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爺子將我強行抱到附近公園去,力量無法比擬的我,也無謂作出反抗。


「嚟,落地,周圍行吓!」他終於將我釋放。


「嗒⋯」我著地到公園的小沙地上。


「天氣幾好啊,唔知衰仔幾時返嚟陪小松呢。」爺爺坐到長椅上。






「衰仔?」是誰。


「咦,你識應我喎!」爺爺和笑。


我也跳到長椅上坐下。






公園除了一位老人,一隻貓,就餘下一陣涼風。


「唔好怪我帶你出嚟啊,嗰個陰陽人同佢門生傾計重要事,我呢啲同佢唔同路嘅人,係要出嚟避忌吓。」爺爺說。


「你可以搵金毛出嚟。」我又說。







「哇⋯!你個樣睇落好不屑,我一陣開罐蕃茄濃湯罐頭俾你,你原諒我喇,自己一個出嚟好鬼悶。」爺爺調皮地吐舌。


獨自坐著的爺爺,忽然嘆了一聲:「如果我老婆仲喺到,或者坐喺隔離嘅會係佢。不過,小松都一定同我哋一樣咁孤獨,先會養咁多動物,包括你啊。」


「孤獨?」這個字,我很難從她身上看見。


「如果我可以好似佢咁,聽得明你講咩就好喇,嘻哈哈哈。」爺爺平淡地望住天空:「喺小松仲係小學個陣,佢媽媽⋯即係我媳婦,已經唔喺到,所以你哋要好好咁愛護佢,代埋佢阿媽嗰份。」


原來小松的母親,真的早已不在。






難怪一直沒見過她。


「唉!坐喺呢啲公園,又落葉又吹陰風咁,搞到我好似就快老死咁款,去啲青春啲嘅地方先!」爺爺又抱起我,走到別處。


又走了一段路,爺爺把我帶到石澳沙灘。



果然,這裡跟公園有著很大差別。


燒烤網上的肉扒、沙灘上年輕的女性、海上肌肉健壯的男子,都是比荒涼的公園活力多。但可能不是假日的關係,人流也算是疏少。






一到來,爺爺就坐在沙灘,觀看美女。


一看,就看了大半天。


住在石澳這裡環境雖好,但必須要有承受寂靜的能力。


因為比起城市,這裡實在悶得要多。


靜得,我和那爺子能在沙灘上呼呼大睡。






只有海浪和海鷗的聲音。


我們睡醒回家時,經已是七點多,小松老早也回來了。


「爺爺,你帶咗葵出去?」小松聽見門聲,就步落樓梯。


「係啊!」爺爺展牙大笑:「佢比啦啦好少少,至少識喵兩聲。」


小松已由今早的童軍制服,換上大鼻與鋼牙的圖案T-shirt。







「原來佢叫葵啊?」抱著我的爺爺,拉開我倆的距離:「咁小松,幫我問吓葵佢今日開唔開心?咁難得我帶佢出街。」


「葵,開唔開心啊?」小松又刻意裝幼稚聲線,問。


「都係咁,日日無所事事。」住在溫室是好是壞?


由於不用再找糧食,我們能做的事都失去。


「佢話好開心喎。」小松在欺騙。


「哈哈哈哈,下次爺爺再帶你出去。」爺爺用手指戳戳我的頭,才轉手交由小松抱住:「返去床到休息吓先!」


見爺爺一走,小松立即慰問:「陰公豬囉⋯⋯你係咪悶咗成日?」


「呢啲,就係老人所謂嘅退休生活?」我望著爺爺離去的背影。


「係啊,阿爺同外公佢哋鬼好悶嫁,日日喺屋企都冇嘢做咁。」


「難怪你要咁多寵物陪住你。」我抬頭望著小松。


「唔係寵物,係家人。」小松更正。


「你父親呢?」至少,我好像見過他一、兩次。



「佢成日要出去開夜,都得唔閒見我哋,未見過咁辛苦嘅獸醫。」小松嘟嘴,有點不是味兒。


「即係你大部份時間,都係陪兩老渡過。」


「係啊,為咗保持活力,唔俾佢哋同化,變成咬住煎餅睇電視嘅阿婆,我都好努力嫁喇。」小松滿懷力量,緊握拳頭:「葵!準備好出街未?」


「出街!!?」


「去結識新朋友!」說畢,小松把我抱到樓上,強行為我穿上蜜蜂服裝。


我有些不知所措:「!!!??」望住全身原本漂亮的毛髮,都給衣服掩蓋住。


最重要是,那頂小帽子戴在頭上時,會翌起兩條觸鬚的問題。


「哇哇哇哇,好可愛啊!」小松馬不停蹄地為我瘋狂拍照。


「呢件咩嚟,幫我除咗佢!!」我跳到小松後腦、瘋狂拍打。


「唔得啊唔得啊!!!好得意呀!著一陣先啦!」小松掩住頭部抵擋:「一陣我帶你出席貓貓同好會啊!」


「乜鬼同好會!」我不斷搖頭,想擺脫這頂羞恥小帽子:「唔需要、唔需要!」



「打風都打唔甩嫁喇!葵吖!你嘅生命入面,唔係得生存。」小松按住我身子:「仲有生活!」


「⋯⋯」


「你啊,要好好享受呢個貓生先啱嫁嘛。」


「享受⋯?」


「唔。」她點頭,甜蜜一笑:「我帶你去體驗吓,咩係「生活」。」


一人一貓,在客廳打鬧了一番,總算平靜下來。


小松好像敲亮了,我的腦袋。


我沒必要,讓自己活得太過刻苦。


但我也⋯⋯


不敢快樂。


雖然生死乃常事,我亦都司空見慣。


可一想到破廟的同伴,就實在無法高興起來。


每天追尋芳的下落,是我唯一的謝罪。



「有時唔開心呢,同朋友傾吓計、一齊欣賞吓風景、一齊品嚐吓美食,都幾好架。」小松莞爾而笑:「放鬆吓喇,我知你未放得低,但唔可能二十四時都記住傷心嘅回憶。」


「你幾時⋯⋯」我別過面,說:「連讀心術都學埋。」


「唔洗讀心嫁~」小松也別過面,輕描淡寫地說:「關心吓都知。」


「嘖,但可唔可以幫我除咗件衫先。」我要求。


小松一口拒絕:「唔得喎,你咁可愛,我唔捨得。」


「⋯⋯咁你個乜嘢同好會,到底係咩嚟。」


「我沿路解釋你聽~」說罷,小松又上房,進行快速更衣。


是晚,小松穿著牛仔工人褲,配以格仔的襯衫和一雙白波鞋。


整個感覺,就像農家女孩一樣。


「出發!」小松攜同籃子出外。


原來,小松所謂的同好會,是她在石澳村由小至大就一起玩耍且有養寵物的朋友組成。



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每星期到海邊,一起聚舊,順便當閒日活動。


因為要出去市區實在太麻煩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區分不到生存和生活的分別。


待小松把我帶去後,才得悉另一種的生活。


沙灘那裡,有個小營火。


旁邊坐著幾個人,大家都是年青人,跟小松年齡相約。


「哈囉!」小松一去到,便揮揮手。


營火的溫光,映射在小松的臉龐上,特別有種溫暖的感覺。


夜空上,是數不盡的繁星。


平日市區不能看到的星夜,在石澳可以一覽無遺。


海浪聲和微微的風,也讓人倍感放鬆。


「你嚟啦,今次唔帶阿毛嚟?」頭戴蝴蝶結的女生,說。


「係吖,屋企有新家人,當然帶佢嚟見吓世面先。」小松將我抱起,面向大家:「葵!同大家打聲招呼。」


「小松係白痴。」我說。


「哇⋯」那女生不可異議地張口:「佢真係識喵我哋⋯打招呼喎⋯⋯」


證實了,他們都不懂聽貓語。
這裡有人彈奏結他、有人負責哼唱、有人會看小說、有躺在沙灘欣賞星夜。


七、八個年青人,聚首一堂做自己事。


當然,也有像小松的,愛說過不停。


「太可愛啦,我一定要同瘋狂合照啊啊啊!!」蝴蝶結女生興奮地摸我:「佢叫葵啊?」


「嗯啊。」小松抿笑,坐在旁做旁觀者。


「我叫美香呀,你好。」她強行握握我的手:「佢隻短手巧打耳呀!!小松,佢咩品種啊?」


「呃⋯」小松輕咬食指,思索著:「似係英國短毛⋯?但又似沙特爾,我都唔清楚。」


「哇,好少你唔知嘅品種。」美香吃驚。


「總之葵係隻黑黑地嘅好貓!佢好重情義嫁。」小松說。


「情義?例如你倒糧個陣,佢會等埋其他寵物先食?」


「唔話你知~」小松伸個懶腰,躺到沙上。


「話說呢,你有冇興趣陪我去旺角睇個表演啊?」美香一邊與我自拍,一邊問小松。


「表演?「My Little Airport」啊?」小松問。


「個啲奇怪歌得你先會聽!我要聽嘅,係「中彈少年團」嘅表演啊!」


「中彈少年團?」小松又擺出那張,不感興趣又覺無奈的表情:「咩嚟。」


「你唔知都正常嘅~因為佢哋仲係地下偶像。」


「地下偶像?」


「即係因為名氣或者機會不足,無辦法喺媒體上曝光,但又努力想成為藝人嘅人!」


「Sor喎,無興趣。」


「吓!你陪吓我都唔得!?」美香越說,淚光就越亮:「我鐘意「中彈少年團」好耐!!由佢哋冇粉絲人氣,到呢家就快可以出道⋯⋯」


「唓,嗰到有咩好玩先?」小松反問。


「有好多大大小小嘅地下偶像團隊!實有個啱你心水嘅。」美香指住小松,意氣地說:「仲有好多靚仔添。」


「哈哈,咁咪啱哂你囉。」


「但同時⋯⋯」美香擺出有話說不出的神情:「都有好多毒撚嫁⋯!個會場又咁迫,我一個女仔驚嫁嘛。」


「唔~」小松悠悠地點頭:「我考慮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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