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降希斯路: 巡航4萬呎
幸好今天的頭等艙沒有爆滿,否則我們只好到儼如棺材房般的休息室去了。Charlotte 隨便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去,我選擇了她的鄰座。飛了8個小時的我們都累了,轉眼Charlotte就閉上了眼睡去。就在我也準備睡覺時,一位中年的大媽把我拍醒。
「先生,你係咪機師啊?」
我一臉狐疑地回答:「係啊。有咩問題?」
她突然聲音高了八度,厲聲地說:「你仲問有咩問題?點解你唔坐係駕駛室架?你出嚟蛇咩王啊?你有無諗過我哋嘅命安全啊?」
「小姐你冷靜啲好無?唔好嘈住其他乘客啦。」我說。
此時,原本正沉睡的乘客紛紛厭惡的睜開眼,原本正在休息的空姐們也拉開布簾。
「你而家咩態度啊?信唔信我投訴你啊嗱?」
「屌你收皮啦!無嘢做就睇套戲啦」旁邊一位男士插嘴。
「關你咩事啊?」
「你嘈撚住我瞓我梗係屌你啦,屌埋你老母都仲得啊!」
「夠啦!」我出言阻止:「根據民航條例,機師每日唔可以工作超過8小時。本班航機有4名機師值勤,即係我嘅Junior first officer 同Second officer. 我哋係人嚟㗎,飛咗咁耐要休息㗎。OK?」
「乜咁㗎咩?唔好意思囉。」說完她忍受著眾人恥笑的眼神離去了。
「屌……憨鳩!」男士在她離去後說「成世未撚搭過飛機咩?」
我沒有說甚麼,只拍了他的肩膊一下便傾身睡去。引擎聲在我的耳邊發出蚊子般的聲音,客艙也重歸寂靜。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凌晨12時,我彎身看著Charlotte玩著個人娛樂系統。她轉頭發現醒來的我向我微微一笑,我點頭回應。
「師兄啊,飛埋呢轉返香港之後我打算辭職啦。」
我有點嚇了一跳,說:「Why?你一直都做得好好㗎?」
她幽幽地回應:「唔知啊……可能我想轉吓其他環境掛。」
「嗯?你喺星際唔開心咩?」我問。
「你有無聽過一個傳言話我同Phillip有路?」
「欸……今朝聽Margret講過吓囉,做乜啊?」
「其實我根本唔鍾意佢,只係我初初入行佢有心帶住我。點知傳到成間公司都知,然後啲八婆就話我地痴男怨女啦,尤加利與樹熊啦……總之有幾衰講幾衰。」
「咁你辭咗職之後做乜嘢?而家香港咁難搵嘢做。」
「之後先諗啦。」
我沒有再說甚麼。畢竟,在這個充斥著不同背景,國際的公司裡,只要某個人和某個人看似走在一起,不同的傳言必定傳個沸沸揚揚。因此早有前輩教訓我,你可以和其他機師談戀愛;但一定不可以是同一間公司的。就算要談戀愛,都必定要專一。
一間航空公司並不是向其他公司般各家自掃門前雪,而是向一個大家庭般各有聯繫的。假如一個人並不是因為平易近人而出名,那麼他必定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此時,空姐正推著餐車派發飲料,我也順手拿了杯可樂。為了節省燃油,飛機正慢慢爬升至4萬千呎,相當於巡航的極限高度了。
我拉開遮光板,天空開始光了。北歐上空萬里無雲,能見度極佳。但習慣了機艙的亮度後突然望著天空,感覺難受極了。從機窗外望4萬呎下的波羅的海十分平靜,隱約還可以看到瑞典的首都斯德哥爾摩。
忽然的一陣亂流打破的客艙的寧靜,安全帶燈號再次亮起。一陣短暫的騷動後,空姐一排排地檢查乘客。我也確認自己扣緊安全帶後,將心思放進個人娛樂系統的西洋棋局裡。
我刻意選擇簡單版,一來可以虐殺電腦,二來可以掩蓋我的棋藝不精。我利用義大利式開局,把主教移動到最具威脅性的位置。面對著孱弱的電腦對手,轉眼就被我殺個片甲不留。
不消十分鐘,電腦的士兵全滅,騎士主教各剩一隻。棋局左方的防守開始真空,我的棋子則加大力度向左方狂攻。三分鐘後電腦的一隻城堡不幸戰死,我方則損失騎士一枚。
騎士枉死令我怒火中燒,我馬上下令全軍攻擊敵方國王,誓要將其斬首示眾。終於,敵方主教也死在我方之兵海戰術下。
正當我以為可以輕鬆拿下這一局時,意外發生了。電腦有如打了雞血般火速絕地反殺。一眨眼,我方士兵竟被敵方皇后全數殲滅。我驚呆了,雖然我方士兵早在棋局初期已有死傷,但也不至於被區區一隻皇后打敗。
我嘗試重整旗鼓,用餘下的兵力反攻。可是成效不大,戰事陷入拉鋸。此時我發現敵方皇后有一個防守弱點,我馬上利用僅餘部隊拿下重要據點。
當我收起刀落準備將騎士放到能困死敵方皇后位置的時候,一陣猛烈的亂流再次動搖機身。我立即雙手頂著前方椅背以防受傷……哎呀……我的騎士剛好落在皇后的攻擊範圍。
我連忙使出車王易位,卻忘了留意敵方的皇后早在b7虎視眈眈。我連忙悔棋,卻發現棋局根本沒有這個功能……我敗了。今天竟敗給一陣亂流。
唉……連讓我翻盤的時間也沒有。Connie和藹的站在我面前,準備護送我們回駕駛艙了。經過狹窄的走廊和稍微凌亂的廚房,我們終於回到那道熟悉的門前。Connie打開駕駛艙門後,我和Charlotte回到駕駛座前。John和Edmond則退到Jump seat坐下。
飛行時間還有2小時,Charlotte會負責待會的降落,而我則負責無線電的溝通。Charlotte舉頭檢查著Overhead panel, 那裡有燃油,空調,液壓系統的按鈕。
我則檢查腳前的主飛行顯示器(PFD)和導航顯示器(ND)它們各自顯示著飛行路線,航向,高度和速度。接著檢查ECAM,以確定飛機各部分均操作正常。
最後把沿途的風向,風力,溫度等資料輸入電腦後,Charlotte便開始和我談天。
「我諗到自己應該去邊啦。」她突然靈機一觸。
「嗯?」
「我應該返Virgin, 揸返飛機仔。」
「唔好玩啦沙律姐,你個A340牌考得咁辛苦,你而家返澳洲揸ATR?」我說。
「咩啫?而家歧視我揸ATR72啊?我話你知啊,ATR啲機不知幾定啊。」
「咁你爸爸呢?你好唔容易先考入星際,你而家辭職你覺得你老豆會點諗?」我沒好氣地說。
「又係喎……」
Charlotte生於機師世家,是家族中的么女。她的父親從小就培育她成為一名機師,因此長大後的她也沒有辜負她父親的期望。可是,她得機師之路一點也不平坦。在加入星際航空前,她曾任職甘泉香港航空和台灣復興航空。可惜兩間航空公司相繼倒閉,她只好轉往澳洲任職副機長。直到近年星際航空成立,她才回流香港。
一陣響亮的警報聲突然響遍整個駕駛艙,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師兄……」Charlotte警覺地說:「Engine2有啲問題啊。」
「吓?咩事啊?」
四雙眼睛同時望向Charlotte的手指著的地方,ECAM內2號引擎顯示著紅色,這代表引擎正處於過熱狀態。我把2號引擎的油門控制杆拉回,以減慢引擎的運轉速度。在轉速減慢的同時,引擎的溫度也返回正常水平。
「Interstellar 390, descent to flight level 360.」
無線電傳來下降的指令,Charlotte調教自動駕駛將下降速度維持在每分鐘700呎。遠處的一大片積雨雲使我們不由得提高戒備,我們可不想直接與壞天氣硬幹。
「Interstellar 390, turn right 10 degree due to weather condition.」
航管將我們的飛行路線和積雨雲的距離拉開,讓我們的下降更順利。飛機在越過北海後,天氣開始變得惡劣了。此時,2號引擎再次出現過熱訊號,但不夠兩秒就自動熄滅了。
「頂……都換咗引擎啦,仲過熱。」Charlotte一臉不厭其煩。
「無計啦,飛咗10年嘅老爺機,係咁上下㗎啦。」Edmond也說。
經過兩次ECAM的誤鳴,我們四人看著暫時正常的ECAM以為一切即將過去,但更嚴重的意外正漸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