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海面發生一縷縷波動‧‧‧‧‧‧水花正濺起。

「!!?」我驚愕。

其後,數十條海魚,突然彈跳上岸邊,形成我從見過的奇景。

「噠噠噠‧‧‧!」牠們一著地,便死死地掙扎,非常新鮮。

「都話咗,你係一隻有法力嘅貓。」他說。





「喂‧‧‧‧‧‧」我被這畫面震懾:「咁樣假咗啲‧‧‧‧‧‧我喊一聲,就會有咁多魚自動送上嚟?」

「事實擺在眼前。」

「哇好多魚啊。」、「跳哂上嚟嘅?!」、「咩事咩事‧‧‧‧‧‧」路人們,都反應不來。


「最好!我以後唸呢個咒語,都會有一堆魚跳出嚟。」我先上前咬住一條,免得被路人搶光光。


「快啲執啊大家!好多魚啊呢到!」一名頭髮花白的地中海老伯,在海旁大喊。





隨即,引來一堆本正在耍太極、跳豔舞的婆婆伯伯,都趕過來撿走我的魚。

「呵呵呵,今晚食飯有得加料啦,仲唔洗錢添。」一名婆婆徒手撿了三、四條魚。

「喂‧‧‧‧‧‧!唔好偷走哂我啲魚。」我怎樣制止,也沒人理會。

轉眼間,地上的魚已被那群突如其來的老人通通檢走,我就只有口中咬住的一條。

「呢啲小便宜,你唔會夠廢老搶。」假道學仙人說。






「如果我係人,佢哋就真係唔夠我搶!」一連繫到魚,我有些激動。


「人?」他側臉向我。

「嗄‧‧‧」我死死氣地,把魚帶到旁邊吃:「如果我係人‧‧‧‧‧‧咁就有好多可以做到嘅事。」

「我好少見貓,會咁講。」

「我由以前就一直咁諗。」

「點解?」

「因為,我見過太多唔公平嘅事,世界往往都係人類佔盡利。」我一下子,撕咬掉半塊魚肉:「某程度上,我哋係受緊人類統治。」






他的釣竿,到現在都沒什麼動靜。


「你總會搵得番自己。」他只答一句。

「你仲未答我,你係咩人,身份咁神秘。」正常來說,我應該好好提防他才對:「仲要識貓語。」

「你都識聽人話,你身份都好神秘。」他反說。

「你唔講就算。」我有些不爽:「唓,仲以為我哋可以做個朋友。」

轉眼間,那條魚被我吃得七七八八,只餘魚骨。






「或者,我哋以前就見過,一早已經係朋友。」


「你依種廢青樣咁特別,如果我識你,我點會忘記。」我又望望他那對被瀏海掩蓋得看不見的眼睛。


「屋企,仔細咁搵一次。」他說得像真一樣:「小松,冇理由咁蠢。」

「!?」

我轉頭的瞬間,他已經消失不見。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假道學仙人最後遺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語句,害我行思坐想一整天。






後來,我覺得有點蠢。


為什麼因為他的一句話,令自己坐立不安。

而且,我很明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絕對沒有。

我很確定。

一如以往,放學後又到松記糖水店工作。

「小葵,今日好似心事重重咁嘅。」小松到收銀機前找換硬幣,準備開鋪。

「你又知?」剛好聽到的四嬸,問。





「我感覺到。」她皓齒一笑。

「最近呢,我無聊織咗件嘢俾小葵。」四嬸故作神秘地說。

「吓?」小松抬頭。


四嬸從腰包裡,掏出一件小小的圍裙衣服:「嚟,當我送俾小葵著嘅!」


「哇‧‧‧」小松接到手,細心欣賞:「靚喎,真係有「松記」兩隻字喎,四嬸咁勁嘅。」

「嘻,無聊整嘅小手工啫。」

這個多事的女人,叫四嬸,不是之前的三嬸。話雖兩人的外貌、性格都相差無幾,實際上卻是兩個不同的人。

四嬸是個喜歡織布造手工的人,三嬸則喜歡跟顧客聊些有的沒的。

除此之外,松記糖水店的員工還有幾位,包括一嬸、二嬸、五嬸、六嬸、七嬸,總共七個人。

一開始,我也以為她們是同一個人。

直到後來,我發現小松叫她們名字時,稱呼不一,才得知這事情。


我是不知道小松爺爺有什麼癖好,居然會連續請了七個外貌跟乎一樣的嬸嬸來工作。


辨認她們,有個小秘訣,就是根據今天的星期。

例如今天四嬸,就是星期四。

「小松,放哂啲硬幣入機未?」四嬸問。

「七七八八喇。」即使不用面對人,小松亦會自然微笑。

「準備開鋪!」四嬸把餐牌分發到每張桌上:「自從小松同小葵嚟咗之後呢,糖水鋪生意就有增冇減,後生女果然唔同啲。」

「吓!關事咩?」

「當然啦,你咁後生靚女,即刻令到呢到少咗陣老人味,隔離新開嘅小方糖甜品鋪全部後生仔女兼職,鋪面裝修又搶眼過我哋,所以好多時啲客都會走去隔離食。」四嬸鬆一口氣:「原本生意率開始有啲緊張架啦,係你嚟咗,先即刻幫輕番。」


「原來你哋同隔離間甜品鋪鬥緊嫁?唔講真係唔覺‧‧‧‧‧‧」小松一面茫然。


「係啊,同過你老爺子講,洗唔洗裝修或者請啲年輕兼職嚟吸引番人流,佢就死都唔肯。」眾嬸嬸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愛閒聊。

「喔,爺爺食古不化?」聊著聊著,小松坐到四嬸面前。

「唔係,佢話想保留呢間鋪嘅原本面目,唔想為咗同人爭生意,而搞到失去自己喎,哈哈哈哈,你話幾好笑。」

「哈哈哈,唔想出錢渣?」

「我諗都仲有另一個原因嘅‧‧‧‧‧‧呢間鋪,當初係你嫲嫲有份開,可能佢想保存住呢份思念?」

「嫲嫲‧‧‧‧‧‧」小松看望周圍:「爺爺肯定好掛住佢。」

「同埋你爺爺為咗保我哋七姨妹份工,都唔請其他兼職返嚟,就知佢幾有心,一直原班人馬用我哋七個。」四嬸說。


「換個角度睇,爺爺又幾好人嘅。」小松微微一笑。


「所以,我哋七姨妹都將生命,交付喺呢間鋪到,希望唔會辜負你爺爺!」

「放心,呢個生意咁好,佢肯定數錢數到好開心。」

「都要多得你同小葵,特別係阿小葵做咗松記吉祥物之後,好多人特登為咗佢拎食糖水,估唔到放隻貓喺鋪頭就有咁嘅效果,真係神奇。」四嬸不禁感嘆。

在兩個閒談之際,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出現了。

他年紀約莫三十,穿著普通的襯衫:「你好,啱啱開鋪?」

「你好!客人想食啲咩啊?隨便坐。」笑容清新的小松,熟練地招呼。

「果然係我要搵嘅人。」對方卻回答。


「???」小松側側頭,不明白。


「未介紹,我係隔離鋪頭「小方糖」嘅老闆,方陶。」

「老‧‧‧老闆?!」四嬸有些驚愕。

「聽講,你哋鋪頭生意最近唔錯‧‧‧‧‧‧松記糖水店。」他懷以一個鋒利的目光。

「有質素,生意當然好!」四嬸自讚。

「所以係咁嘅,我想高薪挖角你過嚟。」方陶只對小松一人,說:「我哋小方糖,返工時間任揀,時薪會係呢到兩倍。」

「吓!??挖角??」小松還未搞得懂情況。

「一時間,你可能決定唔到,我會等你消息。」方陶續說。


說罷,方陶就徐徐離開。


「傻的嗎,我點會過去。」小松抱手。

「果然‧‧‧!」四嬸好像想到什麼:「佢哋真係想打贏我哋松記,先特登起喺隔離。」

「仲要咁明目張膽入嚟招兵買馬‧‧‧‧‧‧」小松說。

「佢哋,一定係想得到徽章!」四嬸突然說出,我們不知道的設定。

「咩徽章?想搶哂我啲女童軍徽章‧‧‧‧‧‧!!?」小松露出驚怕的表情:「我儲得好辛苦架!」

「唔係,係屬於每間糖水鋪、甜品店嘅專屬徽章。」四嬸緩緩解說:「可以得到或者集齊其他店嘅徽章,係無上榮譽嚟。」

「難怪怪爺爺唔親自嚟管松記啦,要佢管咁多嘢,我諗佢白髮都多幾百條,雖然都已經禿禿哋‧‧‧‧‧‧」


「估唔到,最後我哋呢啲小店都要捲入呢啲紛爭‧‧‧‧‧‧」四嬸顯得憂心。


「咁點算啊?」

「其實呢場戰爭持續咗好幾年,區內都係死淨幾間。」四嬸摸摸小松的頭:「你要記住,做糖水唔係為咗鬥,係為咗令食嘅人開心,記住呢個宗旨就得。」

「嗯,多謝教誨!」小松點頭。

「唔該~~」又進來一位客人,肥胖的卡文。

「咦,係你啊卡文?想食咩呀?」小松轉頭,低聲問:「同媽咪返到屋企之後,冇事啊嘛‧‧‧‧‧‧?」

「冇事。」卡文笑得有些硬:「係啦,我想‧‧‧‧‧‧嚟買啲糖水,不過係買好多喎。」


「好多?」小松晴朗一笑:「幾多呀?幾多都有喎,屋企開派對?」


「係吖‧‧‧‧‧‧係可以當係,我想要十碗綠豆沙、十碗紅豆沙、十碗薑蛋湯、十碗雪瓜木耳、十碗豆腐花。」她略略看過餐牌一眼,就下單。

「哇,買咁多?」小松驚喜歡笑。

「係吖‧‧‧分俾朋友食啊嘛。」文卡說。

她有朋友?

「四嬸,開工第一張大單嚟喇。」小松揮揮收據紙。

「得得得!」廚房裡的四嬸,應道:「即刻整,等陣啊。」


「嚟得正好!一張單,就抵消到隔離甜品鋪五十個客人左右。」小松還想著對面。


十五分鐘後。

卡文要的糖水,都製作完成。

但現在有另一個難題,她要怎樣帶這麼多糖水回家?

「好似有啲多‧‧‧‧‧‧哈哈哈。」小松望著幾袋糖水外賣,有些呆然。

「我一個人應該拎唔到返屋企‧‧‧‧‧‧」卡文亦不知從何入手。

「我幫你啊。」小松微笑。

「好啊‧‧‧!唔麻煩啊嘛?」卡文表情充滿感激。

「唔煩,你係大客喎。」


如是者,小松跟卡文二人,兩手攜住一大袋糖水離去。


可能長久相處下,我已成為小松的小跟班。

她一踏出店鋪,我就下意識地跟過去。

「咦,你隻貓貓跟過嚟喎。」卡文留意到我。

「喂~小葵跟出嚟做咩呀?」小松像對個孩子說話。

我沒回答,因為我去哪裡,都是我的自由。就像你只是想普通出街,也被老媽細問要去哪裡一樣麻煩。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我已是成年的貓,不用再管我。

同一道理,我本來就是野貓,不需要像隻受照顧的家貓,處處受到慰問和照顧。

等等‧‧‧‧‧‧

我為什麼可以胡思亂想這麼多,青春期麼。

卡文就住在寶琳附近的公屋,樓下有不少婦人聚集,一起跳簡單的舞蹈。

即使上到卡文住的二十樓,亦仍可聽到婦人們在下面公園播的歌曲。


「到喇。」卡文住在最盡頭的單位。


「你屋企有冇人?」小松禮貌性一問。

「哦,冇啊,阿媽去咗返工。」

卡文住的地方,是個一開門就可以看見所東西的小單位。室內幽暗,窗口位置都被窗簾掩蓋住,客廳的沙發有一半位置佔住衣服,桌子亦堆放很多的雜物。

「想我擺喺邊啊?」小松邊望邊問。

「檯得嫁啦。」卡文把門關好、鎖上。

「好‧‧‧」

小松稍稍掃開桌上的雜物,以擺放糖水。桌子上放著什麼減肥藥、增高藥、唇膏、美容單張等物,十分混亂。

「你啲朋友‧‧‧未嚟啊?」小松頭轉轉,周圍觀望:「如果唔係一陣嚟,就可能要放定啲糖水入雪櫃先。」

「喔‧‧‧唔緊要,隨便坐啊。」卡文隨便拿出兩碗糖水,一碗給小松:「你都食一碗啊,幫我拎上嚟咁辛苦。」


「舉手之勞,唔洗客氣。」小松朗然微笑。


「唔緊要啦,唔報答返你,我唔好意思嫁。」卡文把綠豆沙,放到她面前:「食一碗啫,當我請你。」

「咁‧‧‧‧‧‧好啦。」小松點頭、展齒一笑。

「係喎,小松師姐你屋企有咩家人嫁?」吃糖水期間,卡文主動聊起。

「呃‧‧‧爸爸、爺爺、外公‧‧‧‧‧‧」小松想著想著,就會心一笑:「仲有一大堆動物朋友。」

「喔‧‧‧‧‧‧你都係住喺附近?」

小松搖搖頭,髮後的馬尾也跟著擺:「唔係啊,我住石澳嗰邊。」

「石澳‧‧‧‧‧‧邊頭啊?好少聽人住石澳。」

「石澳村。」小松邊吃邊答。

「哇,嗰到住好似幾有米!?」

「呃‧‧‧唔算啦,整到好似別墅咁,但其實規格同村屋冇乜分別,哈哈。」小松細嚼時,臉蛋也會出現顆淺淺的酒窩:「你識唔識中五一個姓「符」架?佢就真係超有錢啦,住大屋。」


「哈‧‧‧符愛糖啊嘛,你哋咁出名我緊係識。」卡文有點皮笑肉不笑:「但你住嗰到,都總好過我呢到先‧‧‧‧‧‧」


「換個角度諗,都幾溫暖啊,一出廳就可以見到所有家人,唔洗好似我屋企咁,爺爺外公喺隔離橦屋住。」小松有些抱怨成份:「屋企已經少人‧‧‧‧‧‧仲要隔到咁遠。」

「正喎,有私人空間!」

「我有個興趣架,鐘意煩人。」小松瞇眼抿笑。

「你嘅生活一定好正‧‧‧‧‧‧」卡文羨慕非常。

「還好,一般般。」

卡文吃綠豆沙的速度,比小松快整整半碗:「哎吔!」在她收拾期間,不小心打翻了膠碗落地。


「小心啊‧‧‧」小松望過去。


「‧‧‧小松,幫我拎一拎電視機面前塊抹檯布。」卡文指住那裡。

「哦‧‧‧」小松放下膠匙,馬上去幫忙。

誰知她一拿上手,就痛叫了一聲:「啊‧‧‧」抹檯布跌到地上。

「咩事啊?」卡文猛地回頭,問。

「好似俾嘢戳到‧‧‧‧‧‧」小松按住受手掌。

我去把抹檯布翻了翻,發現裡面插住數枝繡衣服的銀針‧‧‧‧‧‧

「啊!嗰塊係阿媽用嚟補衫,放住啲針喺嗰到當針包用。」卡文急忙地,把紙巾拿來,替小松抹一抹走血跡。

「我諗好少事啫‧‧‧枝針咁細。」小松凝視傷口,只有一顆小血珠溢出。


「真係對唔住,係我唔記得。」卡文說。


「唔緊要‧‧‧」小松把受傷的手指,放到我嘴前:「俾小葵舔一舔就無事啦。」

「雖然魚腥好吸引我,不過你唔係魚。」我不舔。

「如果可以上你身,將啲痛楚放落我到就好。」卡文嘆氣。

「又唔洗咁誇張,哈哈哈。」

「或者交換身體,直至你唔再痛為止,哈哈哈哈。」卡文亦笑住答。

「唔洗咁傻豬嘅,你關心我已經夠。」

「如果可以,你願唔願意先?!哈哈哈哈哈‧‧‧‧‧‧」

「呃‧‧‧」小松抬頭、細想。

「有人幫你分擔痛苦唔好咩?」

「都好嘅,哈哈,但世邊有咁多如果啊。」

「即係你都‧‧‧‧‧‧願意嘅?」

「願意。」小松點點頭。

「‧‧‧」

卡文轉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多謝你。」

「哈‧‧‧唔洗客氣?」小松站起身:「我同差唔多要返鋪頭啦。」


這幽黑的單位,跟卡文那笑容十分相襯,嘴角那弧度深劃出的暗位,彷彿如客廳二合為一,融入這裡的陰暗。


「呢個時代呢,其實唔洗再返兼職,亦都唔洗讀書。」卡文開門,送小松離開:「只要有樣,已經係一切,贏咗一大半。」

「唔同嘅,自己返工,感覺點都好啲,係咪?」小松穿上鞋子,步出走廊。

「或者係嘅‧‧‧‧‧‧」淡淡一笑的卡文,凝視過小松的眼珠後,把門關上:「再見。」

「再‧‧‧見。」她被卡文的關門速度嚇呆:「返去囉‧‧‧‧‧‧小葵。」

「嗯‧‧‧」有些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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