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鈞,俊朗出眾,身高一米七七,出身於劍擊世家,父母皆是退役劍手。如此家庭背景下,他自少便受到父親的悉心栽培,加上腦筋靈活,手腳敏捷,成就了他十四歲便以最年輕的港隊u21代表身分出戰世青。學界第一劍手之稱,非其莫屬。

杜張兩人並非首次交手,在以往的個人賽中已經三次碰頭,均以張純鈞的大比數勝利作結。

這樣的對手站在面前,杜文皓臉帶微笑,絲毫沒有半點緊張。帶上面罩,架好姿勢,等待開始訊號。

「預備⋯⋯」裁判雙手平放兩側。

張純鈞的佩劍十分搶眼,劍條部分並非銀白色,而是用金屬噴漆塗成緋紅色,這把緋紅佩劍是張純鈞的象徵,是他父親送的生日禮物。張純鈞右手握住了劍尖,稍微用力拗彎劍條,只見劍刃富有彈性的如彈簧一樣,鬆開後即彈回原狀,在半空中晃動。調整好佩劍後,張純鈞在開始線上前後緩緩踏步,然後才擺好姿勢,完成準備。杜文皓則是原封不動,想著第一劍如何打。





「開始!」裁判雙手迎向中間。

兩人同時踏出前腳,以這半步作為觀察對手動作的時機。突然,杜文皓後腳猛然發力,兩步急步奔向對手,而張純鈞則是緩緩的把後腳收前,沒有加速向前。兩步急步後,杜文皓已經進入了弓步範圍,劍尖一沉,手腳同時伸展,整個人向前飛刺,佩劍從上而下揮斬,目標是以劍尖擊中張純鈞持劍的左手。

突然,紅光乍現。只見張純鈞毫無預兆下大步拉後,左手如釣魚收杆一樣,把佩劍猛然向後一抽,劍尖一點,然後輕輕鬆鬆的交叉步後退,左手手臂連同佩劍向天伸直。直至蜂鳴聲響起,裁判器只亮著紅燈,眾人才知悉一劍已過。

「進攻沒有擊中,反攻得分。一比零」裁判右手手掌先點了一下,左手豎起食指揮動,然後右手向外伸直,最後高舉左手手掌。

全場反應分為三種:一種是像帝尚的支持者一樣,狂歡拍掌大叫「好劍」;一種是像楊振麟或甘聖天一樣,驚嘆不已,屏息以待;還有一種是像柳懿飛一樣,目定口呆,看出神來。





「第一招就是點手,張純鈞真是藝高人膽大。」楊振麟嘆道,苗教練也道:「一般來說第一劍就是要以快攻來得分的,一來希望對方仍未準備好,能殺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二來是展示自己對進攻十分有信心,令對手不敢輕易在四米板上交鋒。但張純鈞卻反其道而行之,用這種高風險的動作,絕對能殺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所謂點手,是佩劍中一種反攻動作,在急速拉後時手臂一抽,以劍尖一點對手持劍手的手腕為目標得分。整個動作由發動到完成都是電光火石之間,加上點擊幾乎不需要用力,所以很多時候對手根本不知道已被得分。這動作沒有進攻權,假若雙燈的話,則是由進攻者得分,是一種需要高技術及膽識的得分技能,成功得分的話,確實會為對手帶來壓力。

那知杜文皓沒有垂頭喪氣,收起弓步後便不徐不疾地返回紅開始線上,架起準備姿勢,等待下一個交鋒的開始。張純鈞慢條斯理的站到線上,但無人發現其目光正在集中於裁判身上。

「開始⋯⋯」

「始」字剛說出口,張純鈞率先衝前,以三步密步作起動,一枝箭似的衝向對手,進攻權落在張純鈞身上。杜文皓臨危不亂,提劍上前迎擊。只見張純鈞還差一步便進入攻擊距離,那知杜文皓卻突忽前腳猛力一踏,伸手出劍突刺,張純鈞見距離收窄,便出手弓步。雖知杜文皓的出劍乃是虛招,引得張純鈞打出弓步之際,便馬上大步拉後,使得張純鈞弓步打空,觀戰的楊振麟及柳懿飛不禁失聲呼叫:「好劍⋯⋯」餘音未完,兩人興奮的模樣瞬間變得雙手抱頭懊惱。





「啪」的一聲,只是見張純鈞弓步的前足剛著地,隨即後腳又用力一蹬,弓步結束後緊接另一個弓步,佩劍同時擊中了杜文皓的頭頂,然後手腕用力把劍刃撥橫向外一推,推開了迎面而來的佩劍,劍刃格擋著杜文皓的劍,令杜文皓的劍無法觸碰到張純鈞半分,只有紅燈在裁判器上亮起。

「進攻沒有,未有反攻,進攻延續得分。二比零。」裁判在帝尚的歡呼聲中作出裁定。

杜文皓原本以為這分必定到手,料不及來到咀邊的肥肉竟然被人搶走,不禁失望地長嘆一聲。苗教練見狀,便馬上大叫:「鎮定點!這劍沒有問題,想好下一劍!」杜文皓聞後點頭,彈跳幾下,馬上又準備好交鋒。

苗教練沒有說錯,剛才失分不是因為杜文皓的失誤,而是對手應對的精彩。在杜文皓打出弓步之時,張純鈞被誘打出弓步,進攻權在他手中,同時擊中的話得分的會是自己。但當他看見對手拉後時,發現自己中計,便馬上把前腳著地,結束弓步,縮短原本弓步的範圍,好讓自己有足夠距離發動搶攻。剎那間在危機中作出臨場判斷及反應,加上善用左撇子的優勢來格擋,張純鈞成功令到杜文皓精心設計的反擊泡湯。

張純鈞以壓倒性的實力豪取兩分,喝了一聲,令自己保持狀態及氣勢,帝尚學生便齊聲喊著「純鈞加油」,使形勢一面倒向帝尚。

「開始!」

兩人飛撲而至,半空中銀緋二色相交,裁判器紅綠相映,支持者的吶喊聲隨著兩人吼叫進入裁判耳朵中。「同時」是這次交鋒的結果,接下來的兩劍亦然。雙方的快攻沒有為他們帶來得分,但戰意絲毫不減,腦海中不斷地思考著如何得分。

柳懿飛眼見隊長遲遲未能得分,開始心急起來,拍掌大叫:「隊長加油!」只見紅環再度閃現於劍道上,是張純鈞的點手!即使杜文皓已經把手臂完全伸展,但鞭長莫及,劍尖還是差那麼一點點才能掠中對手。帝尚再次得分,把分差搵拉開,展現出皇者風範。





六劍交鋒已過,但杜文皓好像完全找不到方法應付對手,張純鈞不費吹灰之力取得三分。在帝尚氣勢如虹之下,柳懿飛越漸急躁,但見隊長依舊只會向前衝,不曾作出改變,便大喊:「不要再衝上前了,改變戰術啊隊長!」場內不少觀眾皆有此想法。但杜文皓沒有理會柳懿飛,好像不介意丟分一樣,淡定地走到開始線上,不清楚劍擊規則的人還以為得分的是他。

那知楊振麟卻微笑道:「放心吧飛,沒問題的,相信隊長吧。」柳懿飛聞後一臉茫然,心中有著無數疑問,在這種局勢下,為何這人還可以這樣樂觀。劍道另一端的甘聖天凝視著杜文皓,心道:「你到底在盤算著甚麼?」

第七次交鋒,杜文皓依舊一股牛勁衝前。張純鈞不疑有詐,上前迎戰,只見杜文皓飛身出劍,張純鈞便有如看見大魚上釣,馬上後退抽起釣竿,把杜文皓這條大魚釣上來。

突然,杜文皓佩劍一沉,劍刃由下向上劃出銀彎,劍尖瞄準著張純鈞空中的手腕狙擊。這個由上至下的轉移進攻殺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張純鈞避無可避。

蜂鳴聲響起,紅綠兩燈亮著,風華一方齊聲拍掌高呼「好劍!」。張純鈞見對手妙破自己的招式,便豎起了食指給予裁判,示意得分的是對手,肯定對方的同時,又不失體育精神。「進攻反攻,得分。」裁判首次在這場比賽舉起右手手掌。

「啊啊啊啊啊⋯⋯!」

憑著努力不懈的鬥心,瓦解了張純鈞的點手,杜文皓一吐悶氣,轉身背向對手,奮力一吼,風華一方應聲拍掌歡呼。從一開始就被皇帝按著來打,偶有半次得分機會,但卻被對方破壞,正當眾人以為張純鈞會派贈「五蛋」予杜文皓時,隊長挺身而出奪回寶貴的一分,亦令皇帝旺盛的氣焰遭到打斷。





張純鈞沒有被失分影響,平淡地回到開始線,但沒有人知曉面罩下的他正在微笑。


「比賽結束,十五比六,握手。」張純鈞脫下面罩,臉上幾乎半點汗水也沒有,輕鬆取得這場乙組個人賽八強戰。他的對手還沒有脫下面罩,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慘敗。張純鈞也沒有理會他的心情,走了過去握手。
兩手互握,出乎意料地,對手力灌五指的握著張純鈞的手。過了半晌,他才鬆手,回頭收拾東西,獨自退場。
張純鈞凝視著自己的手,對方餘溫猶存。他知道,對手傳來的不是報復性的力量,而是不甘落敗的執著。
「勝方簽名。」張純鈞接過裁判遞來的分紙,草草一筆簽名後,看了看對手的姓名,不自覺輕聲唸道:「杜文皓。」



杜文皓忘卻興奮,迎接下一劍。裁判說出這場比賽的第八個「開始」,兩人聞聲衝前,又是一個快攻對決,同時打出弓步,互中,然後面向裁判大喊,爭取屬於自己的一分。正當眾人認為以「同時」結束這一劍時,那知裁判竟然雙手一點,然後左手握拳一縮,接著右手一點,左手手掌向外伸直,最後舉著右手手掌,判道:「進攻未有出手,進攻反攻,得分。」原來是裁判認為杜文皓的出劍時機比張純鈞早,所以杜文皓獲得進攻權,同時擊中也會是他的得分。風華這邊喜出望外,歡呼一聲;而張純鈞則是背著對手搖頭走到開始線,不滿裁決。

第九劍,兩名劍手再次使用快攻,但這次明顯張純鈞比較快。只見杜文皓突然出劍打出一個小弓步,張純鈞見狀便右腳一蹬,左腳踢前,但就是左手還沒伸出。杜文皓以為對手是要打弓步攻擊,便大步拉後,並且收手拍腰,準備隨時出手反擊。當眾人
皆以為張純鈞打空時,那知他左腳竟然沒有落地,然後右腳再次一蹬,把距離收窄,然後才出手,紅劍一揮,直斬杜文皓頭頂。





杜文皓大吃一驚,急忘狼狽地以交差步後退,驚險的避開攻擊,餘勁使他不得不再退幾步以作緩衝,站穩腳步後,已經處於警告線上。正當他打算快速追交上前反攻時,發現對方已經紮穩馬步並且持劍指著自己,不讓自己快速反擊。

失去了反攻的時機,杜文皓重新組織攻勢,以連貫的步法上前,步步進逼張純鈞。杜文皓突然加速,那知張純鈞卻不是急步後退,而是伸展身體出手反擊。這下反攻出奇不而,眼看張純鈞要成功搶分時,杜文皓竟然剎停,然後向後一彈,上半身靠後,紅色劍尖就在眼前掠過。這次,張純鈞沒有逃走機會,杜文皓出手,劍條確實地敲打在對方頭頂。

杜文皓高呼一聲,左手握拳震抖。比分是3:3,帝尚漸漸失去原本的優勢,杜文皓憑著毅力連追兩分,使得第一局的走向撲朔迷離。風華聲勢浩大,明明只有二十餘人,但現場的打氣聲卻比六十人的更為大聲。

「隊長好劍!一口氣拿下這一局吧!」柳懿飛激昂的大叫,楊振麟則一言不發,盯著張純鈞,暗道:「這還不是你的全力吧?」

帝尚中最熱血的利一迅看不過對手氣勢漸漸蓋過自己,便打著拍子喊道:「純!鈞!加!油!」嘗試帶領眾人重建氣氛,但也就只有朱劍傲及數個低年級學弟跟著喊,高年級的則是無動於衷,聚精會神地看著張純鈞。「別吵了,阿鈞正在集中精神啊。」大概在帝尚一方中,只有甘聖天有這個想法。

連續失了三分,使大好形勢付諸東流,張純鈞十分不滿意自己剛剛的表現,在己方的警告線附近踱步。正欲整理思緒時,學弟們自發的聲援反而打斷了他的集中。

杜文皓一早已在開始線上等候,但張純鈞還沒有意圖回來,裁判看了看手錶,便再喊了一聲:「預備。」

那知張純鈞竟然沒有理會裁判,而是高舉握拳的右手,兩校的打氣聲頓時消失,就像樂團指揮一樣給了現場一個休止符。多虧了這幾秒的沉默,使他調整好了心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站到開始線上。裁判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黃牌,向張純鈞展示,說道:「別再浪費時間。」但張純鈞連瞥一眼也沒有,完全無示了裁判。

「預備⋯⋯」雙方運動員皆就緒。「開始!」

砰砰砰三聲,紅色閃光撕破劍道,接著便響起了蜂鳴聲。

杜文皓連反應也來不及,張純鈞已到身前,然後頭頂便響起金屬聲。

眾人鴉雀無聲,只有裁判器發出聲音,並且顯示著紅綠雙色。裁判也慢了半秒才舉起左手判決:「進攻返攻,得分。」帝尚這才有些零星的叫囂。

「嘩⋯⋯快到我也看不見他出手,這就是U17劍擊皇帝柳懿飛呆道,楊振麟則補句:「這大概還只是九成功力。」
苗教練大喊:「不緊要!想好下一劍,集中精神!」

下一劍,杜文皓打醒十二分精神。只見張純鈞再次瞬間來到身前,劍尖在眼前,彷彿能直插腦袋。這次杜文皓早有準備,剛好拉開一個身位,但身體未能調整,沒辦法即時反擊。張純鈞不給對手喘息的空間,弓步打空後直接抽起劍尖,擊打了對手沒有收好的佩劍的劍尖,進攻權馬上失而復得。張純鈞得勢不饒人,見對手陣腳還沒站穩,馬上再來一個一步弓步,斬向杜文皓的持劍手。杜文皓無法逃走,只好以劍相擋。那知張純鈞這劍由外轉內,勾了一條漂亮的紅線,從下方繞過杜文皓的護手盤,手指用力使劍尖向上一彈,劍尖「啪」的一聲彈在杜文皓的手底上。

紅燈單獨亮起,為這局最初的決賽劃上句號。

脫下面罩,杜文皓滿頭大汗,低著頭不斷喘著氣,眼鏡染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神色沒有十分失望,倒像是鬆了口氣。

一隻手掌反著手伸到眼前,抬頭一看,是張純鈞。他亦是滿面汗水,泛紅從白哲的肌膚中透出來。

「謝謝你,很精彩的比賽,」張純鈞微笑著說。

杜文皓甚為意外,過往的交手,即使對方如何大比數獲勝,也未曾一笑。愣了半晌,杜文皓才微笑說道:「哪裡,果然還是打不過你。」

右手和左手握起手來,兩人中學生崖最後一次的交手,正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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