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面的我,問:「我哋有方法對付?」


現在的小松,身上散發住一份傲氣。


那種,對於怪異事物的認知,使她沒有「未知之畏」。


「有。」小松帶領我前進:「唯一嘅方法,走。」






隨著我們靠近舞廳,羅蘭的哭聲就越是響亮。


可恨的是,哈庫尼的屍體正好死在走廊入口外面,因此羅蘭正坐守那裡狂哭。我們要是想離開的話,必定會驚動到他。


飲泣的羅蘭背對走廊,將頭伏在哈庫尼身上。






「咔…咔嗒…巴茲茲…」但除了哭聲,在羅蘭身上更混雜不明的聲音。


我和小松於走廊轉角不前,靜靜凝視著狀況。


「呢啲聲…」我覺得有些奇怪。







「同類相食…」小松眉角泛起一抹焦慮。


「食自己同伴?」我訝異。


「食人魔之間好常見,通常只會發生喺極為饑荒嘅時候,呢種情況……」小松試著分析:「應該,係想透過啃食同伴,獲取更強大嘅力量!」


「一邊喊,一邊食自己同伴,真係可悲。」我盯住遠處的羅蘭。


「情況變得難搞,佢都就快食完條屍,到時就係我哋死期。」小松把紅色髮帶,套在左手五指之上。






力量變強,自然便會進來找我們報仇。


「如果要走,就趁依家佢仲未完全準備好嗰陣。」小松轉身,對我說。


「直面突破!?」沒可能,除非找一個犧牲。


「嗯。」


只有這方法了。







而犧牲的人,也必然是我。


「小松,呢段日子……多謝你。」儘管我不愛交心,但也想在死前吐出心底話:「同你一齊走嚟走去,又幾好玩。」


「……」從小松樣子看來,她意想不到我會突然鬼話大爆發。


「今次,就等我嚟,一個面對佢。」我踏出走廊的轉角:「記住,唔好回頭,一直走。」


想到接下來的數分鐘後,即將會被尖爪、利牙殘暴的撕裂,身上就覺得有種寒刺,正流遞全身。






「你…」小松想叫住我。


但我已經跨步向前,一步一步前進,要與羅蘭交鋒:「唔好忘記我。」


這,是我想對小松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哋識得個唔夠一日。」小松叫住我。


忘了,她不知道我就是葵。






「同埋,我想講嘅係……」小松從轉角走出,伸出那套住紅髮帶的五指:「冇人叫你去用生命值硬接喎~」


她的五指,正盡力把那不斷自我收緊的紅髮帶向外撐大。


「唔通你有方法一齊離開……」小松有那麼神嗎?!


小松點頭:「記住,唔好回頭,一直走。」她把我的台詞,重說一遍。


羅蘭被我們的聲音觸動到,以兇殘的面相回視我們:「嗚…!!!!!」



他蒼白露根的臉孔上,沾滿住同類相食的血跡,嘴巴仍然嚥嚼著什麼。


羅蘭兩目分別地盯住我們:「可以滿足口腹嘅貢品……同最高級嘅供奉祭品……」哮叫一聲,即呈現了食人魔的惡相。


緊接,衝進走廊往我們奔來!!!


面對狂暴的羅蘭,小松一貫淡定,口中吟唸著什麼,並舉起紅色髮帶套住五指的左手。


忽然!紅色髮帶擴張得厲害,大小有整整一個呼拉圈。


小松像是命令地呼喝一聲:「束縛!」紅色髮帶旋即飛向衝來的羅蘭,並套到其腳上。


厲害。


小松將一直張開左手握緊:「收縮!」紅色髮帶馬上自動收緊,束紮住羅蘭雙腳!


「嗚嗚嗚啊!!」無法張腳行走的羅蘭,苦吼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就算強如羅蘭,也只得屈服在小松的小髮帶下。



「你呢條係……」我不禁感嘆。


「紅線髮帶,但頂唔到好耐。」小松望向不斷掙扎,想要脫困的羅蘭:「趁呢個機會走。」


「好…」


之後,我們一起逃出舞廳,回到進入舞廳前的地方。


「你記唔記得,一開始嚟到依個空間嘅位置?」小松邊跑邊問。


「最盡頭。」我指住前方,那擺放佛像神檯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羅蘭再次嚎叫起來,一息間他經已掙脫髮帶,追到我們後方。


「你去先,掂住尊像……」小松停下步伐:「就可以返去現實世界,但唔代安全,要完完全全離開個橦建築物。」


「咁你…」


「幫你爭取逃走嘅時間。」


說畢,小松從褲袋掏出一瓶藥劑:「刺氣劑,喺你間房拎出嚟。」



全身蔓延血之氣色的羅蘭,極為渴求地衝向小松,沒理會她手上的東西。


我最後的畫面,就是小松把藥劑拋到羅蘭身上。


在觸碰那尊像後,我回到現實世界。


入來那個空間前,三樓的儀式小房。


同時,我的身體變回貓的形態……


望著周遭的寂靜,我開始後悔,不應該出來,要回去救小松才對。


於是,我又盯住那些像祭壇的東西,奇怪是,這次我沒被傳送入去,也沒有那種暈眩的感覺。


就在我苦惱,到底如何能再度回去時,小松經已從裡頭出來。


「嗄…」可以看出,小松是以飛撲的形式傳送出來:「葵葵!!?」


小松居然變回那把單純又天真的聲音!!?


「點解你…」我愣然。



「隻食人魔嚟緊!佢可以照樣出嚟,跑呀!」小松一手張我抱起,就急忙地跑出這裡。


她變回那個樣子慌忙的小松。


「你啱啱喺入面嘅記憶……」不用動腿的我,只可以動嘴。


「嗄…做咩啊?」小松邊跑邊喘,看也覺得辛苦。


「有冇印象?」


「緊係有喇…!」小松不時回望後方:「我用咗刺氣劑,佢就算追出嚟,都唔會追蹤到我哋陣味。」


「你突然間變得好厲害。」


「係咩…我都唔知點解啊!啱啱喺入面,好似突然記得好多嘢咁。」終於,我們逃到樓梯。


下去的話,應該能遇到那群會場保安,即是黑社會。


「食…!食食食!!!食食食食!!!!!!」羅蘭瘋狂的叫聲,在三樓深處出現。



「佢喺嗰個空間出咗嚟…!」落樓梯時,小松將我放到肩膊上。


「喂…」、「你係……」、「咦!係嗰隻貓!」、「仲有個女仔…」


一落二樓,那數名苦苦等候我出現的保安,終於回神。


「走啊!好危險呀!!」小松不多說一句,就繼續落樓。


「喂…小姐,等等啊!」一名保安想拉住小松。


「嗄…嗄嗄嗄……」卻被瞬間出現在樓梯緩衝層的羅蘭,嚇住了。


「哇…羅…蘭……!?」那些保安皆為一驚,因為如今的羅蘭是以食人魔的真面目視人。


那尖牙利爪,自然少不免。


「啊啊啊嗄嗄啊啊!!!」失去理智的羅蘭,對他們瘋狂撕殺。


逃到一樓的我們,只能在心中保佑,樓上那一些保安。



「前面係出口!」小松加快步伐。


最後一關,要拉開這道沉重的門。


我回頭一望,羅蘭也出現在後方了。


「小松快!」我提醒。


「呀!!」小松用力地拉開鐵門。


啃食用伴而力量大增的羅蘭,則往小松狂衝!


千鈞一髮之間,小松成功拉開一個小缺口,利用自身清瘦的體形,側身穿了出去,回到滿滿是人的旺角街道。


小松立即回望鐵門那空隙,生怕羅蘭繼續追殺。


可是,他卻沒有。


面相慘白染血的羅蘭站在門內,透過小松穿過的那小空隙,死死地盯住她。


就如在說,一定會把她再次捉回來。



然後,羅蘭慢慢退後,關上鐵門。


連那僅餘的空隙,都消失。


「嗄…嗄…」小松心有餘悸地喘息。


「小松!!」生芥草和昂救濟的聲音。


「羅…」小松盯住會場大門:「羅蘭係食人魔。」


我們逃出後,生芥草馬上替我們報警。


小松如實地,把情況說出。


可是警方那邊,不相信她的話。


因為,他們在裡面壓根找不到遇害的保安。


當然,什麼儀式能傳送到異空間之類的事情,警方也只當作鬼話。


但有一點,是他們都疑惑。


就是自那天開始,羅蘭的「高斯死亡樂團」和那些保安都通通消失,像人間蒸發。


那晚,小松在警察局落了許久的口供。



但最後,警方只把她當作為,不小心睡著而留在會場,無法回家的少女告終,任憑她說得如何真實。


「杞小松小姐,你家人一陣會嚟接你。」警察說。


「唔該警察叔叔……」坐在椅上的小松極是疲倦。


安坐在小松膊頭的我,說:「佢哋唔信你,你仲咁好禮貌。」


「係嘅…邊會有人信呢種事,佢哋話喺入面搵唔到羅蘭同班保安。」小松眉愁失落:「本來仲諗住會係大新聞……」


「可以安全咁返出嚟,已經好厲害。」至少,我是相信小松的。


「其實…我仲救咗個人,係個男仔。」小松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投幣買了盒朱古力奶:「不過,我諗佢都消失埋……我都唔知自己係咪痴咗線。」


「痴線?」



「即係……好似得我知道呢件事存在咁。」


「相信自己。」


約莫一小時後,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讓困倦的小松也怔住。


「小松,可以返屋企。」


是她父親。


離開警察局,小松的父親開車接送女兒回家。


路程中,彼此沒有過問太多。


「下次攰就早啲返屋企,唔好咁大頭蝦,再喺會場訓著。」小松父親打破沉默。


「我冇訓著。」小松良久,再說:「但就算我講咗,你都唔會信。」


「小松,你唔講我就一世都唔知。」父親溫柔地微笑。


小松鼓起腮子,側過面望窗:「從細到大你都唔信媽咪同我講嘅故事啦,所以你又點會信我啱啱經歷嘅事……」


車子很靜,靜得只有窗外的風聲。



「小松,故事還故事,現實還現實。」父親轉換變的話題:「係呢,突然去嗰到睇偶像?你係咪鐘意咗邊個男偶像,哈哈哈。」


「…」小松無視父親的說話。


這對父女的關係,多僵冷。


回到家,也差不多凌晨。


父親主動提出,會替小松向學校請一天假,讓她好好睡一覺。而經歷一整晚事情的小松,沐浴後則坐在長窗前,凝視放下頭髮的自己。


「小松?你唔攰?」留意到她有點心事的我,選擇慰問。


「攰啊…」感覺小松說話也很累:「不過,今晚嘅事真係太過真實。」


「我相信你。」


「我好想相信,但係……」小松閉上眼睛,很苦惱。


「你都要相信自己。」我再補充。



小松望望我、撫一撫,對我點頭「唔」了聲,就拉上房間的窗簾。


是怕就快升起的太陽,刺到眼睛嗎?錯了。


小松竟是從櫃子裡,拿出一些陳舊的CD盒,並打開房間電視,準備觀開些什麼。


「唉~訓唔著就唯有睇吓嘢。」小松把整套系列節目的CD盒放到床上,盤腳揀選:「睇邊集好呢……」


那整套電視節目CD,是一個怪談形式的節目。


「葵,想唔想食啲嘢?」揀選集數期間,小松忽然問我。


「好。」


隨後,小松開了包貓零食給我,自己則從雪櫃拿出芬達橙汁、哈根達斯雪糕、薯片、巧克力等,邊觀看CD,邊吃零食。


空調陣陣涼風,抵禦窗外的陽炎。



小松一口雪糕,一口汽水,伴送電視節目。


「杞老師,點解我哋人,有時會遇到靈異現象?」節目的女主持,問。


「因為,世界並唔係單一。」鏡頭,轉至到一位知性女士身上。


節目雖用日語溝通,但我卻莫名地明白,更可即時翻譯成中文。


「過往節目入面,你都多次提到「紫魅空間」,其實佢係一個點嘅世界?」


「充滿未知事物、超自然現象,任何你想像過嘅非人生物,都有可能存在喺入面。」杞老師面容酷如小松外,更有份成熟的氣質及和藹的微笑:「簡單嚟講,就係非人生物所居住嘅世界。」


小松眼神充滿住憧憬,似乎很為母親自豪。


「你媽媽原來咁有名氣。」我一直輕按住軟綿綿的被子,肉掌享受著那柔軟的質感。


「我都好耐冇睇啦,細嗰一無聊就會拎出嚟播。」小松會心甜笑。


小松一連追看了十集,似乎都未感覺累,目光反而越來越有神。相反,我已經倦意重重,不想再多動。



漸漸地,我合上眼皮。


小松瞧了我一眼,就默默按下遙控降低聲量,再繼續觀看。


睡到天昏地暗,我才朦朧起床。


呼醒我的,沒有別,是饑餓。


一覺醒來,我就想落到大廳找點東西吃。


途經房間的鏡子時,我卻被自己面相嚇到。


雙眸紅筋暴現,嘴角不停流著細長的唾液……


「搞咩…」我審視著鏡中的自己。


「咩味…好香。」我往香氣來源投凝望,竟是深深入睡的小松。



我不自禁地打量了她的膚肌一番,突然胃口大增,腹慾強烈。


這感覺,是食人魔的「食性」……


糟!都從裡面出來了,還是老樣子嗎。


為抑制食慾,我不得已離開小松的房間,奔到樓下看看有什麼能暫時填填肚子。


沒有。


我的盤子空空的,唯有先吃金毛的狗糧。


「噶噶噶……」我急速地咬吃。


不管是狗糧還是魚糧了,都給我來一點!!


如是者,我把家裡的糧食,都翻光出來。


魚缸旁的魚糧、雪櫃中的蔬菜、餐桌上的果盤、廚櫃裡的零食,依然無法制止我吞食的欲望。


「咩聲?有小偷?」驚動到爺爺過來查看。


正狂啃兔子蘿蔔的我,無視爺爺的存在,只管吃、吃、吃!


「哇!」爺爺受到驚訝:「隻貓居然食緊蘿蔔!?」


很快地,我又把完整一條蘿蔔吃光。


「呢陣味係……」爺爺目光忽地銳利,盯住我:「食人魔。」


「…」我回望爺爺。


「乜最近食人魔學埋變形怪咁,可以任意變形?」爺爺一步一步向我。


我內心,滿懷不安。


「乖啊。」爺爺帶住微笑,走到我面前蹲下:「等等檢查吓你。」



然後,他伸出一隻手向我,想要把我捉住。


「嗄!」我忍不住衝動,往他手指張咬。


「哇。」爺爺像是意料之內,馬上縮手:「果然……再唔處理你,你遲早會變成食人貓。」


早知…


就不喝那該死的「食人魔藥劑」。


話畢,我立即從爺爺跨下穿過,逃出屋子。


老人果然不夠年輕鬥,爺爺很快就追不上來,一直逃到沒人的地方,才真正停下來。


「嗄…嗄…嗄…」吃多少東西,都很餓很餓。


而且,我感覺到牙齒和爪子都漸漸變得銳利……



再持續下去,恐怕我真的要異變了。


我痛苦地堅忍著整晚,強烈的「食性」湧入腦袋,使圖催眠我去襲擊人類,再吃下他們的一片肌肉。


躲在舊山廟的我,不斷地掙扎。


直至,一把魔性的聲音,傳入我耳邊。


「命運巧合,又再一次相見。」


這聲音不存在於任何一個方位,只在我耳邊出現。


誰?


一個寬長的影子,忽然在門前出現。


正確來說,一隻毛髮漆黑如我的貓,站了在廟門前。


牠的出現,亦引至陣陣冷風吹襲,不知是巧合還是注定。



雖然本體是貓,但其影子卻是人模人樣。


「依個出場真係有氣勢。」我強行抑制內心的狂暴食性:「但勸你‧‧‧‧‧‧離我遠一啲。」


萬一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同佢,似乎都遺忘咗一啲事情。」即便牠見我面相獰凌,都依然一副高姿勢。


「嗄‧‧‧」胃液在沸騰著。


再不消化點什麼,也許就連胃壁也溶掉。


「期待你嘅後續。」牠說。


控制不住思維的我,正將準備飛撲,可是一個扭曲的消影,牠就憑空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留下我一人,獨留原地。


忽然,那條連繫住我與小松的紅線,再度出現。



「葵!小葵!」小松的聲音,逐漸走近。


我趁理性尚在,躲到她不會發現的地方。


可是任憑我走去哪,紅線都依然跟緊,完全擺脫不了。


「葵,你做咩離家出走啊?」追逐之間,小松來到我背後了。


「我想食肉‧‧‧‧‧‧」我咬牙切齒地說。


「肉‧‧‧?呃,呃‧‧‧‧‧‧蔬菜有營養啲喎?!!」素食者小松,恍然一想。


「係‧‧‧」


「你頂唔頂到返屋企?」看小松動作,是打算過來抱起我。


「盡量‧‧‧!」


小松兩手將我抱起,並伸直了手,與我保持一定距離。



「想點‧‧‧‧‧‧」我不受控地掙扎著。


「緊係帶你返去喇!一陣你周圍亂咬人就死啦!」小松急急腳地,把我帶回家:「啲人會話我培養咗隻怪物出嚟!!」


一陣慌忙的步伐,我被小松強制性帶回家中。


期間不斷想要咬住小松的手指,幸好她都一一避開。


「爺爺拎個籠嚟啊!」一入屋,小松就喊。


「乖孫,做咩啊?」爺爺一見孫女現笑顏。


「我要困住阿葵先!」小松說。


「呢隻食人貓!?小松啊,你小心啲啊!!」爺爺馬上衝過來,將我從小松手上奪走:「佢好危險‧‧‧‧‧‧」


「唉,咁我去拎籠啦!」小松沒好氣地離開。


客廳,只餘下我們兩人。



「你隻食人貓!!居然仲敢返嚟‧‧‧‧‧‧!想食咗我孫女啊?!」他力度大得要將我捏死一樣。


「汪汪!!」忽然,金毛從後咬了咬爺爺的腿,將我解救。


「啊!!」爺爺鬆手,小腿騰痛得單腳跳起:「阿毛你搞乜鬼嘢啊!!!咬我!!?你個二五仔!!」


「爺爺做咩事啊?!」正在上層,搬籠子出來的小松呼問。


「冇事!!」爺爺咬牙忍痛,回答。


「可惡‧‧‧‧‧‧」爺爺盯我一眼,把金毛的骨頭玩具掉給我:「頂住先啦!」


骨頭玩具一落到地面,我馬上張口大咬,唾液更快快地流下,我的食性總算能舒緩一下。


直至小松把籠子搬出來,將我困入裡面,才暫時告一段落。


至少,我不能夠衝出來發瘋咬人。


「佢應該要拎去人道毀滅啦‧‧‧‧‧‧小松。」爺爺指住我。



「痴線!我點會毀滅小葵。」小松抱住籠子:「佢只係惹咗少麻煩啫。」


「鏗!」我不受控地攻擊鐵籠。


「哇‧‧‧」小松馬上退後一步。


爺爺無奈地嘆氣:「咁唯有等你爸爸返嚟,睇吓佢咩病。」


「嗰個人啊!想佢喺到嗰陣,就偏偏唔喺到。」小松微微鼓起腮子,埋怨地抱手:「成日都係咁‧‧‧‧‧‧」


「你爸爸都好辛苦。」爺爺撫摸小松的頭。


「未見過成日開OT,唔返屋企嘅獸醫。」說著說著,小松倒些糧食給我:「小葵,你有咩唔舒服?」


「餓。」小松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放進來。


「除咗餓呢?」


然後,我埋頭大吃,沒理會她了。


「唔通小葵肚生蟲!?」小松疑惑起來。



「你爸爸名醫嚟!一定會醫好佢!」爺爺舉起姆指,給予鼓勵。


「咁我都好相信爺爺你個仔嘅‧‧‧‧‧‧」小松望住我,又憂心地搖搖頭:「小葵,你要頂到爸爸返嚟呀!」


如是者,我整夜就給人困在籠子中。


掙扎得累,才停下手腳,沉沉地睡著。


而一直陪伴在旁的小松,見我前往夢鄉,也打個呵欠,靠住籠子睡著。無聊看漫畫的爺爺,見乖孫睡去,就把她抱回入房,留下自己將我獨個看守。


大概凌晨三、四時,我聽見門口一些開鎖聲,才被驚醒過來。


進來的人,是小松父親。


「杞仁。」爺爺居然一直沒睡過。


「嗯?阿爸。」原來小松的父親,叫杞仁。


「隻貓,你睇睇佢。」爺爺大概也累了,面上出現倦容。


杞仁皮鞋也不脫,就走到客廳中間俯視住籠裡的我。



「徵狀係「食人魔藥劑」?我諗已經去到第二階段尾端,再過多日應該轉化成食人魔一份子,眼部紅筋同豎立嘅毛髮都處於極度亢奮,應該飲用咗唔至一劑量嘅份量。」我對杞仁有印象的標誌性外觀,就是他那副凌角相稱的知性眼鏡。


他‧‧‧


他也清楚「食人魔藥劑」是什麼!!?


「呢隻貓,喺邊到飲咁多劑‧‧‧‧‧‧」爺爺不可置信地問:「佢誤打誤撞入咗食人魔巢穴啊?」


「琴晚,佢同小松入咗去。」杞仁仍然一面冰冷,開始戴起手套。


「吓!!!!!!!!???」爺爺極為震驚,表情接近心臟病發般:「小‧‧‧小松‧‧‧‧‧‧小松!點解會入咗去嗰啲地方!!?佢明明已經‧‧‧‧‧‧」


「既然係注定,就點都避唔到,小松恢復記憶‧‧‧‧‧‧可能只係時間問題。」杞仁續說:「況且,我哋已經入去個空間,捉咗隻食人魔,佢唔會再接近到小松。」


「然後你哋好似之前咁,對外公佈咩事都無發生過?否認一切超自然現象?你哋班政府部門真係‧‧‧‧‧‧」爺爺搖搖頭:「咁你點對小松講?」


「同佢講,可能只係睇偶像太攰,訓著咗,發咗個夢。」杞仁從公事包,取出一枝針筒。



「你知佢唔會信。」爺爺說。


「當一個真相,只有一個人相信。」相信小松在異空間短暫轉變的性格,是遺傳自杞仁:「咁‧‧‧‧‧‧佢存唔存在,都再冇任何意義。」


「唔可以,再俾佢觸碰超自然現象。」杞仁托托眼鏡,神情低沉:「否則杞家女性嘅詛咒,會再度被觸發‧‧‧‧‧‧我唔想冇埋個女。」


「仔,一直埋藏真相就有用?」爺爺嘆氣:「小松佢咁好奇好動,總一日,會察覺到呢個世界嘅不一樣。」


「我會喺小松受詛咒觸發之前‧‧‧‧‧‧」杞仁把針筒,注射到我身上:「搵出真相。」


然後,我便感暈眩。


失去意識。


第二天,我被安好地放在貓墊上。



可能藥力未散,頭部仍然感到有些重‧‧‧‧‧‧


但是,那「食性」沒有了。


我再沒有想大吃一頓的念頭,反而回想起昨日吃了這麼多垃圾,突然好想通通吐出來‧‧‧‧‧‧


是對我動手術,把我醫好了嗎?


不過,昨晚他兩父子的對話,還真耐人尋味。


總感覺,小松自身連繫住某種命運。


還有,我在外面遇到的神秘黑貓,又是一個不明來歷的傢伙。


至從來到小松家後,真是多了許多支線。


其實我也很好奇,小松所謂的詛咒,是什麼一回事。


人類社會,果然是複雜的。



能像隻貓自由自在,也是幸福的事情吧。


「小葵!!!」一把歡悅的甜笑,將我擁入懷內:「哇,你今日精靈番啊。」


「有‧‧‧?」一大早被她抱住,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琴晚對眼好紅好多筋,啲毛又好似電親咁豎起哂喎,今日就睇落溫馴啲。」小松輕撫我的頭。


這少女,


到底有著什麼遺忘的過去。


又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


那樣樂天的少艾,真不想她會出什麼意外。


「今日係你入我哋大家庭,差唔多滿一個月嘅日子。」小松舉起手機,設定自拍模式:「嚟,我哋第一張合照!」


「三、」


「二、」


「小松,你今日唔洗返學?」我驀地想起,問。


「一!」愣然、哀苦、驚慌,都一瞬呈現在小松的雪鵝臉蛋上。


「嚓──」


以這表情已留在相片中,永久保存。


剛記起要上學的她,換好一身童軍服後,就乖乖坐到餐桌前吃早餐。今天是玉米片加牛奶,我提議小松她多吃點肉,身形就不會那麼瘦。



話說,她到底是什麼構造,上學不是很基本的事情嗎,跟我們貓兒每天要舔毛清潔一樣。


「瘦唔好咩。」小松一邊哼歌,一邊嘴嚼餐後蘋果。


「咁瘦,仲邊有力氣打怪獸。」我喜歡坐在桌布上。


「上次呢,我喺嗰個世界遇到個男仔啊!」小松像是驀然記起。


「之後?」


「我都唔記得問佢咩名添。」蘋果也吃好的小松,伸個懶腰便出發上學:「葵,你要唔要跟我一齊返學啊?」


「點返。」


「帶你去我學校附近,你喺外面周圍行吓?!或者偷偷入嚟班房都得!當然要鬼鬼鼠鼠啦。」小松說。


「你平時唔係會留我喺屋企~?」


「好多人講貓狗智商得二至五歲左右,但係我覺得你幾聰明!跟我返學嘅話,話唔定你學到好多嘢。」小松一副認真地點頭:「培養你幫我做功課都唔錯。」


結果,小松真的把我帶上學。



在前往調景嶺那遙遠的路程上,我逐漸體會到她每朝出門的痛苦。小松會打盹來消磨時間,有時候垂頭而睡,會差點傾前摔倒。


經歷繁悶的車程,巴士總算到達。


小松很自然地回神:「啊‧‧‧落車啦。」左右一顧,徐徐落車。


「小葵,我考你,一加一等於幾多?」小松問。


我想了想,答:「二。」


「哇,好叻啊。」小松輕輕拍掌,像個讚揚小孩的姐姐:「咁一乘二呢?」


「二。」我又答。


「聰明聰明!」小松又拍拍掌,淺笑道。


很簡單的數學題而已‧‧‧‧‧‧


「咁「下」嘅英文點串啊?」步出巴士總站的她,轉問。


「Donw。」


「錯!終於搵到你弱點!!嘻嘻‧‧‧‧‧‧」比起答對題目,我答錯更讓小松興奮。


「我只係識基本。」始終,我不像人類上過學。



「但係屋企嘅兔兔同阿毛都唔識呢。」小松停在馬路口前,等待紅綠燈。


期間,不少學生都往小松身上偷瞧,坐在小松膊上的我,始終太過注目嗎?


小松所讀的中學,外牆是淡橙色,配上白雲,就像塊蛋糕。


以前在貓圈子打滾的我,很少接觸人類的世界。這段日子,我大部份時間都留在小松家中,算是漸漸適應與人類接觸。


現在,每每有人經過身邊,我都不會抓緊小松膊頭了。


「耶~!返到學校。」小松居然會為這種小事開心。


在學校的大閘前,小松將我放下:「我唔可以帶你入去,你周圍行吓?我都唔想日日困住你喺屋企。」


「你都幾知我心。」我抬頭,望著她。


「日日返屋企,都好似見到你都有啲郁悶咁,你呢啲野貓仔應該要周圍行先啱你風格。」小松揮揮手,彎起笑眼道別:「小葵,我哋四點半再見。」


「你唔驚我失蹤~?」我側過面。


「我哋有定情信物嫁嘛!」小松伸出拳頭,無名指隨即浮現一條紅線。


「唔好用佢嚟亂搵我‧‧‧‧‧‧!我私隱都冇哂!」


「哈哈哈,根本好想俾我搵到呢,小葵真係傲嬌~」小松無奈地搖頭,就轉身步入校園。


望她遠去的背影,我也有跟入去的衝動。


算吧,在新環境逛逛也不錯。


這條時隱時現的紅線,出現的原理好像是‧‧‧‧‧‧



「唔?」步入學校不久的小松,見指上出現紅線,便轉頭回望住我。


我假裝沒事,把紅線收起,就遠離學校。


沒錯,只要全神貫注地思念對方,紅線就會出現。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會被這條奇怪的線繫上了。


我在附近公園遊蕩了會,發現這裡幾乎沒什麼人,感覺有點冷清。


如果我跟芳的身上,也連住這條線,或許現在就能找到牠。


「呵欠~」一個青年,走進公園盤腳而坐。


他坐在地上,一副打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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