冰的硬麵包來得更好。

　　「也用不著這麼誇張。我也是員工，對於香港上班族的苦況都是身同感受的。」

　　她開動了煮麵的爐具，裏面的水不久就沸騰起來。女員工隨即往裏面的網杓拋下一個麵餅，並開始計時。同一時間又點著了另一個爐頭，把爐上一個大圓桶型的金屬鍋加熱，不久聽到鍋裏面的翻滾聲，似乎就是湯底。

　　「咇咇咇......」時間到了，女員工拿起網杓，然後猛力搖動，把麵條中多餘的水份脫走，跟著用筷子夾起麵條，小心翼翼地放到已經盛著乳白色的豚骨湯的碗裏面。最後放上粟米、昆布、木耳等等的配料，然後一碗香氣四溢的豚骨湯拉麵就放到我的吧枱前面。





　　「請慢用。」女員工說罷就走到旁邊收拾東西。

　　先喝一口湯，鹹中帶甘，香濃而不膩；再吃一口麵，麵質幼細又富彈性。湯汁掛在麵條上，可謂錦上添花，滋味無窮。

　　「太好吃了！這個湯底很好喝！你能弄得出這麼美味的拉麵，怎會是個新手？」

　　「謝謝你的誇獎。其實煮拉麵也沒甚麼特別技巧，麵熟了，湯熱了，就把所有東西放在一起就完成。這麼美味的湯底和其他配菜是這裏的拉麵師傅炮製的，其實我甚麼都不懂。」女員工微笑著說。她那雙大眼睛在笑的時候卻瞇成彎線，加上臉兩旁端起的小酒窩，尤其可愛。

　　「也太謙虛了，換著是我，也未必能夠做到如此回味無窮的拉麵。」





　　「哈哈，誇獎夠了。如果真的覺得好吃的話，以後就多點來光顧。」

　　「有優惠嗎？」

　　「那你要問問老闆了。」她又瞇起眼睛笑著。

　　剛才在我進店之前她應該是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可是遇到我這個貌似討飯的人經過，不得不施捨一下，卻令自己遲了下班。正所謂「阻人下班猶如殺人父母」，我也不好意思妨礙她工作，所以繼續專心吃麵，快快結帳走人。然而她挺健談的，不時主動打開話題。儘管她的廣東話聽起上來有點不標準，跟她聊天感覺仍然是蠻舒服的。也許在狹小的拉麵店裏，店員和食客的距離這麼近，溝通也很容易，自然養成了主動跟食客聊天的習慣。

　　「你在附近上班的嗎？」她一邊說，一邊抹煮食爐。

　　「對呀，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的。」

　　「每天都要工作到這麼晚嗎？」

　　「也不一定，平日通常加班多一兩個小時而已。只是近來比較忙，想爭取多點時間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因此才這麼晚下班。」一想起要為沉悶卻永無止境的工作加班，不禁嘆了口悶氣。





　　「天天都加班，那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工作了。」

　　「我想，沒甚麼香港人會喜歡自己的工作。」我鬆鬆肩膊說道：「月尾知道發了薪水的時候或許會稍稍喜歡一會兒。」

　　「有那麼慘嗎？」她失笑說道：「既然如此，為甚麼不找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去做？」

　　這個問題一時間令我語塞，彷彿刺中了我的心。我究竟喜歡甚麼？從小到大，一切都是按步就班。小學中學，一級一級的升讀。就算在大學選科，都是隨便挑了個入學門檻最低的工程學，然後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三年的大學生活，畢業後就跟著本科專業找工作，就這樣就加入晶力強科技公司。回想過去，一切都是隨波逐流，平平凡凡的，就跟我的名字一樣。喜歡甚麼？有甚麼目標？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答案，也未曾深思熟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